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海

国庆节期间,电影《长津湖》热映,网上热议,我也去电影院看了,感觉这部影片拍的很是不错,战斗场面宏大惨烈,视觉冲击效果追随甚至超过了好莱坞大片,充分展现了志愿军英勇无畏的革命精神,是近年来少有的表现抗美援朝题材的好影片,值得推崇和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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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不足的是,从军事专业的角度去看,该片有比较明显的漏洞,作为一名退伍老兵和资深军迷,下面就谈谈自己的一些看法,仅供参考。

例如:

伍千里(吴京饰)率领七连护送电台和译电员去志愿军总部,影片特意点明是彭德怀需要的。但七连在途中遇到了美军正在跟另一支志愿军部队激战,于是伍连长毫不犹豫地分兵两路,一路人(由雷排长率领)继续护送电台及译电员按原计划前行,自己则带领另一路战士去与美军激战,试图解救友军。实际上这是严重违反上级命令的行为,一场局部战斗和总部急需的电台及译电员,孰轻孰重伍连长心里应该很清楚,一旦完不成任务,会是什么严重后果?

(《长津湖》漫画中反映战斗开始时的场景)

奇葩的是雷排长(胡军饰)他们在途中又伏击了一支美军车队(还有坦克),而且这两场战斗我军都胜了,电台及译电员也及时送到了大渝洞(志愿军总部所在地),只不过是损失了8部电台(共计20部),四名译电员完好无损,这个情节虚构的有些离奇了。

如果该片设有军事顾问,我估计他不会同意这样的情节安排。须知部队在执行战斗任务时,下级是不能擅自变更上级命令的,除非是遇到影响任务完成的意外情况,但也要先向上级请示汇报,否则必须不折不扣地按原计划执行,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而影片这样的情节安排有彰显“个人英雄主义”之嫌,有悖于我军执行命令的原则和惯例,像这样的连长是要受到军纪处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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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离奇的是伍连长他们在大渝洞休息待命时,毛岸英(黄轩饰)传令他们七连必须马上赶到东线的新兴里,参加长津湖之战,而且七连也如期到达新兴里并投入了惨烈的战斗,还缴获了美军北极熊团的团旗。

稍有抗美援朝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大渝洞的位置在朝鲜平安北道,距中朝边境不远,属于西线作战范围内,新兴里在咸境南道,属东线作战范围内,两地图上距离至少在200公里以上,若是实地行军翻山越岭肯定距离更长,那么七连是怎么“穿越”过去的?

而且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从未有一支部队从西线跨到东线作战,因为朝鲜的实地情况(地形地物)、气候条件、敌军部署都不允许这样做。

故事片不是不能虚构,但不能脱离现实太远,否则给人以虚假的感觉,其艺术功力也将大打折扣。我个人觉得,反映革命历史题材特别是军事题材的影视作品,一定要尊重历史事件的真实性,要有历史的厚重感,有年代的代入感,不能让观众感觉剧情“穿越”,拍成“神剧”了。我真诚地希望中国的编导们要跳出好莱坞战争大片窠臼,不要把英勇顽强的志愿军战士拍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007,这样的艺术追求顶多是模仿,不是创新,是不会有出息的。

其实,真实的长津湖之战远比电影《长津湖》更为惨烈,志愿军第9兵团承受了巨大的牺牲,虽历经千辛万苦但还是完成了的战略任务,以至于我们今天阅读那些浸透着志愿军将士鲜血与生命的原始记叙与回忆,依然感动的热泪盈眶。

据《抗美援朝战争史 上卷 修订版》(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著)记载:

长津湖地区,山高林密雪深,在战役进行期间,战区数次降大雪,气温最低达零下30多度。志愿军第9兵团部队忍饥受冻,冻伤减员严重,极大制约了作战行动,加之与敌装备悬殊,因而数次作战,均未能全歼美军。

尽管困难重重,形势严峻,但第9兵团决心全力以赴,坚决完成作战任务(第365页)……

第9兵团在如此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发扬人民军队英勇顽强,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的革命精神,同美军浴血奋战十余个昼夜,共歼敌13916人,予美陆战一师和步兵第七师一部歼灭性打击,打开了东线战局,并有利保障了志愿军西线部队的侧后安全,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完成了艰巨的战略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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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5日,志愿军司令部、政治部联合向第9兵团全体指战员发出祝贺电,祝贺第9兵团歼击长津湖地区美军部队的胜利,对负伤的同志表示慰问,向牺牲的烈士致哀……

影片中出现了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将军的形象(张涵予饰),宋将军是解放军的著名战将,真正的科班出身,黄埔五期生,(林彪是四期),1955年授领上将衔。那么军委对宋时轮将军在朝鲜指挥作战是怎么评价的?目前没有公开的资料可查。

据《抗美援朝战争史》记载:1952年8月,军委调王健安接替宋时轮任第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回国任总高级步兵学校校长(第345页)。

此时的9兵团已大换血,原下辖的三个军(20、26、27军)已陆续回国休整,第23军和第24军进入9兵团序列。宋时轮将军回国后先是任总高级步校校长,后长期担任军事科学院副院长(院长为叶剑英元帅),1972年任院长直至离休,未再执掌作战部队。而同时期的战友回国后均为大军区司令,邓华(沈阳军区司令)、韩先楚(福州军区司令)、杨得志(济南军区司令)、许世友(南京军区司令)。

毛主席评价说“九兵团此次东线作战,在极困难条件之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第359页)

现在有一种说法,9兵团未能实现最初制定的作战目标:合围聚歼美陆战一师。实际上我军对于美军实力的认识,也是有一个过程的。

据《毛主席年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记载,1950年10月31日,毛主席致电宋时轮、陶勇并告彭德怀邓华高岗等人:“(一)九兵团全部着于十一月一日开始先开一个军,其余两个军接着开动,不要间断。(二)该兵团到后受志司指挥,以寻机各个歼灭南朝鲜首都师、第三师、美军第七师及陆战第一师等四个师为目标。”(第235页)。由此可见,当时我军的胃口还是挺大的。

然而随着战局的发展,特别是西线部队在与美军交手后对其做出了客观评估,我高层也改变看法。

1950年11月12日,毛主席致电彭德怀邓华朴一禹:“美军陆战一师战斗力据说是美军中最强的,我军以四个师围歼其两个团,似乎还不够,应有一个至两个师作预备队……”(《毛主席年谱》第240页)

从九兵团东线作战的效果看,虽未能全歼美陆战一师,但将其赶下大海,肃清了长津湖地区的强敌,保障了西线我主力部队侧翼的安全,基本实现了作战目标。

长津湖之战的意义不仅仅是击败了美军王牌师,更重要的是此战关乎志愿军的生死存亡,如果没有在长津湖打退美军的进攻,在西线的志愿军第13兵团主力就会被分割包围,结局不是全军覆没就是被迫回国,那历史就要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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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巍岳钦禹 的制图)

还有一点我更重要,那就是长津湖之战志愿军九兵团所展现的钢铁意志和作战能力,对敌人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使美军后来企图在东海岸实施登陆时不能不有所忌惮。所以我们对一场战役或战斗的评价,不要局限于当时的战果,还是要看到对以后战局所产生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