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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一段长达大约6个月的时间里,我每一天都在思考着杀死自己。

我会在凌晨4点时分爬上公寓屋顶,慢慢踱步至窗边往下望——就这样,踱前踱后,踱后踱前——思考着,我真的要这么做了哦,本,我将会逃离这一切。

这些事情发生在我离开联盟后。我当时住在哈莱姆区的一栋褐石建筑里。我几乎同时失去了我的事业、身份认同和家庭。我得了躁郁症,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我说的睡不着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失眠。我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准点醒来,而此刻正是恶魔出没之时。当你彻夜不眠,周遭一片寂静,你只能和你心中最深处的想法共处——从现在开始,黑暗才真正开始占据你的灵魂。

妄想和焦虑向你袭来。

它们盯上你了,哥们。

我开始感到恐慌。它们十分强烈,以至于好像有了重量。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这真的就如同黑色斗篷将我笼罩,让我窒息。但不只是身体上的感受,它也在扼杀我的灵魂。为了释放压力,我只能坐在地板上,声嘶力竭发出嘶吼。

我咆哮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野兽一般声嘶力竭。

从那以后,我不再感到活着,像是生活在地狱。还记得有天我很晚出去,和我的哥们Felipe一起。在威廉斯堡大桥时,我和他说,“呦,我没在说谎,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他看着我,似乎在想,又要来上一段坎爷式的长篇大论了。

我对他说,“我说真的,这不可能是我的真实生活,这就如同炼狱。我就像一个死人,但是一个可以行动的死人。我就像行尸走肉。”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毛病。因为我这辈子都没和心理医生讲过话,所以对于所有痛苦我只能在圣经上寻求解释。我觉得我好像已经死了,被夹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你怎么能通过和别人聊天解决这些破事?行不通的,对吧?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这个炼狱。我开始沉迷于自杀的想法。这是我所研究的一切,所思考的一切。有一天晚上,恐惧再次向我袭来,我满脑子想的只有逃避。哥们,我告诉你……你会变得像动物一样,出于本能逃避。

逃避、逃避、逃避、逃避。

我拿出了一条非常厚重的跳绳——一条粗的橡胶绳——把它缠绕在我的脖子上,然后站上椅子。我真的要上吊了。

我想要逃离,就这么简单。

我真实地感受到我头上的血管就要爆炸。就在这时,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想法。

嘿,BG……

你可快要死了哦。

但你不想死。

你不是真的想要自杀。

你只不过想要杀死焦虑。

你想要活着,本。

你想要活着,你这白痴。

你最好自救。

稳住,后退。

这得追溯到很久以前。我记得在星期日学校,牧师曾解释过,上帝创造了宇宙间的万物。

裤子呢?上帝创造了它们。

人类呢?上帝创造了他们。

宇宙呢?上帝创造了它。

而我只记得在我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嘿,假如上帝创造了万物,那谁创造了上帝?

我走进了怪圈。我陷了进去。我的思绪开始和这些深刻的想法赛跑,但我好像陷入了流沙之中。你试图逃出去,但只是越陷越深。

如果上帝创造了万物,那谁创造了上帝?

突然之间,我的周围没有了空间,没有了时间,没有了真实感。你陷入了这些永远没有答案的思考。这变成了我的“默认模式”。即使当我在正常状态时,我也没有真实地存在过。我留意着一切。如果我们共处一室,我能听见荧光灯的嗡嗡细响。我们可以看到人们想用手做什么,用肢体语言表达什么。我的感受灵敏度像是飙升到了100。

但当我还是孩子时,我拥有一个出口。我学着将所有的精力调整到篮球上。

在篮球的世界里,痴迷可不是缺点。

痴迷会得到篮球的馈赠。

我作为球员外在的名声和内心真实的自我截然不同,这很有趣。

在外人看来,我就像一张白纸。我什么话都不说,你可以对我喷垃圾话,你可以冲撞我,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而我就是一块白板。

