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朴素,不爱你奢华。”——《爱眉小札》

1936年,也是浪漫诗人徐志摩不幸罹难的五周年纪念。

为表达深切怀念之情,他的未亡人陆小曼耗费心血,将自己以及徐志摩在1925年间来往的情书和日记整理成册,出版成为合集《爱眉小札》。

《爱眉小札》,其意取自陆小曼的别名——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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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曼

在徐志摩1925年赴欧洲游历的半年时间内,他饱受对陆小曼的思念之痛,也尝遍了不被外界祝福的无奈之苦。

唯有和陆小曼来往于西海岸两侧的书信能够解除徐志摩心头之熊熊燃烧烈火,于是,《爱眉小札》就此承载着千斤重的爱意诞生。

天生罗曼蒂克之人皆将徐、陆之恋视作为民国时期举世无双的爱情故事。

徐志摩在经由对张幼仪的取舍、对林徽因的遗忘,终于在茫茫人海遇见肉体和灵魂都契合的伴侣陆小曼;而陆小曼也摒弃了封建的包办婚姻,逃离了前夫王庚的变相禁锢,这是爱情中值得歌颂的勇气。

可是,在人们为徐志摩和陆小曼前卫的追求而欢歌鼓掌之际,如同梁启超、张幼仪等人却对二者的结合嗤之以鼻。

因为他们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就例如陆小曼的前夫王庚,在这场爱情争夺的游戏以失败者身份落寞退场后,我们对其人又有多少了解呢?

我们都知道他的举枪质问,却不知道他的默默守护、大度成全以及终身不娶!

王庚

如前面所说,陆小曼和王庚之间的婚姻完全就是封建包办下的产物,甚至可以说成是一场利益交换的联姻,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出生于1895年的王庚比陆小曼年长8岁,他虽是官宦世家的子弟,但因为幼时家道中落,为出人头地,王庚只得在求学路上更加的艰苦卓绝。

就读于北京安定中学以及清华留美学堂的王庚,是近现代第一批接受到早期先进教育的受益者。

并且,因为学业成绩出类拔萃、他本身性格也极具中国传统气质,所以自1911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后,王庚便被选中公费留美。

正是因为16岁便赴美国深造,此后在美国又待了近七年时间,接受了来自西点军校严格的陆军高等教育,所以,不管是从思想还是个人生活习惯来说,王庚的身上都透露着西方一丝不苟、乏味枯燥的作风。

这样的性格,也是为后期他无法和陆小曼进行心与心地交流埋下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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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曼、王庚结婚照

1918年,拿着全校第十名优秀成绩单的王庚顺利毕业,为感谢国家的培养恩情,王庚第一时间买了回国的船票,并供职于北洋陆军部。

王庚的功成名就之路是稳健的。在巴黎和会中担任代表以及外文翻译的他,结识了老师梁启超,后又在航空局任职、不久升任上校。

不过,在当时的世风下,没有背景的穷小子注定走不长远,只有依仗一个有权有势的家族,王庚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才能。

正是因此,才有了后来王庚与陆小曼的结合。

出生于1903年的陆小曼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其父亲陆定有着长达二十年的仕途,并且是中华储蓄银行的主办人,而她的母亲吴曼华,同样是名门望族之后。

在当时,上流社会的绅士与富家的淑女联姻,是屡见不鲜的常态。只是陆小曼未曾料到,致力追求爱与自由的她,终有一天也成为所谓强强联手下的牺牲品。

1922年,因为看中王庚前途无量的势头,财大气粗的陆家决定将爱女下嫁,而为了将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不让陆小曼受一点儿委屈,那场轰动京城的婚礼,全部费用由陆家负责。

在“海军联欢社”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光是人脉打点就要花费力气,何况还要将场面办得阔气、把气氛烘托到高地?

