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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许诺和鲁秀之间的恩怨,跌宕起伏由来已久。11岁之前,许诺特别喜欢鲁秀。而在11岁之后,她特别厌恶鲁秀。

爱与恨往往背靠背,一不小心,爱转过身,恨走出来。这爱恨之间,一般都是隔着一个男人或者女人。许诺和鲁秀之间亦是如此,隔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男人和女人就是许诺她爸妈。

许诺从记事起,她妈妈身体就不好。她妈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加之体质柔弱,使得她看上去更多了一种楚楚动人的气质。从她妈身上,许诺自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完美无缺的人,有美貌的人,往往就无法拥有健康,反之亦然。就如同她妈妈韩冰和鲁秀。

对鲁秀的记忆,等同于她人生的记忆。因为她有记忆开始,就认识了鲁秀。鲁秀经常出入他们家,就和他们家的一员没什么区别。尤其是韩冰患病以后,基本上都是鲁秀在照顾韩冰,因为许诺爸爸许明浩工作忙,而许诺年纪小。

鲁秀是韩冰最好的朋友。两人的外貌与性格都截然相反。鲁秀五官倒也不丑,也算眉眼端庄,就是皮肤较黑,身材偏胖,而且说话快,声音大,做事也很麻利。

鲁秀有过一次婚姻,离婚后一直单身。她以前在一家纺织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了,她就自己开了一家早餐店谋生。她厨艺不错,做的包子油饼油条都很好吃,因此生意一直不错。许诺也特别喜欢吃她做的面食。

早餐店一般就是早晨忙碌,忙过高锋以后,鲁秀就把店交给她雇的一名帮工,自己则带着一袋包子油条或者是煎饼馅饼来到许诺家。照顾许诺吃喝,给她梳头,然后送她去幼儿园,后来又是小学。然后她再赶回许诺家,伺候韩冰吃饭,帮她收拾屋子洗衣服。

鲁秀性子直,不够温柔,对韩冰也没什么好声气,还动不动就骂她。但是韩冰经常被骂笑了。年纪小的许诺不懂,怎么秀姨那么凶,妈妈不生气反而还笑呢?

后来她逐渐明白了,鲁秀对妈妈的责骂都是出于关怀。她骂她不肯好好吃饭,骂她不按时吃药,骂她不应该逞强干家务。说到底,鲁秀就是出力不讨好那伙儿的。是不是豆腐心不知道,刀子嘴是显而易见的。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实际上,久病床前可能什么人都没有,包括慈父慈母,贤弟贤妹。短期内照顾病人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日久天长,任是谁都会感觉崩溃的。

韩冰生病期间,许诺的姥姥和舅舅,很少登门来看望她,更别提照顾她了。姥姥姥爷本来就重男轻女,心里本就没有女儿的位置,更何况一个长期生病的女儿。韩冰在她父母兄弟眼中,早就是一枚弃子了,他们躲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靠前呢。

因此,鲁秀对韩冰的不离不弃尽心尽力,着实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了。

02

韩冰去世前把许诺和她爸爸都托付给了鲁秀。她说:“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明浩,以后他们父女俩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她又嘱咐许诺,要她日后一定乖乖听秀姨的话。她还说,以后就管你秀姨叫妈妈吧。

11岁的女孩子,已经懂得很多事了。加之妈妈去世以后,姥姥舅舅来他们家争抢财产,也没少添油加醋地鼓动许诺。

姥姥和舅妈都告诉她,鲁秀一直对她爸爸有想法,只不过当年她爸爸没看上鲁秀而已。鲁秀伺候她妈妈,照顾他们父女俩,都是有私心的,为的就是她妈妈死后,她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给她爸爸。这个女人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很有心机的。

如此一来,许诺对鲁秀也有了反感情绪。本来就是,若是作为妈妈的朋友,许诺自然会很喜欢鲁秀。但她要是作为自己的继母,许诺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因为她取代了自己的妈妈,成为了爸爸的妻子。这是每个女孩子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许诺也相信了姥姥和舅妈的话,认为鲁秀一直以来对自己妈妈的照顾有加,完全是出于私心,或者她心里巴不得她妈妈早点死呢。这么一想,她对鲁秀的好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都是怨恨。

