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小区物业在大门口贴了张手写的通知，说近期要开始改造，包括三个部分：小区楼宇的内部墙壁粉刷，更换一楼防盗门和小区监控系统，以及改造暖气管道。
一切看上去很美好。
01
我们小区的改造，2019年就开始了。
按物业当时发的通知，我所在的小区是原百货公司的职工家属院，改造内容涉及水、电、暖气、防水等。届时小区物业将由有资质的公司接管，按照社会化管理。
通知发布后不久，电力公司就开始改造小区的电表。
在这之前，小区负责充电卡的人是专职，但上班时间比较任性，通常是八点上班九点到。周末不办公不说，周五下午就提前放了假。
谁要着急买电，要么找物业领导说好话，要么跑到售电员家里去请人。
电表改造完成，终于让业主们结束了拿着现金到物业买电的历史。
结果，电表改完后，小区的改造再没有动作，貌似被人遗忘了。
水表也没有改造，每年还是物业的人拿着收据本挨家挨户查水表。
通知里说的物业要移交给正规企业管理，两年过去了，依旧是百货公司下岗的那些人在上班。
02
所以今年的改造也就是把两年前没干完的活儿，又拾起来了。
物业的人说，这活儿能给续上，主要是他们积极把握政策，向莲湖区申请了二百万改造资金。业主们一听，觉得物业为了小区环境建设还挺上心的。所以大家满心欢喜，纷纷到物业那里签了字，同意开工。
6月初，装修队进场，铲除旧墙皮、补腻子，然后开始粉刷。但是有的部位连旧墙皮都没有铲干净，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开始上涂料了，不过两天新墙皮就开始鼓包脱落。
有业主反映工人干活太糙，物业没有回应，业主亲自要求工人把旧墙皮清理干净后重新粉刷，效果才勉强好一些。
但回头细想，毕竟是不掏钱的装修，楼道里的涂料作业虽然工艺粗糙，但毕竟比以前白净了许多，大家也就没有再说啥。
刷完墙，工人挖开了小区的自备锅炉井，开始改造暖气管道。这是业主们最关心的改造内容。
小区的暖气多年来一直是自备锅炉供暖，由两个老汉轮休值班。很多低层住户反映室温常年不达标，温度从顶楼往下依次递减，但从来没有得到彻底解决。物业有时候说是锅炉燃烧头老化，有时候说是管道生锈，拖了一年又一年。
每年供暖季晚上12点以后，暖气管道哗啦啦水响，预示着烧锅炉的老汉回家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六七点，暖气管道又开始哗啦啦水响，不是为了提醒业主起床，而是说明锅炉老汉上班了。
暖气管道改造开始后，我有天下班回家，看见楼道角落的地板居然被水钻打了两个碗大的窟窿。过去一看，发现这个窟窿一通到底，从楼上直接能看到一楼，每层楼都在同样位置打了眼。
过了两天我才知道，这是要在楼道里重新铺设暖气管道。
03
物业说，原来的暖气管道生锈老化用不成了，只能在楼道打洞重布设管线。我心想那就走吧，应该是主管道走明线，到了每个楼层再接到原来的入户管道上。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过了两天，我正在上班，有人在业主群里发了几张楼层暖气管道安装入户分接口的照片，我一看，给惊住了。
每个楼层的主管道上，被安装了上下水各六个分口阀门，看着密密麻麻一片，把前不久新装的监控探头都压倒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难看的暖气管道吗？
平日里相安无事的小区业主群，看到施工图片后，纷纷开始议论。大家这才知道，这种走线方式是一明到底，入户后也走明管。但是六月份物业发布改造通知让业主签字的时候，只说改造室外暖气管道，从没有说过要以明管方式入户。
这对业主来说，意味着要弃用原来安装在吊顶以及包套里面的暖气管道，重新安装明管，像打吊瓶一样在家里布设管线。
大家炸窝了，群里吵成一窝蜂，纷纷质问物业的人。
说着管道的事，有个业主忍不住在群里抱怨：楼道长时间没人打扫，脏的不像样了。
这时，一个自称小区保洁的发话了：你们不能冤枉人，我把每层楼都打扫着。
话音刚落，有人就把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楼道和扔着垃圾杂物的图片发了一串子到群里面，问：这就你是打扫的结果？
保洁员刚才还撑的生硬，一下被打了脸变成哑巴，从群里消失了。
我们小区院子住户不多，设施陈旧也是事实，物业谈不上什么管理和服务，环境差一点大家平时不太计较，毕竟很多住户和物业的人原来都是同事碍于情面不愿意较真，但是有人睁眼说瞎话，业主们就忍不住了。
大家这个时候开始吐槽对这次改造的不满。之前物业并没有公布楼内改造的具体方案，更没说提入户布线的事，只说是政府掏钱改造室外的主供暖管道，在院子墙上贴了一个施工公示牌就开始动工了。
业主中有懂水电安装的，给大家算了一笔帐：按照现在的改法，除去区上给的二百万资金，每家住户都要自行改造室内暖气管道，走明管重新布线，除了难看花费也不小，每户改造费用在一万元以上。如走暗管，则必须拆除房间内的吊顶、包管等装修，更换管道后二次装修，这样下来的费用两三万都打不住。
有人去找物业说事，物业就揪着之前业主同意签字改造的事来对答。业主说当时通知写的明明白白，只是室外主管道老化更换，不涉及入户管道改造。这种改造方案就是逼着业主入户自行改造明管，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清楚？早知道是这么个改法，我们绝不会同意。