但在内心里,我有一百万零一个想法在涌动。

这有点像一个连环杀手的心态。我总在分析你的倾向和弱点,并想着将你屠杀。这听起来太过暴力,其实我描述得有点夸张。但你得知道,我只有1.85米。在我整个职业生涯里,他们都把我记成了1.90米。老铁,让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他X只有6尺1寸!而科比和托尼-阿伦会防守我。你知道一个6尺1寸的人想要在这些家伙面前投个篮有多么困难吗?你必须非常专注,有条不紊,深思熟虑,沉迷其中。

在比赛前的早晨,我通常会坐在一间安静的房间里,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模拟整场48分钟的比赛。模拟每个瞬间,包括跳球,电视暂停,所有的一切。

我的大脑在快速地运转着,但我有一个框架。我会把所有的创造力和精力放在上面。然后当我踏上赛场,当比赛进入第四节,当比分紧咬,当大家在暂停时挤在一团时,我看起来就像一张白纸。

如果你刚好看到我,或许会想,“这家伙是傻了?还是他太无聊了?”

但我内心已燃起熊熊焰火,走进了怪圈。我在思考着怎样得到球,如何跃起,然后释放,这多么纯粹、顺滑、爆炸——清脆的得分。每一分钟,每一记投篮,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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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杀掉你。

我是“平和本(Gentle Ben)”,我是“安静本(Quiet Ben)”。

我想杀掉你。

所以我总说,假如你这辈子有超过30年都带着这种心态生活,然后忽然之间结束了职业生涯,得不到任何上场时间,你如何去消化和分解这辈子剩下的所有愤怒、痛苦和恐惧?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心理医生?我他X要去找他们?”

你懂我的意思吧。我是个典型的黑人:我的问题就只是我的问题,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自己来搞定。

整个职业生涯里,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但现在,我的篮球生涯已走到终点,这头狼就要离我而去了。我已不再在乎我的头发,不再在乎修剪胡须,我唯一在乎的只有我头脑中的想法。

问题是,我不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原来有个名字。我并不知道当时病情正在发作。有些事情会触动我的神经——通常是关于宗教或者阴谋论的灵性的书籍——然后我会陷进去。我对这些未解的、超自然的、精神上的或是神秘的事物有着孩童般的好奇。然后我又走进了怪圈。

进入无时间、无空间的状态,只剩下一百万零一个想法。

所以,我会对着每个人扯些坎耶-韦斯特式的废话,会对着兄弟们夸夸其谈些冗长的意识流的话语,因为这就是我的治疗。我陷入了怪圈,可我不认识任何一名心理治疗师,所以我的哥们就是我的治疗师,没毛病吧?

然后怪圈变成了失眠。

失眠变成了妄想。

妄想变成了宏大的幻觉。

现在,我因为要求住在顶楼而被禁止入住酒店。我有上帝情结嘛。

如今,这种幻觉正转变为全面的恐惧。

比方说,我家里的恒温器在你经过的时候,上面的Nest牌机关会闪烁出一个数字。有一次我在走过去的时候,上面显示:

72度。

我无法无视它。

我现在被困在思想的牢笼里。

BG,你将会在72岁时死去。

我无法无视它,时间只会不断流逝。

我得了双相障碍。我没有足够的睡眠,却有充分的精力。我逃进了自我的世界里。我从心而动,做我想做的事。这就是开端。

所以,我现在无法入睡,心绪在不断翻动,我的身体和大脑开始四分五裂。我产生幻觉。我能看见不存在的东西,听见不存在的声音。我感觉上帝可能想要和我说话,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这就是我拉起火灾警报的时刻。

这就是我被逮捕的时刻。

情况不断恶化,他们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但问题是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当时的情况就像电影一样,我被送进了一间洁白的房间,然后医生和护士把我绑在床上。他们穿上外科手术服,戴上手套,把针管插到我的手臂,从腰部把我的裤子剪掉。

好可怕!

我只记得我哀求他们不要伤害我。我真的相信这一切是无缘无故发生的。我真的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他们抓错了人。

那次经历让我崩溃了。

我看着镜子,心想,日,这些人怎么没把我认出来?这个镜子里的家伙是谁?