不过,她的情绪左右不了她爸爸的选择。许明浩最终还是娶了鲁秀。韩冰临终前这样要求过他,而他也认为,娶了鲁秀,对女儿许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们俩感情深厚,肯定不会像别的继母和继女的关系那样水火不容。

因为妈妈过世后不久,爸爸就娶了鲁秀,许诺对爸爸也产生了恨意。她认为他薄情寡义喜新厌旧。或者就如姥姥说的那样,他们俩说不定早就有一腿了。男人么,是架不住勾/引的。

即便鲁秀容貌比她妈妈逊色不少,即便他当初没看上鲁秀,但是她长期置身于他们的生活,对他关怀体贴,他自然会被打动的。只是许诺可怜的妈妈被蒙在鼓里而已,还傻乎乎的对人家感恩戴德。

许诺越想就越替她妈妈感到悲哀。她对鲁秀的态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别说叫她妈妈了,就连秀姨也不叫了。

许诺爸爸跑运输,很少在家,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然而两个人的家里,并不安静。当然,出声的只是鲁秀一个人。她快言快语雷厉风行,因此看不惯许诺的沉默是金无声抵抗。她经常骂许诺,说她跟她妈一样,软弱无能,又笨又窝囊。

每当她说这话,许诺都在心中冷笑。可不么?我妈要不是傻瓜笨蛋一个,怎么会连你那点心思都看不出来呢,还直接遂了你的心愿?这样想的同时,她也在心里对她妈说,你看到你最好的朋友的真实面目了吗?

03

鲁秀对许诺爸爸确实很好,吃喝用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两人感情一直不错。不过他们一直没再要孩子,似乎是鲁秀的原因,她好像生育方面有些问题。这大概也是她最大的遗憾了。

然而鲁秀和许明浩只做了三年多的夫妻。许明浩就因车祸去世了。

许诺哭得比她妈妈去世时还要伤心欲绝。因为她完全失去了双亲,彻底无依无靠了。

鲁秀哭得也比韩冰去世时还要凶。这让许诺更加看明白了,鲁秀爱的是她爸爸许明浩,并非是她妈妈韩冰。无比悲痛的同时,许诺更加心寒。

这个家里,最终就只剩下了一大一小两个毫无血缘的女人了。

许诺的姥姥和舅舅又来争了一轮财产。他们说自己是许诺的血亲,她应该跟着他们生活,许家的财产自然也应该归他们。

许诺已经长大了,逐渐也看清了姥姥家人的嘴脸。她讨厌鲁秀,但并不等于她就喜欢姥姥舅舅,他们对她来说,一样都是外人。她没答应姥姥舅舅的要求,执意留在自己家里。鲁秀自然也不肯离去,也留在了许家。

其实许诺清楚,他们家除了房子,也没多少财产的。她妈妈前些年总生病,花了很多钱,她爸爸虽然收入不低,但除去开销,家里根本没多少积蓄。那么,鲁秀大概也是惦记这套房子吧。人没了,自然要抓住财物了。谁也不傻,往往都是大智若愚。

为此,许诺和姥姥一家也彻底闹翻了。姥姥舅舅都骂她傻瓜,说房产早晚得被外人霸占去,有她受罪哭,没人看的那一天。

许诺想,本来我哭就没人看。

刚上初三的她,打算辍学打工。结果她话刚出口,就被鲁秀骂了,“放什么屁呢,你这么大点,初中都没毕业,能干什么?好好念你的书是正事儿,别在那儿瞎琢磨了!”

