2017年时,数次化疗仍不能缓解皮翔的病情,医生建议做骨髓移植,否则病情危急,母亲程爱英左右为难。面对医生的催促,她不得不说出隐藏十年的秘密:“皮翔是我和丈夫抱来的孩子。”
程爱英和丈夫皮细毛,都是60后,来自江西省吉安市新干县的一个农村家庭。两人婚后育有一儿一女,老实巴交的夫妻俩文化水平不高,但言传身教带出的孩子善良朴实,招人喜欢。图为程爱英和皮细毛的家。
然而,一场意外打破了这个小家原有的平静。2003年暑假,17岁的儿子强强(化名)与两个朋友结伴到赣江河中洗澡(那时当地小孩子多在赣江边洗澡),途中一个同伴不慎被湍急的水流冲到江中心,吓得直喊救命,强强听到后就游过去想拉回同伴,不料水流太急,两个大人跑来下水帮忙也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被江水冲走。
“当时,我哥知道有危险,拦着另一个同伴不让去江中心,他自己却没回来。”程爱英的女儿红红(化名)回忆,那时一家人正等着哥哥回家吃晚饭,没想到却等来哥哥溺亡的消息。
“那天晚上11点,我爸请的船才在赣江下游打捞到我哥,我爸当时就晕过去了。”红红说。中年丧子,夫妻俩悲痛难忍,只能离开伤心地,到云南普洱开始重新生活,希望时间可以抚平两人的丧子之痛。红红则留在老家,继续学业,照顾爷爷。
2007年4月,出生仅三天的皮翔,亲生父母因为家里子女多,便把他送到了程爱英家。看着这个男婴可爱的模样,皮家夫妻俩似乎感到儿子又回来了。此后,他们像待亲儿子一样呵护着皮翔长大。
“他(皮翔)小时候很调皮,得有一个人专门照顾他,不然他就会磕着碰着。那时候,他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但他很乖,打针也不哭,不管多苦的药都会自己喝下去。我们心疼孩子,就想着带他回江西老家,或许换个水土孩子能好些。”程爱英说。
重回故乡,夫妻俩从不对外人讲述皮翔的身世,只当是亲生儿子疼爱呵护,在两人心里,养亲大于生亲,皮翔就是他们的儿子。这些年,红红已经长大,又嫁了人,夫妻俩的心思都在皮翔身上。2016年,为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两人带着皮翔回到云南普洱打工挣钱。然而不幸却再次降临。
2016年10月底,皮翔的眼睛很白,脸色也是苍白,当地医院的医生怀疑贫血,建议抽血化验,没想到做了检查后,又怀疑是白血病。程爱英和丈夫文化水平不高,但也知道是难治的病。为给皮翔提供更好的治疗条件,确诊第二天,一家三口就踏上前往南昌的火车。“或许是误诊呢?或许南昌的大医院能治好呢?”程爱英始终不愿相信,活泼好动的皮翔会得白血病。
2016年11月,在南昌的医院,皮翔被确诊为急性髓系白血病(M5)。两人没有丝毫犹豫,积极配合医生开始治疗。几次化疗打下去,家里微薄的积蓄花光了,可皮翔的病情缓解却很有限。
2017年初,医生建议做骨髓移植,程爱英犹豫了。
“不是不想给他移植,是我俩肯定配不上,隐藏十年的身世不就露馅了。”程爱英怕皮翔心里难受,一直对他的身世守口如瓶,除了家里人,连同村人都不知道皮翔是抱来的。夫妻俩一直以骨血亲情待他。然而,病情危急,夫妻俩不得不想尽办法联系皮翔的亲生父母。
程爱英通过努力,拿到了皮翔亲爸的电话号码。“他们很快同意做配型检查,但提出配型、检查是笔不小的开支。”程爱英便承诺不要他们出一分钱,“只要能救我儿子,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连来回车费都是我们出的。”
所幸皮翔与亲生父亲配型成功。
在程爱英和丈夫的努力劝说下,2017年8月中旬,皮翔在北京航天中心医院进仓移植。移植后,熬过皮肤排异,皮翔的病情逐渐稳定。但怕病情反复,程爱英始终不敢离开北京。
年近六十,程爱英和丈夫始终勤俭持家,从不舍得吃好的穿好的,但在皮翔的治疗上,两人尽可能找最好的。“从2017年6月起,我们仨几乎没离开过北京,除了家中老人去世时回老家停留了几天,安顿好就又来了。”程爱英曾亲眼看到同病房的病友因感染离世,太怕皮翔也会这样,她和丈夫只希望这个儿子能健康长大。
然而,厄运还没结束。2021年3月,皮翔病情复发,医生建议二次移植。程爱英再次联系到皮翔的亲生父亲,这次却遭到拒绝。“先是肝炎,后又说高血压,总以各种理由拒绝再次捐骨髓,还劝我们放弃治疗。可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能够放弃?”程爱英说,情急之下,他们几经周折找到皮翔的亲姐姐,好不容易说服她来配型,但配型却失败了。
“骨髓库的无亲缘配型遥遥无期,皮翔的病情根本等不起,万不得已,医生想到脐血库的无亲缘配型,配型成功几率大一些,但移植风险更高。”程爱英又看到一丝希望,犹如即将饿死的人,并不在意捡拾的馒头上有沙粒。
脐带血配型成功。2021年8月,皮翔再次进仓移植。次月,顺利出仓。如今皮翔正面临排异的考验。“我儿子特别坚强,他一定能挺过来的。”程爱英始终相信儿子可以好起来,但治疗费频频告急,夫妻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确诊至今,皮翔的新农合报销比例约为50%,自付的治疗费、检查费、外购药品费加起来已经超过百万元,外债还欠了40万。“从前,我们不敢说皮翔是抱来的,怕别人说抱来的不值得花这么多钱治病,怕不肯借钱给我们。可在我们心里,皮翔就是我的亲儿子,只要他活一天,我们就抗一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我们的孩子。”
程爱英今年已经59岁,丈夫也57岁,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龄,但两人还在努力地与病魔抗争。“再苦再累我都不怕,但我们再也无法承受再失去一个儿子了。”程爱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