王庚和陆小曼婚礼的当天,请来接待宾客的九位女傧相中就包含曹汝霖之女、章宗祥之女、叶恭绰之女,以及几位来自英国的世家小姐。

如此衬托,足以见得当年的陆家在北京是有着高不可攀的地位的,而陆小曼也因为拥有这样财力雄厚的娘家,使得任何人不敢轻视怠慢。

不过的是,这场风光的婚礼并没有让陆小曼心中的不满减轻一分,毕竟从始至终她要的都不是外在的炫耀,而是内在的契合。

在定亲之前,陆小曼和王庚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在成亲后,他们也只能称作是最亲密无间的异性朋友。

当年,王庚的事业正处在上升阶段,几乎是刚过了蜜月期他便投身进入紧张的工作,留给陆小曼的,除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只是长时间的孤独与寂寞。

因为已经成了人妇,按照长辈们的想法,尽管陆小曼年仅19岁也不必再去学堂,更别谈出门抛头露面、交际人情。

陆小曼余生的唯一重任,就是在家喝茶赏花、相夫教子,做一个体面又端庄的王太太。

可是这样枯燥的要求让陆小曼如何做得到?这样一眼望到头的生活简直就和她想象中的完美婚姻背道而驰!

她喜爱热闹,最乐于的就是与三五好友谈天论地、在觥筹交错的礼堂做中心位的女神,而不是一隅庭院看花开花谢、等茶热茶凉!

“婚后一年多才稍微懂人事,明白两性的结合不是可以随便听凭别人安排的,在性情和思想上不能相谋而勉强结合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

在《爱眉小札》中,陆小曼回忆起自己和王庚的这段婚姻,只用“痛苦”两个字形容。

但是对于王庚来说,他也是痛苦的吗?答案是否定的。

在王庚看来,他和陆小曼这段短暂的婚姻从来都不是“捆绑”。虽然,在对方身上他们有各取所需的嫌疑,但是,王庚对给予陆小曼荣华富贵这件事上是心甘情愿地。

当年,陆小曼是北平公认的淑女和交际花,不少青年才俊因“陆小曼知己”的身份使得骄傲感油然而生。

于大多数男子看来,陆小曼就是那高山悬崖上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能够目睹她美貌容颜已是一桩值得茶余饭后拿出来攀谈的事迹。

把陆小曼娶回家?这是平平无奇之子弟不敢妄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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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刚走上仕途的王庚就得以抱得美人归,王庚他是珍惜都来不及,何谈厌恶的说辞?

只不过常言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想要在事业上云程发轫,那就必须在感情上做出取舍。

婚后的生活,王庚并没有因为陆小曼的加入而放弃自己严格的作息安排。比如,将西方工作方式恪守到底的他,约定每周的周一到周六都只能工作、绝不娱乐。

王庚的这种做法,放在工作的层面上,他无疑是当之无愧的好军官,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领导。

可唯独是在追求情趣的陆小曼看来,王庚简直是无聊透顶的封建男人、毫无浪漫可言,他不光是把自己,还要将陆小曼也熬成苦行僧的人设啊!

尤其是后来王庚因为工作原因先后搬迁至哈尔滨与上海,水土不服的陆小曼则一直留在北京生活,常年分隔两地的夫妻感情自然无法正常维系。

没有丈夫的陪伴,也没有随意出入各种交际场所的自由后,陆小曼越发觉得自己就是摆放在王家的一个花瓶,忙的时候供人观赏,闲暇的时候在角落积灰。

而一个拥有独立思考,且富有才华的女子,怎可甘心做男人的附属品?

结婚三年后,陆小曼发出自己的感叹:

“从前多少女子,为了怕人骂,怕人背后批评,甘愿牺牲自己的快乐与身体,怨死闺中,要不然就是终身得了不生不死的病。”

从陆小曼的话语中不难看出,她过了痛苦的三年时光,并且早就把婚姻视作为消极的事情,她怨恨包办、怨恨王庚,也恼火父母的自作主张。

若非后来徐志摩闯入了她一成不变的生活,想来陆小曼将会一直消沉下去。

说起来,徐志摩能和陆小曼产生联系,还全靠了做冤大头的王庚。因为徐志摩、林徽因、王庚等人都是梁启超学生的缘故,这一个圈子里的文人与显贵,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交集。

起初,徐志摩只与王庚交好,并不认识陆小曼这一人物。

反倒是1922年,因为求爱林徽因不得返回中国后,才和这位好友妻子逐渐熟络。

徐志摩

这在恋中人的心境真是每分钟变样,绝对的不可测度。——《爱眉小札》

徐志摩的性格,可以说是和沉闷无趣的王庚截然相反,这样的两人能够结识为好友,或许也正是命中注定。

热爱写情诗的徐志摩就如同三月的柳絮,给他一阵微风他就能挥舞起激荡的心波。

在和陆小曼第一次见面后,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徐志摩就对陆小曼有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而这印象的来源,无非是陆小曼正值青春靓丽的绝美容颜,以及旁人不可比拟的婀娜身姿。