许诺想想也是,就继续上学了。而鲁秀继续开早餐店,供她上学。两个女人的生活看起来相依为命,实际上相看两厌,经常互相指责抱怨。鲁秀说许诺命硬克父母,说不定自己哪天也被她克死了。

许诺就轻声慢气地说:“咱俩还指不定谁先死呢。我看你命更硬,克朋友还克夫。谁和你近距离接触,谁就容易短命。”

气得鲁秀每次都想用鞋底子抽她,不过总算克制了。鲁秀脾气大,但从来没打过她,顶多朝她扔枕头和拖鞋。

04

许诺上高二的时候,鲁秀又处了一个男朋友。男人姓刘,长得不错,瘦高个,戴眼镜,五官端正文质彬彬。他经常去鲁秀的早餐店吃饭,一来二去就和鲁秀熟了,因为她勤劳能干,又得知她在抚养亡夫的女儿,因此对她好感倍增,开始追求她。她也就接受了。

许诺对这位刘叔叔也挺有好感,因为他长得和她爸爸有几分相似。不知道鲁秀是不是也因为这个,才和他交往的。

刘叔叔性格温和心思细腻,对她们俩都挺好。但不知为什么,鲁秀和他相处了半年以后,两人就分了,而且似乎分得很不友好。许诺跟鲁秀提起刘叔叔,鲁秀就发火,说不许再提这个人。

许诺认为一定是刘叔叔受不了鲁秀的坏脾气了,所以才跟她分手的。许诺还真挺惋惜这位刘叔叔的。

几次的婚恋失败,鲁秀显然对于再婚一事失去了信心,对此也不再抱想法了,安心地经营她的小店,苦巴巴过日子。街上又开了好几家早餐店,生意越来越难做,鲁秀的脾气也就越来越大,就好像全世界都欠她的。对于“罪魁祸首”许诺,她更是没个好脸色好声气。

鲁秀靠着许诺爸爸留下的积蓄加上卖早餐的收入,供许诺上完了大学。毕业以后,她就在自己的城市工作生活。

从大学时期到工作两年这个期间,许诺谈过三次恋爱,男方有的是富二代,有的是公司白领,外形都是高高帅帅的。然而最终都被鲁秀搅散了。她不是说这个对许诺不是真心,就说那个对她虚情假意,那个就是没前途。也不知她火眼金睛是怎么看出来的。

而且她棒打鸳鸯的本事一流,撒泼打滚骂街的事都能干出来。饶是男方再立场坚定,也不是她的对手,最后都抽身而退了。

许诺对此十分气愤。最后一次被搅散恋情时,她说:“你是不是因为自己这辈子婚姻不幸,就巴不得我也跟你一样啊?让我嫁不出去,就守着你一辈子是吗?你这种心理和做法简直就跟曹七巧一样,太卑鄙了!”

鲁秀却说:“我是为你好,你傻了吧唧的就跟你妈一个样,你的眼光还不如你妈呢,好歹你妈看男人准。”

“我妈看朋友的眼光可不怎么样,男人被人家接手了,女儿的幸福又被人家剥夺了。你不觉得吗?”许诺狠狠噎她,把她噎个半死。

最后许诺还说:“要是以后你再干涉我的婚恋自由,我就死给你看!”

曹七巧鲁秀,这次还真被镇住了。

05

后来许诺开始和一个叫郭健的男人交往。郭健家境优越,工作和收入都不错,而且容貌英俊性格开朗,是很受女人欢迎的类型。许诺和郭健相处没多久就结婚了,不光因为她对郭健满意,也是为了和鲁秀赌气。

开始的日子还不错,郭健浪漫多情,很会说甜言蜜语,对许诺温柔体贴,让她倍感甜蜜幸福。她觉得自己没听鲁秀的是明智的决定,不然她肯定又会极尽所能地拆散他们了。鲁秀是见不得她幸福圆满的,因为她自己的生活一直残缺不全。

对于自己这份婚姻,鲁秀得到机会就会念叨,说郭健这个人靠不住,搞不好就会出·轨的。她让许诺多长几个心眼,别到时候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许诺自然认为,这是她对自己的诅咒。结果呢,鲁秀就一语成谶,婚后第三年,郭健真的就出·轨了。还是被鲁秀发现的。鲁秀之所以能够发现,正是因为她对郭健不放心,所以对此事相当上心。

