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忙碌的早晨,陈晓卿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对换一下空气,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立刻就响彻在整个房间之中,那些汽车的鸣笛声更是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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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时间,再过半个小时怎么也得出门了,为了应付北京拥堵的交通你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赶早不赶晚嘛。好在陈晓卿是靠嘴而不是靠脸吃饭的,手里捧着一汪水往脸上呼噜几把,跨上包出门了,临走前他把桌子上的凉牛奶喝掉,并在走进电梯之前咽到肚子里,这顿典型的北京早点就这么胡乱的进行完了。

作为创作过《舌尖上的中国》、《风味人间》、《一城一味》等经典美食纪录片的导演,陈晓卿有时候也会很瞧不起自己,在生活中什么都能凑合,唯独吃这方面咱不能凑合呀,往小了说这是自己的专业,是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往大了说,当初大学毕业为什么要干这一行?不就是因为自己热爱生活,热爱美食,迷恋老百姓餐桌上的那股烟火气吗,如今连吃都这么糊弄,生活还有什么追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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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当年自己扛着摄像机走进千家万户,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美食导演梦,后来他走出去自己单干又是自己对于美食,对于纪录片的执著,如今哪怕一顿早餐都变得可有可无了吗?难道在自己制造的影像当中,那些美好的生活以及平凡又美妙的故事不正是从一顿早餐开始的吗?

当然,这事不能全怪陈晓卿,奔波在北京的人想要好好吃上一顿像样的早餐如今确实是一种奢侈。上班的距离远,路上又堵车,晚上工作到很晚,白天起不了太早,这都是吃一顿像样的早餐所面临的困难。

坐在办公桌前,他翻开焦桐先生的《暴食江湖》,在文中焦桐先生说,早餐是一天中最初的期待,可见它有多重要,的确,一日之计在于晨,那是一天的开始呀,不仅仅吃得好,更要有一种仪式感,可不能凑合。

看到这里,陈晓卿叹了口气,将来有机会把焦桐先生请到北京来生活一段时间,看看他还能不能做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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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试验后来没能有机会用在焦桐先生身上,而是用在另外一位大名鼎鼎的电影制片人、美食家蔡澜先生身上。

那年正值年初,北京的天气还比较冷,两人约了在蔡澜先生的酒店里吃早饭,当陈晓卿坐在蔡澜先生身旁的时候,桌子上几乎摆满了一桌子京味早点,小米粥、豆腐脑、老北京咸菜、油条、油饼、炒肝、包子。全是最接地气的普通北京老百姓吃食。

蔡澜先生懂吃,懂北京的饮食文化,他对陈晓卿说:“那边还有豆汁儿焦圈呢”。

陈晓卿看着这一桌京味早点,确实眼前一亮,心说还能有酒店这么接地气,怪不容易的,今天说什么也得好好品尝一番,他坐下跟着蔡澜老师吃了起来。

一口油条咬下去,陈晓卿大失所望,他又跟服务员要西式早餐,面包片和牛奶,这又回归了他平时早上忙碌时的样子。

蔡先生不解:“为什么在北京你不吃当地的美食?”。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但出于对蔡澜先生的尊敬,他并没有回答。

蔡澜先生常年生活在香港,来北京的次数很少,论对京味早餐的了解肯定不如在北京生活了30多年的陈晓卿,其实美食这种东西,更多的时候吃的还是文化,没有好吃或不好吃之说,只有正宗与不正宗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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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蔡澜先生来说,只要看见了炒肝包子,豆汁焦圈,油条豆腐脑儿,那基本上就把北京早餐的轮廓给勾勒出来了,没怎么吃过北京早点的人不知道北京的早点应该什么味。而陈晓卿小时候在街边吃早点的记忆永远扎根在他心中,那种体验不是坐在星级酒店里点一份京味早点就能找回来的。

在陈晓卿看来,酒店里就不可能做出好的早餐,北京最好吃的早餐一定都在居民区的寻常巷陌之中,那种呼呼冒着热气的胡同口,街头巷尾,并且是你可以站在热气腾腾的锅灶前跟掌柜的,跟伙计扯着闲篇儿的那种,甚至你都不用打招呼,直接拿着筷子在茶叶蛋的锅里扒拉,直到寻到最入味的那一个,上学的孩子,晨练的老者,上班的同事,街坊邻居老熟人互相打着招呼,这是酒店能给予的体验吗?那不可能。

咬了咬牙,在一个休息日的早晨,陈晓卿将自己为数不多可以睡懒觉的机会奉献出去了,他起了一个大早,把还在被窝里的孩子一把揪起来,披上衣服走出去20来分钟,凭借着记忆找到了自己年轻时曾经常吃的那家早点摊。

这里跟从前不一样了,那些破破烂烂的平房都进行了改造,相比十几二十年前显得利索多了,吃早点的地方仍然有,毕竟是个闹市区,人来人往的。推开门之后,屋里倒是显得挺干净,摆放的桌椅也挺多,像之前拼桌吃早点的情况在这里不会再出现了。

陈晓卿环顾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曾经的老熟脸,一圈下来,看来没有,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比自己儿子大不多少,他们操着各种各样的口音。

陈晓卿带着自己的大胃王儿子,把那些豆汁儿焦圈、炒肝包子、馄饨、油饼、炸糕、豆腐脑之类的吃食要了一个遍。吃了一脑门子汗出来。这顿早点吃得确实比平时要精致得多,味道似乎也能找到儿时的些许记忆,但那股烟火气是永远找不回来了。

也别怪罪城市的变化大,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将曾经那种生活状态抛弃得一干二净吗,像今天这样心血来潮起个大早跑来吃个早点的情况一年也不会出现两次。想当初我们都曾为了一碗豆腐脑儿,一张糖油饼就自己可以走上半个小时,今天我们还会有这样的雅兴吗?

吃着程式化的食物,为得是维持生命体征,每一天的早晨,只有果腹,而不存在任何享受。

唯一让陈晓卿欣慰的是,在外地的一些小城市,只要他不怕麻烦,他都能找回那种独属于民间的烟火气,而唯独在自己的第二故乡北京,哪怕是被称为“扫街嘴”的陈晓卿也很难从自己家周围找到年轻时吃早点的那种久违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