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泰 (128年-169年)),字林宗。太原郡介休县(今属山西)人。东汉时期名士,与许劭并称"许郭",被誉为"介休三贤"之一。郭泰出身寒微,年轻时师从屈伯彦,博通群书,擅长说词,口若悬河,声音嘹亮。他身长八尺,相貌魁伟。与李膺等交游,名重洛阳,被太学生推为领袖。第一次党锢之祸后,被士人誉为党人"八顾"之一。

郭泰,东汉末年名儒,杰出的民间教育家。读其相关史传,总觉得是在读一种奇迹,不是一般的奇迹,而是旷古罕见,令人两眼猛亮,由衷叹佩的奇迹。生活于门阀士族和经学世家既垄断政治,又垄断学术的时代,郭泰祖辈皆无任何学术基垫,更无任何政治背景,一旦问学,竟能迅速崛起士林,足迹所至,士人皆争相颂美,推之为首,“秀立高峙,澹然渊停。九州之士,悉凛凛宗仰,以为覆盖”。一旦从教,即创出独特而特效的教学方式——上门送教。他那伟岸的身躯,儒雅矫健地行走在汉末那片溢满悲情的大地上,用他明月朗日般的目光,照耀着审视着,从民间,从社会最底层,发现深潜君子根性的英才,巧诱妙导,鬼斧神工,培育出一大批深蕴君子人格的贤哲,给那个皇帝昏顽、宦官肆虐、政治黑暗的王朝末世,平添一派亮丽。

一、世代贫贱农家走出的士林泰斗

郭泰“家世贫贱”,世代都是穷人,都属社会底层。这样的家庭,基本生计都很艰辛,更遑论让孩子读书。郭泰又“少孤,养母”,小小年纪,就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苦累之中,郭泰自学自悟,逐渐具备了一定的文化知识和办事能力,20岁的时候,郭泰听从母亲的建议,应县吏之选,成为界休县廷的一名小吏。应该说,这对郭泰的家庭和家世,都是破天荒的喜事。但郭泰没干多久,就感慨道:“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觉得县吏这种纯事务性的卑微的职役,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自己的禀赋和志趣,他想读书做学问。郭泰和母亲商量,想正式入学,求师问道。母亲为难地说:没钱咋能求学?郭泰安慰母亲我求学,不需要资金。说罢就辞别母亲,辞掉县吏之职,赶到千里之外的成皋(今河南荥阳市),进入经师屈伯彦主讲的精庐,研修儒家经典。因用度匮乏,郭泰学得很苦,却学得很兴奋,“并日而食,衣不盖形,人不堪其忧,林宗不改其乐”。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郭泰

苦读乐学,郭泰很快就创造出辉煌的奇迹。《后汉书》说他:“三年业毕,博通坟籍。”《后汉纪》说他:“三年之后,艺兼游、夏。”两部著名史书,均视郭泰为通儒,而且不是一般的通,是既博且通,是比孔门高足子游、子夏还精还博的通。孔子论其弟子,说:“文学,子游、子夏。”对经典文献,子游、子夏学得最好。郭泰的学问,竟抵得上子游和子夏的综合。据《中国古代教育史》,汉代经师所办精庐,乃当时的民办大学,经师多为鸿儒,世家和富人子弟所投精庐,皆为鸿儒主讲,结业后多因老师的盛名而成名。郭泰的老师屈伯彦,却唯因学生郭泰而被史书载名,他处再不见有一个字的记述。跟一个极一般的教师学三年,就达此高标,郭泰学习天赋之杰出,着实惊人。

从屈伯彦精庐结业后,郭泰回到家乡继续自学深钻,家里逐渐收藏了五千卷书籍。同郡有个叫宋仲的名士,也很了得,“有高才,讽书日万言”,主动与郭泰相友善。两人“闲居逍遥”,深深沉浸于经典研读和参悟之中。

史称郭泰“善谈论,美音制”。郭泰很善于发现和开发自己的天赋。他“声音如钟”,天生一副好嗓子,便有意识地发挥这一特长,讲起话来,抑扬顿挫,音节音调,把握得恰到好处,极富美感。又进而注意言谈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追求语言的诗意美。当时盛行品鉴人物,郭泰有次游汝南,拜访名士袁阆,打个照面就走了,及至到了另一名士黄宪那里,竟一连住了好几天。有人问郭泰其中缘由,郭泰拿湖泊为喻,感叹道:黄宪“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黄宪有当代颜渊之称,广受时人誉美,前辈名士名臣如荀淑、陈蕃对之多有赞誉,在众多品鉴中,郭泰的赞语最受推许。的确,一个人的襟抱格局,能如大湖一样广淼深邃,涌万顷波涛,漾无尽气象,其人格魅力自是特别诱人,值得留恋。郭泰的言说大都如此,准确形象,深刻隽永,诗意盎然,又辅之以他那钟声一样的嗓音,雅致的音节音韵,如诵如歌,动听入耳,诱人远思,自然高出时辈。

重视言论的作用,讲究言论的艺术,是儒家的传统。孔子说过:“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在论及“谈说之术”时,主张要以“欢忻芬芳以送之”,情感要动人,语言要美好。新近出版的《中国美学通史·汉代卷》说:东汉中后期的士人,注重“对语言的审美化使用”。又说:“流行于魏晋时期的人物品藻,体现着优雅睿智的审美趣味,在中国美学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事实上,这种审美趣味在东汉后期已有所体现。”郭泰的言谈,无疑就是这种“对语言的审美化使用”和“优雅睿智的审美趣味”,在东汉末年的最高体现。钱穆《国史大纲》、柳诒征《中国文化史》和龚书铎主编的《中国社会通史》都认为,正是以郭泰为代表的汉末清议,开启了魏晋清谈,奠定了魏晋清谈的审美品格。

郭泰给自己定下了很高的人生追求,学问道德,言谈举止,均向儒家先师孔子孟子看齐。他身长八尺(1.84米),结实壮健,“仪貌魁岸”,举止端方。“褒衣博带”,长着儒装,“宵行幽暗,必正其衣服”,即便夜里行走于昏暗之中,也要把衣服穿得体,收拾整齐。与人结伴出游,倡导团队精神,总是把方便让给别人,把风险留给自己,“晨则在前,暮则在后”。旅途住宿,把好房子让给别人,自己住差的,打扫干净再入住。住定,则“冬让温厚,夏让清凉”。钱穆《国史大纲》指出:东汉后期,士人既尚谈论,必牵连及于考究谈吐之音节,又牵连而及于体貌之修饰。如李固,就爱“胡粉饰貌,搔头弄姿,盘旋俯仰,从容冶步”。李固为郭泰前辈大儒,名重一时的鲠直大臣,颇受士人敬仰,其对仪表和风度的追求,却明显有悖儒风。这也说明,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郭泰都代表着他那个时代儒者的最高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