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资料照片显示的是2018年5月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左二）和时任澳大利亚总理特恩布尔（右二）在澳大利亚悉尼视察“沃勒”号潜艇。
潜艇“截单”令西方阵营再添裂痕
□中国国际关系研究院 董一凡
近日，美英澳三国宣布组建新的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美英两国向澳大利亚出售核潜艇以及相关技术，澳方因此撕毁与法国在2016年签署的常规潜艇出口协议，引发了欧洲大陆与盎格鲁-撒克逊国家之间激烈的外交对立与分歧，不仅法国对美澳表示强烈不满、召回驻美澳大使、叫停驻美使馆关于美法关系重要庆祝活动、取消与美英澳之间多场双多边对话等一系列动作，欧盟和德国也对法国的遭遇表示声援。据最新消息，9月2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同美国总统拜登进行电话通话，就潜艇“截单”一事进行了沟通，法驻美大使将于下周回到美国。但正如欧盟委员会内部市场委员布雷顿所言，跨大西洋关系中出现的裂痕正日渐增大，西方阵营中间温差和缺口变得愈发明显。
首先，欧洲对美国的信任感持续降低。拜登上台以来，欧洲普遍对于这位秉承传统民主党价值、高举反特朗普主义外交旗帜的美国新总统抱有期待，希望美国能够在跨大西洋关系的互动中更加尊重欧洲盟国的合理利益以及战略价值。然而，在外交辞令方面的热烈互动后，欧盟发现美国仍然是那个聚焦执念大国竞争、忽视盟国利益、重印太轻欧亚，并持续将盟友体系从“伙伴化”向“工具化”方向转移的美国。拜登虽然嘴上高喊价值主义，实际上却与特朗普一样重视利益和生意。而此次潜艇事件，不仅使法国损失了560亿美元的巨额军工订单，更使得整个欧洲继美国单方面无沟通协调从阿富汗撤军后，又一次面对背叛和抛弃。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罕见发声指责称AUKUS集团在潜艇订单问题上对待法国的方式是“无法令人接受的”。
事实上，美国拉拢英国、澳大利亚在内的盎格鲁-撒克逊国家，在“五眼联盟”的既有基础上，正在西方阵营内形成一个以同文同宗构成的政治安全小圈子，构成西方内部利益和战略沟通的第一等级，而欧洲大陆的北约盟国却客观上成为美国肆意充当炮灰、棋子和牺牲品“二等公民”。从最近《纽约时报》披露的内幕来看，在今年7月法国与澳大利亚举行防长会晤期间，澳大利亚防长仍信誓旦旦地保证军售项目的顺利推进，而事实上此时澳恐怕已经与美英暗通款曲，做出“背刺”法国的决心。因此，在美国反复宣扬价值观高调，同时吹起“安全”“民主”等法螺呼吁欧洲与美国战略捆绑，拼凑以美国利益为核心的大国竞争战车之际，欧洲则在进一步反思，与美英澳之间的安全合作到底能否获利，会不会成为三国“越顶外交”“内幕交易”的牺牲品，甚至在印太地区扮演火中取栗的角色。法国防长勒德里昂指出，欧洲有自己的根本利益，要与美国明确摆明这一立场。
其次，欧洲与美英澳三国合作议程受到严重冲击。在政治互信遭到破坏基础上，欧盟与英语国家的具体领域合作将受到显著影响。在对美关系方面，欧盟把即将召开的“跨大西洋贸易与技术理事会”协调会议进行推迟，从而使双方解决既有贸易争端、沟通贸易共识乃至制定科技和贸易领域共同标准规则等愿景变得更加遥远，使得从农产品到芯片的共同合作，乃至修复美国对双边贸易既有损害都更加艰难。同时，法国也在欧盟内部积极运作，试图叫停澳大利亚与欧盟的自贸协定谈判，以在特殊时刻对澳方在经贸领域进一步施压。荷兰首相也改变了此前愿意撮合英国与欧盟就防务合作进行谈判的立场，表示“此类问题需要成员国进行讨论和认同”，使得后脱欧时代英国欲借助军事合作构建与欧盟新关系结构的愿景更加渺茫，英欧关系在后脱欧时代边境、贸易等衍生问题中龃龉不断而难启新章。
