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思雪 摄影:陈胜超

吊壁灯村隶属于浙江省温州市苍南县龙沙乡,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的石头村落。 一直想去吊壁灯走走,是缘于几年前读了高崎先生的《吊壁灯,一个正在消失的村庄》一文,被他在文中描述村人“善文尚武”的传奇故事所吸引,更为“它较量过风暴,也见识过消沉的尘世云烟”岁月沧桑而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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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壁灯,据传“盖其地山崖叠嶂,形似吊灯挂壁,故名。”或曰:“夜间远远望去,村中散发点点灯火,犹如吊在山壁上的灯。”闭眼想象,好有景境,好诗意!吊壁灯,当地的闽南方言叫“吊砧板”,其意是进村非常困难,所谓山路十八弯,而进“吊壁灯”的山路却是二十多道弯,现在修建的公路也是崎岖得很,螺旋式向上,又弯又陡又窄。

我们车子近村口时,着实领教一番,惊吓一场。公路的尽头连续几个向上急转弯,而且坡度都不下三十度,当超哥踏足油门,加大马力向上冲时,在一个拐弯处突现了四只运货的骡子,好在超哥车技娴熟,来一个急刹车,否则肯定会跟骡子撞个满怀,来了个“骡仰车翻”,或者此刻骡子受到惊吓,给车子来一脚,很有可能翻下谷底。幸好,骡子的主人,一个胖大嫂反应机警,连呵带斥,把骡子引到路边,给车子留下一条跟车身等宽的通道,供我们先通过。超哥显然受到一点惊吓,动作也显得不是很麻利了,再往上时,车子居然在公路上倒退了一米左右,才在他加足马力擦着骡身飞驰而过,好惊险,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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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的尽头,是一座名曰“太阴宫”的神庙。始建于清朝中期,里面供奉着神祗,曾经是庙校合一。吊壁灯,还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璧峰山”,有藏头联:“璧竖青山开眼界,峰回绿水起人文。”吊壁灯还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文人轶事,相传清同治年间,村上一崖顶立有古亭,亭上刻有本村庠生陈老太公撰写的一对古联:“前是仙家偃草宅,后有云顶濯缨潭。”古联难倒不少前来观赏的文人墨客,于是请老太公出面解释。他说:“偃草指道德教化,如风过草伏已见成效的意思;‘宅’的所在是喻指神仙居住的地方;濯缨潭是喻示做人要有立志高洁、淡泊名利的襟怀。”如今,古亭已渺无踪迹,而太阴宫门这副楹联“峯山环庙宇,壁水绕贤庄”,应验着其地灵山秀水和善文尚武之风。

下车后,我们被这里清甜的空气所陶醉,更为这里莹亮的风景所陶融。扑面而来的是漫山遍野的青青翠竹,株株碧竹,绿得逼眼,微风轻拂,婆娑起舞,眼花缭乱,目不暇赏;放眼远眺,万倾竹浪,千里绿波,胸襟顿开,神清气爽。天风浩浩,漫步竹林,驻足倾听,风过竹林的清音,淡淡流转,轻柔浮泛,洁净俊逸,一如远古飘来的一曲天籁,轻叩心音,诗思翱翔,远世俗,忘尘心。

太阴宫前是一片柳杉林,株株枝繁叶茂,俊拔参天,其中有三株特大杉树,已有二百多年的树龄,是国家保护的名木古树,人称“原始柳杉王”。很多树干上都爬满绿色藤蔓,跟墨绿的杉叶蒙络摇缀着,在秋日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水彩般油绿,用手机无论从哪个角度拍去,都像极一幅醉人的油画。吊壁灯村口有一片古枫香林,有两百多棵,树龄都在二百年以上,其中最大的一株树龄有三百四十年,高达三十米,胸径三米多,需两人才能合抱。这些古枫饱经岁月的沧桑,根部盘突,分枝曲虬,气势开张,宛若游龙,俊拔轩挺,清秀高雅,俨然一幅“古枫万姿图”。我想,待霜降时分,枫叶红透,如火如霞,绰绰风姿,游人在此游目骋怀,定会燃掉欲望,醉了心尘。让人惋惜的是,如此桃源景境,静寂空山,寥无人烟,唯有山风穿过竹林的阵阵婆娑声,吹落片片枫叶,洒落一地忧伤,仿佛哀伤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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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阴宫旁有一条荒僻的小径,长满衰草藤蔓,通向山顶,我们准备先上去看个究竟。想不到刚上去一小段,就被一个扮相时髦的中年妇女喝止住了,叫我们千万不要上去,我问:“路不好走,有危险吗?上面有野猪出没?有蛇吗?”一连几问她都含笑着摇摇头,就是把给出答案,而反问我们道:“看你们两个人,都五六十岁了,这样还不懂吗?”说得我们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摄住似的,只能悻悻而返。吊壁灯上最神秘的当属散落在冷僻峻崖间的古屋,还有古屋背后一个个传奇的故事吧。近年来,随着村民的不断向外迁徙,加之台风的侵袭,岁月的侵洗,石屋已墙垣成墟,布满青苔,处处侵透沧桑,不时可见几只慵懒的蜗牛在安然游牧,侵沉在自己时光的唾液里不能自拔。

