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我总算离婚了。
这事，让我身边的人跌破眼镜。作为公认的“贤妻良母”，大家都觉得，即使全世界的夫妻都离婚了，我也不会。
是啊，22年的夫妻，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有出/轨，没有家暴，但是，这婚必须得离。再拖下去，我担心自己“不得善终”。
已经成为我前夫的潘伟，觉得我疯了。这么多年，我确实做过不少疯狂的事，特别是对待他的亲人方面，我远远甩出了他十条街。
眼看苦尽甘来，我却铁定了心要离婚，其中的缘由，还得从未婚时说起。
2
二十多年前，潘伟还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很多女孩看得上他的颜值，却不愿和他结婚。因为，他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
在农村，两兄弟的都不好找媳妇，何况潘伟家三兄弟，家境还十分普通。
我自己长相一般，却是个颜控。潘伟的形象，让我一见钟情，于是不顾家人反对，我一意孤行非他不嫁。
所谓人穷志短，潘伟看不上我的长相，但是看上了我不要彩礼，又贤惠。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父母拗不住我，放下狠话，以后别哭着回娘家。
结婚时，潘伟家没花钱，我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简单办了婚礼。我不在乎形式上的东西，一心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3
婚后，我们在打工的县城租了一个小房子。我在流水线做工人，潘伟在仓库做搬运工。
第二年，我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老家重男轻女的习俗，让潘伟特别高兴，他一下子扬眉吐气了，夸我的肚子比大嫂、二嫂都争气。
高兴归高兴，可回到家里，他只会“葛优躺”。
平时我都让着他，坐月子期间却忍不住多次和他吵架。别人家生了男孩，一家人追星捧月的，我家却冷冷清清，全靠自己张罗。
潘伟说：“家里的情况你知道，我妈走得早，我爸身体差，现在就我一个人上班挣钱。你坐月子，等于在家休息，自己照顾自己，有啥好抱怨的？”
听听，男人总把女人生娃想得特别简单，坐月子期间自己照顾孩子，这可不是个轻松的事。
孩子特闹腾，一天要吃七八次奶，动不动就哭。生完娃的第一个星期，我几乎没合过眼。可潘伟每天呼呼大睡，还嫌弃娃的哭声吵到他，跟之前炫耀儿子的“慈父”完全不一样。
一个中午，孩子哭个不停，我只好一直把他抱在怀里哄着，正好潘伟回来吃饭。
我对潘伟说：“你赶紧把尿布洗一洗，现在太阳大，一会就晒干了，不然没得换了。”那时候，没有尿不湿这类的玩意。
潘伟一脸不情愿地把尿布拿走了，好一会没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总算被我哄睡了，正想休息一会，却听到潘伟呵呵笑的声音。
我走出房间，发现他正在看电视，一旁的尿布还在盆里。一股怒火冒了出来：“我月子期间不能碰凉水，让你洗个尿布有这么难吗？这也是你儿子！”
潘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脸不屑地说：“你一天急吼吼地干嘛呢，我才下班回来，好不容易休息一会，要去上班了。”
我看他指望不上，只好自己去洗尿布，更气的还在后头。
当天晚上，我刚上床准备睡觉，却猝不及防被潘伟踹下床：“你连脚都没洗就上床，太脏了。”
这一脚踹得可不轻，原本虚弱的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半天，我才支撑着爬起来，穿上鞋就往外走。关门时，我听到潘伟的呼噜声。
大半夜的，我能去哪呢？
我在大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最后敲了同学家的门。
4
第二天大清早，我担心孩子饿，虽然心里委屈，我还是赶回了家。
潘伟正在呼呼大睡，全然不顾孩子在哇哇大哭。我抱起孩子，赶紧给他喂奶。
潘伟醒来后，算是良心发现，跟我道歉，又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端到我面前，这事就算翻篇了。
出了月子，没人带孩子，我无奈地回家当了全职妈妈。
在潘伟看来，我这不用上班的人很轻松，只需要做点家务，给孩子喂喂奶。
他不知道，我一晚上要起来三四次，白天也丝毫不敢怠慢，生怕不小心让孩子饿着、病着、摔着。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一天晚上，孩子出奇地安静，我终于有时间放松一下。
没多久，潘伟回来了，他大叫起来：“你白天都干嘛了，让孩子大晚上发高烧？”我一惊，拿着温度计去测量，39度！
潘伟骑上自行车，我坐在后座抱着孩子，火急火燎往医院赶。一路上，他不停骂我：“你真是没用，专门看个娃都看不好......”