再后来,经过和陆小曼的攀谈和交际后,徐志摩心中的悸动便更甚一分。他未曾想到,这个看上去拥有当花瓶的绝佳资本的主妇,居然如此有才华且灵动可爱。

在多情的徐志摩心境里,陆小曼已经替代林徽因,彻底地征服了自己。

在意识到自己对陆小曼产生了超乎朋友界限的感情后,徐志摩并未就此打住、克制自己的爱慕,反倒是在王庚家来往的次数愈来愈频繁。

就这一点看来,徐志摩多少有些不道德的成分在。

在和陆小曼的交往中,前期的徐志摩完全扮演着一个“勾引者”的身份,他和陆小曼是同一类人,他太过明白陆小曼的内心需求,所以才处处迎合,一点一点将王庚的位置挤掉。

至于这漫长的过程里,身为丈夫的王庚一点儿也没察觉吗?

说实话,王庚在这段婚外情的发展中,说好听点叫做是光明磊落、心无杂念,说难听点就是长着眼睛的瞎子,不值得同情。

事务繁忙的王庚对感情一事毫无戒心。

生性多情爱玩的徐志摩常来家中拜访,王庚无暇接待好友,经常是头也不抬地说:志摩,让小曼陪你玩吧。

而陆小曼有时候发些小脾气,想去外面走走的时候,王庚也是一样的说辞:我很忙,暂时没空,让志摩陪你去吧。

王庚对自己的妻子和好友,可谓是放了一百个信任的心,也或许,在沉稳传统的王庚看来,陆小曼和徐志摩就是还没长大的孩子,让两个“孩子”结伴出门游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然而王庚没有料到,正是因为自己这份没有由头的放心,亲手将妻子推向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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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次的结伴出游后,本来对徐志摩没有其他想法的陆小曼也逐渐动心了。她发现徐志摩和她一样,都是内心受过伤害的人,也都是对爱情有着最纯粹向往的人。

徐志摩是一个有官不做的人,他只想写世间最浪漫的诗歌,看当季最美的风景,这样随遇而安的性格与陆小曼的婚姻观不谋而合。

从前有话不能讲的陆小曼,在遇见徐志摩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自己的理想和对未来的期许,她那暗淡的双眸光彩熠熠,如同新生。

并且,在徐志摩孜孜不倦向陆小曼灌输新的思想和冲破束缚的勇气后,这个名门淑女终于迈出了自己大胆又决绝的一步!

也是从此以后,陆小曼和徐志摩偷偷谈起了恋爱,成为了心照不宣的心灵伴侣。

可以,冲破世俗的禁锢可不是嘴巴上说说就能轻而易举实现的,他们之间,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巨大的沟壑横在两人的中间,令他们望而却步。

尤其是对于女性身份的陆小曼来说,前方的困境是无力形容的。

在遭到了陆小曼母亲的绝对反对,以及徐志摩父亲的怒不可遏后,徐志摩有些灰心丧气。为了逃避糟心的现实,1925年,徐志摩决定前往欧洲游历。

送别徐志摩前往欧洲的列车站台上,既有好友王庚,也有恋人徐志摩,只是那时那刻,他们各自心中有鬼,气氛是如此的微妙和紧张。

纵使陆小曼和徐志摩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是当着王庚的面,两人终究只能说上一句:一路顺风。

列车启动,陆小曼和徐志摩回归为两个孤单的身影,在这茫茫人海里,他们是形单影只的一粒尘埃。

徐志摩去了欧洲的三四个月左右,发生了两件扭转二人僵持局面的事情。

其一是,王庚因为工作调任必须前往上海,并且以命令的口气让陆小曼随同,这让陆小曼对王庚越发的不满。

其二是,因为长时间处在思念的极苦中,陆小曼因为身心交瘁晕倒被送往医院抢救,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陆小曼父母开始对女儿的感情慢慢松口。

得知陆小曼生病住院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徐志摩当即从欧洲返回北京,对陆小曼进行了温暖的慰问。

徐志摩返回北京后,因为在和王庚递交信件的时候,错将陆小曼的情书当作工作邮件递出,从而这段见不得人的感情暴露无遗了。

得知一直以来被爱人与好友蒙在骨子里戴绿帽子的王庚十分气愤,就算王庚素日里稳得住心神,在这样的时刻也难免失了绅士风度。

王庚回到家中,拔出手枪质问陆小曼,这一切是否是真的?