“平和本”去哪了?

难道是这个留着狂野发型、被绑在床上插着针筒的惊恐万分的家伙?嘿,我的意思是——警察压根不认得他。他们不再知道他是谁。他不是本-戈登。

所以,我肯定是两个不同的人,对吧?

那“平和本”去哪了?

我是谁?

我开始将“我”从本-戈登身上完全脱离出来。我相信我是个克隆体。我所在的这个身体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身体,它不可能是。我的灵魂被困在这个克隆人的身体里。

我为这个人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我为他创建了新的电子邮箱地址和手机号码。我给其他人发电邮,告诉他们,我有一个新的名字。“呦——这真的是我。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我把所有的创伤、恐惧和痛苦给划分出来,这和我在NBA时做的一样。但不同的是,这不再有比赛,不再有边线,不再有目标。这就好像我的身体和灵魂真的分裂了一样。

我知道有些人会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笑。他们会觉得这根本就是在搞笑。

这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对吗?

你很正常,对吗?

你在街上看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们明显痛苦万分,而你却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从娘胎出来后就是这样?你觉得,他们和你不同。你不一样,你从来都不会活成这样。

对吧?

你错了!

你错了!

心理疾病会触及每一个人、每一个社区。你或者你心爱的人或许会在某个时候受其影响。真实的情况并不是,今天早上起床,我还是一个安静谦虚、没人会觉得有异样的NBA球员,明天早上起床,我就变成一个因为上帝情节在华尔道夫酒店大堂大吵大闹的人。

这是一个缓慢、渐变的过程,你会因为求助无门而失去控制。我常常能察觉到这件事情的苗头,就是从那个该死的“谁创造了上帝?”的怪圈开始。

但我不知道我正在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原来它还有个名字。我不知道真的有人能够帮助我。

我只是在想我堕入了炼狱,想要找到任何逃离的办法。这就是为什么我最终会掉进这个黑暗世界,每天想着自杀。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把跳绳缠绕在脖子上,一心打算求死。

但就像我说的——我并不是真的想死。可是,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

唯一能拯救我的就是被逮捕,这听起来很奇怪吧。我在5个月内被逮捕了4次,完全失去了理智。所以法官给了我18个月的强制心理治疗。

去他的心理治疗。

我一开始觉得这没有用。那些年老的白人女士怎么会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她说的出来吗?她屁都说不出来!

好吧……她说不出来。

她几乎什么都没有说。

但我坐在椅子上,开始扯我的淡。

你知道怎么了吗?这感觉真好。我之后又独自做了另外6个月的治疗。这不是强制要求,只是因为我觉得,“你知道吗?我真的有他X在做这件事!”

这帮助我解决了一些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它让我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嘿,本,你是不同的,但这没有关系,你不需要做到完美。那些让你进入联盟的习惯?你不需要把它们带进生活。

你的目标不一定是完美,它也可以是平静地接纳自己。

我知道这对运动员来说就是一些废话。这听起来太软弱了。我们被训练成力求完美,这几乎就是一种洗脑。我之所以讲述我的故事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知道有些运动员需要帮助。

对于这些运动员,我想说,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哥们。真的不要担心,去寻求帮助。找一个心理治疗师,坐在椅子上,把你的破事给说出来。

不要担心别人说什么。不要担心你的哥们对此有何反应。不要担心人们在社交媒体上说什么。

哥们……这些话我都听过了。

“你们听说本-戈登了吗?这家伙疯了!”

对的,蠢货,我可能确实疯了。

但我不是永远都这么疯狂。我只是暂时发作。这段时间里,我需要别人帮助,我需要知道我是谁。而且,我还有在做些其他事情。我仍然有一些创伤还没有准备好告诉全世界。

但对我而言,这只是个开始。

我希望我的故事能帮到某些人,如果你的经历和我相似,不要学我,去寻求帮助吧。

因为你没有疯,老铁。

你不是残次品。

你只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