连着往医院跑了三天，娃的身体才恢复正常，我也被潘伟骂了三天。
5
孩子上小学后，我又回到工厂上班。为了能多挣点钱，我每天主动加班，希望能让孩子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我和潘伟的婚姻生活，不算好，也不算坏。
一个早上，我刚到工厂，潘伟后脚就跟上来。他一脸愁容地催促我：“快点跟我去医院！大姐昨晚出车祸了，恐怕不行了，我们去医院看看！”
原来，大姑姐夜班回家时，被一个酒驾司机撞了，肇事者趁着夜色逃逸。还好这事她的同事看见，把她送往医院。
几个小时的抢救，大姑姐的命保住了。但是，她成了高位截瘫的残疾人，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大姑姐才四十岁，孩子刚上初中，她和大姐夫关系本来就不好，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果不其然，婆家伺候了她几个月，把大姑姐送到公公面前，再也不管了。
年近七十岁的公公，前几年中风后，走路要靠拐杖，他能照顾好自己已经不容易，怎能顾得上照顾瘫痪的大姑姐呢。他只好把三个儿子都召集过来，一大家人在一起商量怎么办。
大家坐在一起，沉默许久后，大哥表态了：“我这些年做生意亏了不少钱，欠着一屁股债，实在没有能力照顾大姐。”
大嫂也附和着说：“这些年我们家过得很艰难，天天被催债。”
二哥磨磨蹭蹭地表示：“我是上门女婿，你们也知道，我老婆是个厉害人，哪里敢把大姐接到家里！”
这事从中午讨论到晚上，也没个结果。
当时我也在场，公公为难地看着我和潘伟，好话说尽，差点跪下来求我们两口子。
我实在看不下去，承担起照顾大姑姐的责任。大哥和二哥立即表示，他们每个月会送点米、油到家里，算是给大姐的生活费。
潘伟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毕竟是他自己的亲姐。
6
大姑姐刚到我家时，潘伟时不时帮点忙，喂大姑姐吃饭，多承担点家务这类的。
过了一个月，潘伟没耐心了，还指责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烂摊子承担下来，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也知道，大姑姐的事不好办，可我狠不下心来，总得有个人管吧。
于是，我每天早上给孩子和大姑姐做好早点才去上班。中午趁着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回来热热提前准备好的剩菜，晚上又帮大姑姐洗漱。
刚开始，每次帮大姑姐清理完大小便，我都恶心地吃不下饭。可是，看着她孤苦无依的眼神，我实在狠不下心。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13年，直到大姑姐离世的前一天，依然是我守在身旁。
潘伟对大姑姐的冷漠，我是理解的。俗话说，久病床前无亲人，我们没有照顾大姑姐的义务。我们原本拮据的家，不仅要承担大姑姐的开销，还要每天忍受大小便的异味。
何况，大姑姐吃饭要人喂，长年累月照顾下来，真不是个轻松的活。
大姑姐走后没多久，家里三兄弟又召开家庭会议，这次是为了公公。
已经八十多岁的公公身体大不如从前，拐杖已经没法让他自理生活。这两年，他连上厕所都要人扶着。
大哥、二哥已经轮流照顾了两年，这下该轮到我和潘伟照顾了。
潘伟很不服气：“我们照顾大姐13年，你们才各自照顾爸一年，有点说不过去吧。”
三弟兄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每家照顾三个月，我和潘伟先把公公接到了家里。
潘伟曾讲过，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小的最受宠。可他家，他一直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因为他不会花言巧语哄父母开心。可是，当公公真的需要人照顾时，曾经他最宠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却推三阻四，全然忘记了他的养育之恩。
听着潘伟的抱怨，我耐心地劝导：“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也知道自己错了，别计较了。”
确实，公公经常两眼泛着泪花，哆哆嗦嗦想表达点什么，又咽了回去，曾经严厉的老父亲形象，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摧残。
潘伟有时摆脸色给公公看，有时候觉得他可怜，又主动给他添饭、夹菜，还给他买了几件新衣服。
