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珍阁”的杨老板从其老家河南南阳回来，邀我去他的店铺里喝茶闲聊。杨老板此次回老家有两个月之久，其在古玩城的店铺也随之关闭了两个月。这些年，古玩市场比较萧条，杨老板也感叹生意难做，有时一连几天也没有顾客光临。尽管他的古玩价格一降再降，可问津者还是寥寥无几。
空闲时间，我时常去古玩城溜达。杨老板的 “藏珍阁”面积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米，古玩也不太多，品种主要有寿山石雕、印章、陶瓷、木雕和玉器手饰等。常去古玩城溜达并不等于我每次都会买古玩，一方面，我作为一个工薪族，经济实力有限，大部分收入要维系家庭开支。另一方面，我对收藏是比较挑剔的，不是自己心仪的东西绝不轻易下手。当然也有“走眼”的时候。
“藏珍阁”的寿山石雕，是我比较“上眼”的藏品。供图/安仁古
我去杨老板的店铺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喝茶聊天，天南地北地吹牛调侃。聊着聊着，就会自然而然地聊到某件藏品。真正买古玩就比较少。我对杨老板店铺里的东西大多数不感兴趣，只是对其寿山石雕和印章比较“上眼”。有时候兴趣来了，价格适中，也会买上几件。
早些年，我就在其他地方买过一些寿山石雕和青田石雕。比如原来古玩城后去了珠海的文老板。我本不知晓寿山石雕，三十多年前我喜欢集邮，想不到因集邮还喜欢上了寿山石雕。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家邮政局发行了一套《寿山石雕》邮票。邮票全套四枚。图案分别选用了寿山石雕工艺师雕刻的《田黄秋韵（情满西厢）》《犀牛沐日》《含香蕴玉（花果累累）》《三仙醉石》。我细观邮票上的四件寿山石雕作品，构思奇巧，刀法洗练，传统内涵又结合自然手法，层次分明，形象生动自如，巧妙地利用了石材的天然俏色，深厚精湛的技艺使天然的造化更具有灵气。从此，每到一处除关注购买古旧书籍外，其他的就是石头和寿山石雕。
玩寿山石雕，首先要了解寿山石。我原本是“石盲”，对寿山石几乎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其名贵好看，不知道其名贵在哪里？一次在老邓的旧书摊上，我发现了一本专门介绍寿山石的书，图文并茂，立即买下，慢慢了解。寿山石与青田石、昌化石、巴林石一道，并称为“四大国石”。寿山石排名第一。寿山石，有石帝、石后之称，产于福建省福州市北郊的寿山乡，石质脂润，色彩斑斓，柔而易攻，为收藏及雕刻之佳品。寿山石天生丽质，寿山石雕艺术又为寿山石增添了无穷韵味。寿山石雕艺术源远流长，可考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历代寿山石艺人、工艺师、能工巧匠们雕琢出了许多传世佳作。乾隆皇帝有一套"玺印"，用的就是田黄名石，是当时御工的佳作。有关方面于99年搞了一次国石竞选，寿山石一举夺魁，名扬四海，身价倍增。她独具的多彩之姿、文化之韵、收藏之趣、档次之高，都成为人们身份的象征以及馈赠礼品、收藏、鉴赏的最佳选择。
99年一次国石竞选，寿山石一举夺魁，名扬四海，身价倍增。 供图/安仁古
寿山石雕十分讲究按材施艺。艺人一石在手，得先揣摩其形色，拟定其作品的内容，然后下刀，行家称之为"相石"。试看有些石雕作品，往往独一无二，原来就是艺人不愿过多切削原材，只凭巧思，相形度势在不同形色的石料上，雕出不同状态的景物。就是一些同样的作品，也可见其在色彩、纹理上的扬长避短，化弊为利，从而取得其大同中见小异之妙。
我反复翻看了那本介绍寿山石的书，对寿山石和寿山石雕有了一点了解，于是，开始有胆量买寿山石雕。最初是在古玩城的一间石头店里买了一个“罗汉伏虎”的摆件，传说伏虎尊者所住的寺庙外，经常有猛虎因肚子饿长叫，伏虎尊者把自己的饭食分给这只老虎，时间一长了猛虎就被他降服了，常和他一起玩耍，故又称他为“伏虎罗汉”。这个摆件罗汉形象很传神，络丝胡子，神情自然地坐在老虎身上，并用一只手按住老虎的头，老虎温柔地顺从罗汉。