郭健过于出色,太受女人欢迎,而他定力不够,所以就不可避免地有了婚·外·情。而且,他还把自己的另一套房子给情·人住。两人幽会起来十分方便。他对许诺说房子是租出去的。许诺心大,对这些事根本不太关心,也就毫不怀疑。

然后就被鲁秀发现了。

不得不说,这鲁秀还真有两下子,她如同私家侦探一般跟踪郭健,将他和女人堵在了房间里,还拍了照片。然后她就给许诺打了电话,并且将郭健和那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气势简直是排山倒海气壮山河。

许诺并不愿意鲁秀见证她婚姻的失败,这让她特别没面子,因此也就更加痛恨出·轨的郭健。她坚决提出离婚。而温情脉脉的郭健此时也变了脸,说离婚可以,房子都是他的,许诺想要离婚,就空手离开好了。

许诺不甘心,鲁秀更加不答应。两个女人第一次同仇敌忾一致对外。鲁秀再次发扬了她的泼辣精神,说要是郭健不把房子分给许诺一套,她就把她拍到的照片,散布到他所在的公司,让他没脸做人。

她说自己一把年纪了,什么都豁的出去,姓郭的有种你就弄死我,那样最好了,你也去给我偿命,我一条老命换你一条年轻命太值得了。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真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郭健最终还真妥协了,他分了一套小户型给许诺。鲁秀这才作罢。她说:“跟他过了好几年,大把的青春都搭上了,要是两手空空那才叫憋屈呢!”

许诺看着气狠狠的鲁秀,觉得她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于是她说:“接下来怎么办,咱俩一老一少守着两套房子过吧,还是甭找男人了。”

一套她爸爸留给鲁秀的,一套郭健分给许诺的。

看着许诺灰心丧气的模样,鲁秀说:“这才哪到哪儿啊,你才多大年纪呀,一两次遇人不淑,就这么一副看破红尘的死德行,你至于么?好男人有的是呢,肯定会遇上合适你的。”

06

春节前夕,泼妇鲁秀在雪地上滑了一跤,腿部轻微骨折,住进了医院。她不能下床,许诺只好守在她身边伺候她。然而这女人虽然身体受伤,但气势不减,嗓门儿依然洪亮。

许诺忙前忙后得不到她的肯定赞赏也就罢了,她还总骂她,嫌她笨手笨脚,干什么都不灵便。骂得走廊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这回,许诺被骂得心平气和,她毫不动气也毫不反驳。有时候甚至像她妈妈当年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招来一顿骂。

鲁秀住院期间,她的一位表妹到医院来看她。鲁秀女士毫不避讳,当着表妹的面,也不时地数落许诺。这位小姨怕许诺有怨气,就找机会安慰许诺,并且跟她说了一些当年的事。

许诺终于知道了,鲁秀并非身体有问题,而是她自己不想要孩子。她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许诺一个人身上,不想她有被抛弃的感觉。不然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韩冰。

还有,许诺高二那年,鲁秀交往的那个刘姓的男人,鲁秀和他分手是因为她发现,他对许诺不怀好意。有一次她看到姓刘的在偷看许诺换衣服,所以她坚决和他分手,还狠狠骂了他一顿。

那男人为此还记恨上了她,后来没少给她找麻烦。此后,她就不再找男人了,害怕许诺被伤害。毕竟许诺随她妈妈,长得白净俊秀,容易让一些道貌岸然寡廉鲜耻的男人惦记上。

小姨说:“你这后妈呀,人真心不错的,就是脾气大,不够温柔细腻,但是她对你真是全心全意的。”

许诺的眼睛被水雾蒙上了,原来这个粗糙的女人,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

她和小姨重新走进病房时,鲁秀说:“打个开水这么半天,你是去当运水工了吗?渴死我了。以后干活麻利点听到没?”

许诺赶紧点头,“知道啦,曹女士,以后一定加强。”

一个曹女士又招来鲁秀狠狠一个白眼,不过她没绷住,难得地被气笑了。

许诺内心被温暖包围了。她何其有幸,今生能够拥有一位最好的继母。她和她,永远都是亲人,胜过血缘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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