过了三个月，大哥和二哥却找了各种借口，不愿意把公公接走，口口声声说让我们一次性照顾半年，他们再接去照顾半年。
7
一晃九个月过去了，两个哥哥依然没来接公公，我们只好继续照顾着。潘伟的态度从时好时坏，变成了持续性不满。
一次，我做了一个小炒肉和几个素菜，公公连续夹了几次肉。
潘伟说：“爸，您多吃点素菜，肉吃多了不好消化。”
我知道，潘伟是担心公公不好上厕所，毕竟，每次都得他搀扶着，全程守在一边。
公公一抖一抖地夹着肉，半天才问道：“我耳朵不好，你大点声，你说啥？”
潘伟提高声音道：“你吃饭咋这么慢呢？快点吃，一会我还有事呢。”
公公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打了一个喷嚏。
潘伟一脸不高兴：“你这一个喷嚏，打得整个饭桌都是，让我们怎么吃啊？”
公公睁着浑浊的双眼，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猝不及防又打了一个。
潘伟气得端起碗去阳台上吃，嘴里还嘟囔着：“打喷嚏也不知道把头转过去，这饭没法吃了。”
我让潘伟少说两句，他还怪起我来：“都说好每个人照顾三个月，你倒好，接来都九个月了，也没人管。”
这是潘伟的亲爸呀，大哥二哥没良心是他们的事，我可干不出这混账事。
我每天照顾着公公，潘伟反倒对我各种不满。
儿媳妇照顾公公，有诸多不方便。每次擦洗、换衣服、上厕所，还得潘伟亲自来。
8
有段时间，公公吃什么都没胃口。持续几天后，他明显瘦了一圈。
我叮嘱潘伟：“厂子最近赶工，我出门早，回家晚，没法买菜。爸这几天虚弱，你去买只鸡，炖点汤给他补一补。”
潘伟敷衍地点点头，可好几天过去了，他也没把鸡买回来。我骂了潘伟一顿，他却悄悄跟我说：“爸都快九十岁的人了，少吃点好，活着也是受罪。”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潘伟又说：“从我小时候，他就偏袒两个哥哥，你嫁过来，他也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现在两个哥哥都不管，凭什么让我们当冤大头？”
潘伟的这番话，让我惊呆了。
一个对自己亲爸都不好的人，能对老婆好到哪里去？
从那以后，我特地留意起潘伟对公公的态度。我发现，他刻意让公公少吃点饭。
公公生病了，潘伟也不送去看，最后还是我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又是送医院，又是每天喂药他吃。
9
就这样，公公又在我家住了半年，两个哥哥还是不愿意接走。
我已经做好了养着公公到临终的准备，可是潘伟做的事让我惊讶不已。
除了克扣公公的饭菜、不带公公看病，他言行举止中充满了对公公的鄙视。有一次，潘伟给公公擦洗身体时，一边骂一边擦：“这么大年纪了，寿命可真长......”
等潘伟擦完，我接过毛巾去清洗，才发现他用的是凉水。寒冬腊月，哪个老人禁得住冷水洗。
我骂了潘伟几句，他却说：“难怪大哥二哥不愿意管这个老/不/死/的......”
我担心公公感冒，又加了一床被子盖在公公身上，却一眼憋见，公公老泪纵横。
10
儿子考上大学后，我亲自送他去外省的学校，潘伟留下来照顾公公。
我离家的第4天，接到潘伟的电话，公公去世了。明明我走的时候，公公还好好的啊。
后来，在我的多次追问下，潘伟才说实话：“爸又中风了，我开着面包车送他去医院，走错了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呵呵，走错路？他在这地方生活了几十年，怎么会走错路呢？无非是故意为之。正是因为他的故意，才导致公公身亡？一个连亲生父亲都能下得去手的人，如何让我和他共度一生？
我心想，假如自己有一天也躺下了，这个男人会怎么对待我呢？
我越想越后怕，好在孩子已经长大，自己也才五十岁，我还有机会为自己做点打算。
安葬完公公，我非常坚定向潘伟提出了离婚。
潘伟惊呆了：“好不容易家里没病人了，孩子也上大学了，你却跟我提离婚，有病吧？”
我冷漠地答复：“照顾病人十多年，我的身体落下不少毛病，可我的心没病！”
在我的坚持下，婚离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些年，我伺候完大姑姐，又伺候公公，求的不是留下美名，而是问心无愧。
如今，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如果以后能找到一个心地善良的老伴，能够相依相伴共度余生，我依然愿意付出全部真心。
如果遇不上，我宁可一个人过完这辈子，也不愿意和一个故意害死亲爸的人走完剩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