循着一片鸡啼声,转过一片坍陷的老墙根,我们发现了一个身体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一间塌陷的老屋废墟上劳作,她瞄了一眼超哥对着她的镜头,仿佛有点抵触,然后就自顾自搬运起石块了。我过去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准备搭一个鸡棚,我看她年纪这么大了,搬石头太辛苦了,就说让我来帮她搬运,她连连说:“不用了,不用了!太脏了,太脏了!你们不会搭,还是我自己慢慢来,你们口渴吗?桌上有茶水,刚刚泡的,山里的老茶,蛮好喝的。”也许是我一番主动帮忙的好意,或许共同的闽南语,让长时间孤独一人呆在山里的她,有着久违的亲切,她放下手中的活,跟我们聊了起来,也任由超哥拍摄。闲聊中我得知,她七十有七了,是坚守在吊壁灯的最后几个大山人,独自一人种菜养鸡,过着简衣素食的生活,儿孙们都外迁到城镇里去了。我问她为什么不跟孩子们下山,这时刚好一阵山风习来,她灿开笑颜对我说道:“你看这山风多舒服啊,山里的空气多清新呀!”老人朴素温暖的话语,一如老屋四周的繁花绿草,给我们这些城居者心灵老屋带来了豁亮的风景。我想,有一天,岁月也许会把这里的老人一个个摁倒,老石屋也会不断坍塌,但老人们依家恋土,望云守月的情怀,一定会召唤更多的年轻人归来,建设一个更富意境更莹亮的吊壁灯。

告别老人,我们继续向上行行摄摄,在一排修缮一新的石屋前,一位身材魁梧、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者,一手拿着一根扁担,一手拿着绳索,大概刚刚挑完东西从山下回来。他流星般大踏步从我们身边走过,见超哥对着残垣断壁在拍摄,笑眯眯地问我们是哪里来的,我虽是宜山人,然超哥是居住在灵溪,我就说自己是灵溪人,他说听口音你这闽南话应该是江南垟宜山一带,我被他一言中的,大为愕然,想不到深山里的老人也有如此见识,心想定是遇到高人了。老人说,他有亲戚就住在宜山,对宜山特别熟悉,也特别亲切。一时间,我和他好像都遇到亲人,一点都不陌生了。

老人请我们到他家里坐坐,他家是在一座四合院里,有十几间,坐落在山腰一块平坦的开阔地上,他那间老屋已经修缮好了,现在夫妻俩居住在这里,其余的正在修缮,还没人居住,由他看守这个大家族四合院。喝了一碗盐水茶后,超哥便去拍摄老屋石墙了,我便跟老人攀谈起来,老人说他今年六十八岁,原先随子女搬到山下住,但很不习惯,两年前就把这个老石屋修缮一下,又重新搬上来住了,还是这个石屋好,向阳透风,冬暖夏凉,住一段时间下来,一身老病全没了。我说:“外界传闻吊壁灯的男人个个精通拳术,是不是真的,您应该也会拳术吧。”想不到,我这轻轻一问,老人却兴奋,说那是当然,自己现在还天天早上三四点就起来练拳,说完就指着摆放在门前的一些石锁、石墩等练武器具给我看。我本来想叫老人展示一下拳法,后来想想这样太唐突,就向老人求教吊壁灯的江湖奇闻。老人说:“以前这一带就有‘石塘杨,山坡郭,吊壁灯拳头火’的说法。村中男人日出而作,日落练拳,每天夜里他这个祖屋的厅堂里就点着煤油灯,青壮年都来打拳头,他们伸出的双臂,块块肌肉拱起,且格格脆响,一脚砸地,尘土腾起回音。村人练拳都要达到那种地步,将俩小盏置于双腕上,手臂发力伸前猛击,拳风扬起而盏杯决不跌落。所以,男人个个身手十分了得,扬名方圆十乡八里。以前,江南垟一带常发生宗族械斗,吊壁灯都是陈姓人家,陈家堡人就常常到吊壁灯请求‘火力援助’。”老人说是时,印堂发亮,两眼放光,仿佛回到他豪气干云的年轻岁月。让我听得如痴如醉,血脉喷张,好想就此住下,拜老者为师,做一个不知岁月的山中侠者,直到超哥再三催促下山,我才恋恋而返。

一如所言:“一个村再卑小,也有一个巨大的故事,即使一个男女,也有一小段百年不遇的特别故事,这也就知足了。”吊壁灯,一盏孤悬于崖壁的山灯,一座有传奇故事的古村落,一座渐行渐远的梦幻山村。我想,最初选定吊壁灯这个地方落脚生长的先人们,肯定有非凡的智慧,不俗的审美观。而今,石屋虽已坍塌,但风骨犹在。行在漫漫竹海林,苍苍古枫群,寂寂石屋间,断壁残垣,青石古道,泛着岁月的包浆,寂寥空静,有着一种莫名的人世沧桑。一如穿行于一部忧伤的怀旧片,在光影的交替中,散落着秋风穿过枫林石墙的落寞和唏嘘,仿佛一场梦,半是沧桑半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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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记,公元二零二一年十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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