和物业沟通过后，有人叫来了华商报，又给街道办反映了情况，但事情并无明显进展。
施工队一天都不耽误，继续在小区里把打补丁的活往下进行着。
04
目前这个暖气改造的事实，小区业主丝毫看不到对群众生活有什么改善，也体会不到环境的友好。
改造工程承建方在致业主的公开信上说：“我们旨在给广大业主提供温暖可靠的采暖需求，使各位业主的采暖期更加安全，可靠，舒适的渡过，为广大业主营造一个舒适温暖的家园。让我们共同营造和谐、文明、安全、环保、有序、平安的施工环境，确保工程安全、优质、圆满的完成。”
然而实际情况是，此次暖气改造把小区弄得连城改房都不如。
直到前两天，物业才在小区门口连图带文张贴出此次改造的原委以及分户方案。文字密密麻麻写了几页，底下还配着彩色图片，看着像案发现场般令人触目惊心。
方案大意是说，小区入住已经14年，三台自备锅炉老化严重，只剩下一台好的，但不能保证今年冬天是否能正常供暖，更换锅炉费用巨大，要全体业主同意后才能申请大修基金才能维修（更换）。因此，物业牵头向区上申请了二百万用于改造小区供暖系统，但是这笔费用是专款专用，不能用作改造锅炉，只能改造室外供暖主管道。
公告还说，小区一楼主管道严重生锈，经常出现爆管现象，维修很麻烦。如果还按照以前的管道供热，再发生爆管漏水，一旦一楼住户家里被淹，需要楼上所有业主共同承担责任。
姗姗来迟的方案和解释不仅没有说服业主，反而让大家对此次改造感到更加不满。
令人欣慰的是，小区还有个业委会，这个时候积极作为，在两天内将二百多业主不同意当前改造的意见书面反馈给了莲湖区城市服务集团公司，即给小区拨款的金主，请求回复原供热暖气管道。
业委会的意见有理有据，根据《民法典》第二百七十八条相关规定，小区不同意改建、重建建筑物及其附属设施的业主人数已经达到法定人数，改造施工应当停止。
大家在对莲湖城服公司关于业委会意见函的回应等待中、承建方的施工队已经完成改造任务，留下一堆明晃晃的暖气管道，悄然离场了。
05
业主们经过反映，华商报到小区进行了采访。物业工作人员讲，此次改造是经过大多数业主签字同意的，却丝毫没有提及当时的改造通知没有涉及室内安装明管内容，给华商报讲是业主出尔反尔，反对此次暖气改造。
小区居民看完新闻报道后，对物业经理的信口雌黄感非常不满，大家强烈要求恢复原管道供暖方式。
焦急等待后，业主们盼来城服公司和红西社区明确表态：改造要充分尊重业主意见并让业主满意，只要大多数业主不同意此次改造，施工单位可以撤出。
这时，物业在小区门口再次张贴关于改造的说明，依旧强调锅炉和管道老化，在夹层维修存在困难，如果业主不同意此次改造方案，按照原来方式供暖，如果出现爆管漏水等情况，需要所有业主共同承担后果。最后落款，简单的两个字“物业”，连原来的公司名字都不敢提了。
又过了几天，“物业”悄悄在小区每家单位门口张贴了一个公告，大意是经过大量工作，已经和一家第三方公司达成协议，由该公司免费为小区升级改造小区锅炉设备，并将日后的维修管理交由该公司进行供暖运营，同时对业主室内管道改造进行有偿服务。为了确保按时供暖，所有业主必须在10月15日之前自行完成室内管道改造工程。
这个公告，让业主们好气又好笑，没有征得任何业主同意的情况下，就引进了第三方公司运营小区的供暖工程。公告中说第三方公司免费改造升级更换锅炉，但是为入户改造提供有偿服务。
小区业委会的代表在“物业”办公室，言辞拒绝了引进第三方公司供暖的做法，第三方公司看到业主反应强烈，选择了退出小区改造项目。
折腾了一整，问题回到原点，业主一致要求物业马上恢复原管道供暖的，但“物业”迟迟没有动静。
到了9月初，“物业”又在小区张贴公告，征求业主意见调查，给了业主两个选择：一是仍然由第三方公司进行改造供暖，业主负担室内改造费用，以后供暖参照市政供暖标准；二是使用原旧的暖气管道，但是不能保证今冬供暖，让业主理解并早做安排。
这个意思应该就是，如果不接受外来公司改造，那么使用原管道供暖，后果由业主自己承担。不仅如此，物业的几个人还拿着表格挨家挨户动员，让同意签字。
有人明确拒绝物业上门，也有人在调查表上签署，不同意以上选择，马上恢复之前供暖系统。
小区的改造就这样悬在半空，业主们每天下班看着楼道里横七竖八的管道，心里都堵得像吃了石头。
在国庆假期前，业委会再次传来消息，称将动用大修基金维修管道，更换锅炉和地下夹层老旧管道，除了更改住户卫生间暖气片一根水管，其他地方保持原状。物业前期言之凿凿的改造方案被完全推翻了。
对全体业主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房屋维修基金管理中心介入，暖气改造算是回到了正轨，业主们在纷纷开始点赞叫好。一个本来并不复杂的改造，被人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回到了本该有的样子。
新的改造通告，要求全体业主签字同意，以便及时启动改造工程，却对楼道已经架设的一堆管道里只字未提。
没有人知道原来的工队还会不会回来收拾残局。
一场秋雨一场凉，掐指算算，距离西安11月15日供暖只有不到一个半月时间，看着小区里的一地鸡毛，我默默做好了开空调过冬的准备。
作者 | 牛建国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