陆小曼哭得梨花带雨,她的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最后的最后,王庚当然没有对陆小曼开枪,反而是向着自己的心,开了致命的一枪。

有些气急败坏的王庚并不同意和陆小曼离婚,当时的他对陆小曼还存在情意,虽然知道陆小曼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也知道陆小曼心中并没有他,但是王庚仍旧不甘心就这样放她离开。

王庚和陆小曼开始赌气。

一次,陆小曼违背了王庚所说的不要抛头露面的约定,和好友唐瑛出门跳舞。后来得知消息的王庚将陆小曼逮个正着,在街头上,王庚对她吼道:

“你是不是人?说定了的话不算数!”

王庚不留情面的质问让陆小曼颜面扫地,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纷纷散去不敢触霉头。

陆小曼颜面尽失,哭着跑回娘家诉苦,表示自己遭到了王庚的轻视和怠慢,这样的公然辱骂,在之前她是未曾遭受过的。

而陆小曼的父亲陆定也认为,王庚这样的做法是不将陆家放在眼里,于是倒戈开始赞同陆小曼离婚。

不过呢,最终促使陆小曼和王庚顺利离婚的,倒不是陆小曼的父母,而是他们的共同好友刘海栗。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作为局外人的刘海栗是将徐、陆、王,这段三角恋看得明明白白,在他认为,与其将陆小曼和王庚死死的绑在一起,他们也不能幸福的白头偕老。

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倒不如成全陆小曼和徐志摩的痴情,也算功德一件。

刘海栗遂在上海的“功德林”酒店中设宴,既请来了徐志摩、王庚,以及陆小曼及其父母,还请来了众多共同好友。

作为设宴人,刘海栗自然是要说上一番祝酒词的。开篇,刘海栗便提出要反对封建,要谈人生和爱情的关系。

随后刘海栗又开始讲诉,真正幸福的婚姻必须情趣相投、意志相和,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刘海栗

在场略知内情的宾客都洞悉了刘海栗的用意,而聪明如王庚,又怎会不知刘海栗的话里有话呢?

王庚打断了刘海栗的发言,他举杯走向刘海栗,既敬徐志摩也敬陆小曼,说道:愿我们都为自己创作幸福,并且为别人幸福干杯!

一饮而尽后,王庚推辞有要事在身,随后离开了宴会,独自走入夜色中。

从热闹走向寂静的王庚,那时候会想些什么呢?是痛骂陆小曼和徐志摩的不忠,还是回忆与陆小曼甜蜜的曾经?

作为局外人,我们不知情。

1925年,对王庚来说是不堪回首的一年,在爱情上失意的他在事业上同样受挫,因为官司缠身,王庚一度入狱。

同年年底,王庚在狱中签下离婚协议。

拿到离婚协议书的陆小曼无暇顾及王庚身处囹圄,只高兴得要第一时间和徐志摩分享。

1926年,陆小曼和徐志摩结婚,两人还给王庚发了请帖。

王庚虽是个大度的人,可也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的走入婚姻的殿堂,陆小曼幸福的笑容,会刺痛他的心。

不过,王庚虽然没有出席二人的婚礼,却差人送去了一份厚礼,并且带话祝他们白头偕老。

众所周知,徐志摩和陆小曼并没有白头偕老,因为徐志摩飞机失事不幸罹难,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暂的五年时光。

至于王庚,了结了这段狗血的三角恋后,他又重新投入紧张的事业,做了有责任有担当的军官。

1942年,年仅47岁的王庚因病去世,陆小曼离开后,他没有再娶,一直独身。

对这段恋情,不够浪漫也不够客观的我,只想对王庚做出评价。

我遗憾王庚的不解风情,让他和心爱之人擦肩而过;我哀愤王庚的磊落大气,让他的知己好友有了可趁之机;我伤心王庚的痴情守护,致使他余生未获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