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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香味混杂着肉的油脂,蘸着特有的干料碟,配着一口酒或一口生蒜,烧灼着食道都暖了起来。』

文 / 哆梅梅

吃烤肉是齐齐哈尔人的一种本能选择,在那个还没有禁烟的年代,几乎家家都有烧炭的烤炉。北方寒冷的冬天没有给我们太多的享乐选择,冰雕是一种,烧烤也是一种。碳香味混杂着肉的油脂,蘸着特有的干料碟,配着一口酒或一口生蒜,烧灼着食道都暖了起来。

冬天家里没法支烤炉,下馆子吃烧烤也别有一番热闹。天冷,我家吃烧烤就本着一个原则——就近。七大姑八大姨先就家打一圈麻将,赢了的就负责掏钱买单。我家小区有两家烤肉店,一家就叫家庭烤肉,一家则更像菜市场,肉就是他们店里的全部装饰,先从挂着的新鲜红肉里选部位,上脑肉嫩,肋条筋道,胸口肥油多香,接着称肉,伴肉,找个座,碳锅一点,等着上肉就行。

先上一块牛油润锅,被抹得油光锃亮的烤盘上放肉,只待听着一声籽嗞拉作响仿佛冬日被零下二三十度寒冷的细胞都被激活,席间的筷子不停地挥舞,夹起一片混杂着碳的烟熏味浓烈的肉,于唇齿间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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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杨静亭《都门杂咏·烤牛肉》有云:“严冬烤肉味甚饕,大酒缸前围一遭。火炙最宜生嗜嫰,雪天争得醉烧刀。”等外面下了雪,一家人围在一冒烟的小桌旁,耳边听着东北特有的嘶吼式说话,向外望去的一片白雪与屋内的白烟都入了眼,就能彻底明白这个城市的美。

除了烤肉,主食方面,冬天的疙瘩汤和夏日的冷面也是一绝。疙瘩汤——把土豆蒸软打成泥,一颗西红柿,疙瘩细小却有劲,一锅煮,细软的疙瘩滑喉而过,搭配土豆泥的热烫与西红柿的酸甜,一碗喝下身体已开始回暖。而夏日的冷面夹着冰块,酸甜可口,筋道弹牙,呼啸而过的清爽,消减着盛夏的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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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我家更多选择在家门口烤肉,以前住土院子更是方便,找块空地就成。我妈先把肉拌好,大姨老姑则负责串肉串、扒蒜。家里的男人们在家门口支起小凳子,一人先拿旧报纸把烤炉里的炭点燃,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观察着火势,等火大了就可以放牛油。

一人另外再支个烤串的炉,长方形的炉子一次能烤10个串,烤出油后一手拿5个两两相叠,油与肉的互相沁润撒上适当的孜然和盐,落入火中的噼啪声随着火的味道升腾,香味倍增,等好了先给小孩们走一炉子。也会烤点小孩爱吃的淀粉肠和烧饼,因此孩子们总是围在烤串炉的边上,鼓着嘴向肉吹气,企图让肉肉更快熟透,自我感觉非常有用,殊不知只是吸了一肚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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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的邻居也总是打着招呼:“呦,烤肉呢”“快进来,整两口”“不了不了,家里饭也好了”。若是路过相熟小朋友,那必定要混上两串肉再走。

齐齐哈尔在达斡尔语中有天然牧场之意。这里的畜牧业发达,古代游牧的马牛的基因和大自然馈赠的黑土地,使得行业不断壮大,不仅有122个畜牛养殖场,更有满城的烧烤店。

我出生在九十年代末已经过了这座城市工业发展的磅礴时代。工人下岗再就业是那时候的浪潮与口号。危机来临,机遇也随着降临。机智的齐齐哈尔人们很快发现了他们的畜牧优势。

而部分巧手的下岗工匠在老饕的提醒下研发了烤炉。由于烧烤过的肉汁水会被烤干,肉质也容易烤焦,于是发明了将炭火与烤品用铸铁的烤盘隔开煎烤的方法,也使得齐齐哈尔成为中国最早吃铁板烤盘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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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火首选木炭易燃无烟温度高。如此一家合格的烧烤店已初具雏形,而烤肉的硬核:伴肉和蘸料鉴定了人气和市场。

满城流传的一句话,如果烤肉有身份证,那么户籍一定是齐齐哈尔。在电影《西虹市首富》里有个情节王多鱼花费4000万请股神巴菲特吃饭,吃的就是齐齐哈尔芭比Q。

能使其在庞大的烤肉江湖中脱颖而出,区别于锦州的蒜蓉式烧烤,朝鲜的腌肉式烧烤,四川的甜辣式烧烤,齐齐哈尔的烤肉重点在于拌。

本地的新鲜黄牛肉,伴点洋葱香菜,多加些大豆油、盐,加点啤酒生鸡蛋,一盘特色齐式伴肉齐活儿。油盐包裹的鲜牛肉烤起来没有半点水气。蘸料是用瓜子粉、花生碎、孜然粉、五香粉、盐、味精等特制而成。近两年也多有融合和创新,比如为大块肉粒研制的粗网烤盘,肉包生菜、苏子叶等朝鲜族吃法。蘸料碟也增添了湿碟,醋碟,麻酱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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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在外地上学,每每回家的第一顿就是烤肉。有一次招待柳州来的朋友,他先是对烤炉的设计惊叹不已,又表示烤酸菜的味道有点像螺狮粉,吃着酸臭很是上头,烤熟的酸菜吸收了肉的油脂,也使得其发酵的味道更为融合,香味扑鼻。还有必点小菜老醋拌皮蛋,鲜甜开胃。

东北人交朋友的最高规格:带他吃烧烤带他泡泡澡。比起泡澡坦诚相待的豪放来说,烤肉这种以食会友似乎就接受度更高,天南的北往的都可以就这烤肉在桌边喝两瓶,下肚的酒也顺着血液麻痹了神经,内向的也能侃大山,花臂大哥也会颇为文艺地抛出几句情感金句。人的江湖借着烤肉的名义,摆在桌上,成为了最好的下酒菜。

毛不易唱家乡“三九的梅花红了满山的雪”,大抵就是因为它的冬足够冷,所以这里的人喜欢一切能够让他们暖和起来的方式——烧火的炕,高浓度的酒,生蒜的辛辣,和烤肉的烟火,也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我们学校每年冬天的体育课都是滑冰课,小区里就有冰灯雪雕,城市里有好几家滑雪场,有雪圈冰滑梯冰球,中年人们抽冰嘎和冬泳。

当你把这些统统体验一遍之后,你就会发现,这里温度的冷与人情的热相结合,才是整个城市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