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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爷爷总喜欢拈些旧事向孙辈讲述。但不论说起什么,最后的话题都将归于那位我从没见过的长辈:“阿洪是你们二太爷——要记得他啊!”

天上一挂弯月莹着泠泠微光,四下几颗星星散落。微风自远处而起,似乎携着爷爷的声音,飘到了那旧时岁月……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并不平静,但这种不平静并不包括几乎与外界相隔的小乡村。大家所关心的,似乎只有谁家的田收成好,谁家又得了个大胖小子。如此,阿洪就显得格外不合群。

阿洪哥俩都跟村头的老先生学过识字,但只有自小爬树打架的阿洪长大后开口闭口“书上说”,也不下田干活,整日里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破书看得津津有味。

“阿洪,后坡那家娶新媳妇呢!去看看不?”

“不去。”阿洪只想看书。

“阿洪,你婶子包的饺子,可香了,来尝尝!”

“不去。”阿洪只想看书。

“阿洪?阿洪?快回家吧!你爹正找你呢!”

“不去——”阿洪没回去,因为阿洪爹找来了,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接着拎起地上的树条抽他:“你他娘的个狗崽子,活也不干,人也没影儿,当我这个爹不存在是吧!”

阿洪爹力气大,打得阿洪疼哭了,但他依旧抱着怀里的破书。

或许是教训太大,那天之后,阿洪终于舍得放下了手里的书,跟着爹和大哥一起下田干活。

“狗崽子,使劲打一顿就乖了!”阿洪爹这样对旁人说。

他说的时候,阿洪就站在一边儿老老实实地扎麦捆;扎完后阿洪踏着夜色回了家,缩到自己床上,从最下头的草垫里翻出破书。

书上有草笔画,上面的小人拿着长枪刺向敌人。

半夜,阿洪爹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谁在跟他告别,似乎还有“砰砰砰”的磕头声。第二天,他还以为做了场梦,但发现阿洪不见了。

阿洪爹气愤,阿洪娘心痛,阿洪的大哥二哥站在一旁沉默。

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爹娘已经放弃了寻找阿洪,阿洪的大哥都已经娶了媳妇成了家。

这日,大哥在地里锄草,远远地瞧见一个人影,身形是记忆里的熟悉,他情不自禁地开口:“阿洪……”

大哥撂下手里的锄头奔去,临近时却收了步子,“二弟……你……”

他看见阿洪的腰上插着两支驳壳枪。

阿洪笑了笑:“几年不见,大哥还是老样子!”

大哥挠挠脑袋,面前的弟弟没大变化,只是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下巴那里多了一道浅疤。

“正巧见到大哥,我就不回了。”阿洪坐在土垄上,他知道大哥想要问什么,便讲述起来……

大哥独自拎着锄头回家:“爹,你知道这几年四处打鬼子的游击队吗?”

阿洪爹甫一点头,就听到自己儿子说:“那队长是我二弟。”

大哥后来断断续续地跟阿洪通了信。他收到的最后一封信,能分明透出执笔人的愤慨:那些狗日的太过猖狂,我们要北上干他们去!

后来,大哥和阿洪的联系彻底间断。

从此,阿洪再没回来。

后来大哥有了孩子,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大哥就向他讲述叔叔阿洪的事……

“阿洪有什么故事呢?”

爷爷轻叹了一声,抬头看看天空零散的星,眼眸倒映出被风拂得更深的夜色: “阿洪没什么故事,我只问问你们,你们二太爷叫什么来着?”

“刘洪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