买回来自我欣赏了好一会，被一行家朋友见到，他也赞叹不已，接连说“好东西，好东西”。““这块寿山石雕构思巧妙，疏密布局，讲究到位，用刀简练、顺畅。慧心剥出石内人物神韵，将深刻的哲理富于作品之中。”说完，又问我“还有一个降龙的罗汉呢？降龙伏虎，应是一对”。面对行家朋友的提问，我摇摇头说“没有了，我只买到这个伏虎罗汉”。“你赶紧找时间去那家古玩店，争取把那个降龙的罗汉也买回来。”行家朋友急切地提醒我。没过多久，我抽空去了趟古玩城，问那家古玩店的老板，老板告诉我，他的店里只有那个被我买走了的“伏虎罗汉”，没有降龙罗汉，而且他也从未见到过。我将这事打电话告诉行家朋友，他在电话里长叹一声“玩收藏也是一件遗憾之事”。
我买走的“伏虎罗汉”，可惜没有“降龙罗汉”。 供图/安仁古
古时诸多诗人文士拟石比人，相石绘影，心石交流，感情至深。南宋时，寿山石矿已得到开采，经过元、明、清三代的发展，独立的寿山石雕产业最终形成。清代同治、光绪年间，寿山石雕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出现东门、西门两大流派。 中国文化底蕴深厚，且具有广泛的包容性。一方石头也有文化。寿山石与书画、篆刻结缘而有印章学、篆刻学；寿山石与地质、物理、化学结合而出现“田黄学”与文学结合而产生寿山石文学、寿山石诗词和音乐，等等。还有传统文化中的释、道、儒以及民俗对寿山石文化的影响，可以包含其中。
寿山石锦鲤印章。 供图/安仁古
寿山石雕技法丰富多样，精湛圆熟，又在发展过程中广纳博采，融合了中国画和各种民间工艺的雕刻技艺与艺术精华。寿山石雕作品题材广泛，有人物、动物、山水、花鸟等品类。
在老杨的 “藏珍阁”里，我买了一块《五子祝寿》寿山石雕摆件，这件作品的作者是谁，我不清楚，老杨也不知道。一块十来斤重的寿山石，经过石匠的精雕细刻，构勒出五个顽皮活泼可爱的童子，围着一个大寿桃，有童子手持元宝紧靠着胡萝卜和寿桃，有童子手拿琵琶琴扶着寿桃，有童子坐在乌龟身上，有童子拿着佛珠紧贴着桃枝。人物神态各异，盎然成趣。寿桃下方是几块金砖和一只小狗。观石如观画。整个石雕，栩栩如生，神态各异，聪明的石匠将石头中不足之处充分分解，真正做到“师传统而不泥古，创新意而不离经”，既将绘画中“虚实相生、刻画入微”之精髓，潜移默化地融入传统的表现手法之中，又把现代雕塑的夸张手法以及人物体态的动感与石头巧妙结合，让作品不仅从视觉上让人感到满足的享受，而且从触觉上让人感到愉快和惬意。
《五子祝寿》的寿山摆件，人物神态各异，盎然成趣。 供图/安仁古
田黄是寿山石的极品，因色带黄而得名。它娇小玲珑，到采掘后期，最大的不过上斤，常单独一块藏于水田下的一二米深处，很难找到。采掘者事前往往下定"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决心，有时把田土全部翻转也一无所获，难怪古有"黄金易得，田黄难求"之说。那次，我得到了一枚田黄小印章，我问杨老板，能否磨掉印章上的字，刻上自己的名字？杨老板回答说“可以，这样做的话有点可惜，说不定你拥有的这枚印章是哪位名人的。”他建议我不要磨掉，保持原状。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黄金易得，田黄难求”，我有这么一枚田黄小印章。 供图/安仁古
我时常在陋室里孤赏寿山石雕，耳边会回响起美学家朱光潜先生的话语：美，是有意味的形式。仔细琢磨，寿山石雕之美正在于它“有意味的形式”，除了自身演进出的特具个性的工艺样式和成熟的雕刻技法，更在于借鉴绘画构图与技法基础上形成“石画相融”的独特艺术美。
古今一切利用石头及由石形成的感触，经人们长期归纳整理，构成今天石文化的基本内容。寿山石雕已成为中国赏石文化的一部分，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文化财富。石雕如歌如诗，歌颂其意，歌唱其形，诗有百转千回之情谊。每一座石雕都有它的歌词，每一个线条勾勒都是歌词的旋律，哼着旋律，忘我地唱响。石雕美感与诗歌融合，高贵典雅，如痴如醉。石雕如画，“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隐晦而高雅的藏情方式，富有深意。石雕画中人生百态，景物自然，天地风云尽收眼底。画里有人生，一如自己的人生，波涛不惊，荣辱不惊，此为不动之美。
一方石雕，细看之下，方能发现寄情其中，一点点的回味，方得深意。寿山石雕是这样，其他的石雕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