最后，欧盟“战略自主”倾向与美国“拉帮结派”伎俩间的张力趋强。近年来，出于对国际变局的感知和美国种种言行的担忧，欧盟对于加强各领域特别是防务能力上的软硬实力，实现以自强争取地位的“战略自主”目标变得愈发坚决。而相继经历了阿富汗剧变与AUKUS“背刺”事件后，欧盟及主要大国对于争取“战略自主”呼声更高。欧盟委员会内部市场委员布雷顿指出，欧盟构建共同防务和深化战略自主的步伐必须加快。德国欧洲事务部长罗斯表示，潜艇事件给欧洲敲响警钟，欧洲必须做到“一个声音”说话以及降低“对外部的依赖”。而在欧盟面临种种内外挑战的背景下，成员国之间报团取暖、相互支持，以及共同走上增强实力的道路将成为既定的发展趋势，防务自主进程也将在“永久结构性合作”框架下持续进行科技项目、国防产业、共同部队、战略评估等方面合作。然而，美国仍然会以炒作威胁、渲染制度价值差异等低成本乃至零成本方式构建“价值观同盟”，鼓动他国在贸易、安全、科技等政策领域随本国而动，以“心甘情愿”为美国一己私利和霸权巩固葬送国家发展和安全利益，因而绝不乐见欧盟构建超脱北约的框架，成为坚定维护自身利益和和平稳定国际秩序的世界一级，因而很可能通过北约及双边军事合作拉拢部分欧盟国家，达到促使欧盟共同防务计划松散发展的目的，双方围绕“依附与独立”、平等与裹挟之间博弈将更趋显著。
或许，欧盟在这个事件之后应当进一步的反思，其长期重视和强调西方盟友是否真正做到的利益尊重与互信，对跨大西洋关系的倚重如何平衡原则与“政治正确”，以及趟印太的浑水是游走渔利还是为他人做嫁衣，都将是关乎以何种方式立于国际舞台的重大问题。
法国外长：重塑对美信心尚需时日
因潜艇合同风波对美国冷脸相待几天后，法国外交部长让－伊夫·勒德里昂与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会面。尽管两国已为修补关系迈出第一步，但勒德里昂直言，重塑对美信心还需时间和行动。
勒德里昂在美国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23日会议间隙与布林肯闭门会面一小时。
法国外交部在会后发表的声明中介绍，勒德里昂谈及前一天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与美国总统约瑟夫·拜登通电话，称之为两国修补关系的“第一步”。但他强调，解决两国关系眼下危机还“需要时间和行动”。
马克龙与拜登在通话中决定启动意在重塑两国信任的深入磋商进程。法国外交部声明说，勒德里昂与布林肯讨论了深入磋商进程的期限和主要议题等细节。
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本月15日宣布建立新的三边安全伙伴关系，美英将支持澳海军建立核潜艇部队。澳大利亚政府随即宣布中止此前与法国企业签订的数百亿美元常规动力潜艇大单。
遭盟友“抢大单”并“踢出局”令法国怒不可遏。法国罕见召回驻美国和驻澳大利亚大使。勒德里昂怒斥澳大利亚“背后捅刀”，美国“背信弃义”。
布林肯23日与勒德里昂会面后接受媒体采访时，承认美法重建互信“需要时间和努力”，但强调两国共同利益和价值观牢固“不可动摇”。
【作者简介】
▲董一凡，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是欧洲经济、欧洲一体化、欧盟能源问题等。
【专栏简介】
大众日报国际新闻评论专栏《环球论坛》开栏于2007年5月19日。栏目主打热点国际新闻解读，着力在新闻的深度延伸上下功夫，靠独家权威新颖的观点和论证确凿、鞭辟入理的深度分析影响读者，告知读者“新闻背后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