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最后的盛夏，俗语说“争秋夺暑”，此时，弥散在空气里的，依然是暑热。这几天，“秋老虎”依旧很凶猛，热浪，一阵阵，终日穿梭在城镇的街巷，上班下班，人情波澜，有些燥，些许烦。 真想，抛下纷扰，寻座青山，借山而居，回归一种简淡、质朴、纯粹的生活。
“明早我们一起去南宋山间古道走走吧，我拍你写，记录一下古道风光和乡间民情，也放松一下心情。”超哥说。翌日清晨，天蓝净朗，我和超哥便出现在南宋垟尾园至洞桥渡口挑矾古道上。南宋，原名阑洋，后改称兰松洋、兰松，顾名思义，据说这里当年盛产兰花和松木，一派葳蕤原始。闽南语“兰”与“南”、“松”与“宋”音近，遂为南宋。这里，山峻林秀峡深谷险涧陡水清路幽，是挑矾古道矾藻线的必经之径，古道上遍布古村古树古庙古屋古桥，极具古风古韵。
一路上，超哥仗着相机，惬意地走走摄摄，记录古道上山青水碧的桃源风光。在垟尾园村口，拍摄一口古井时，我们的目光被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所吸引，他正停下给花果豆苗喷水，那双干净清澈的大眼睛，露出一脸酽酽的笑意，安静地看着我们在古井旁瞎折腾，似乎特别古怪而有趣。此时，超哥却被老人天真简然的样子所吸引，在老人的应允下，给他拍摄一组日常生活劳动的写真照。老人非常高兴，盛情邀请我们到他家坐坐喝口山茶。一路上，我一打听他年纪，吓我一跳，老人居然85岁了，还如此朗健，一个人居住山上，自给自足。我问他为什么不下山跟子孙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老人说山里空气好，安静，已经习惯了，再说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过一天赚一天，听这语气，大有古之隐者风范。
在垟尾园，我们为一位面色红润抽着水烟的中年男子所吸引，看他在烟雾缭绕之中，抽得那么沉醉幸福。这一幕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在村口遇见了一个老大娘，她“啪嗒啪嗒”的抽着水烟，惊异的看着我手里的傻瓜照相机，仿佛我是桃源之外不经意中闯入的武陵渔人。如今，水烟筒在城镇里已经很少见了，快要成古董之列了，超哥端起相机想抓拍这一特写，我则过去与他交流，想让画面拍得更自然点。我刚刚开口叫了一声“大哥……”就被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所打断：“你知道吗？他都70岁了，应该叫大爷。”超哥死活不信，一下子都忘记拍摄，说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最多60来岁，一定要他拿出身份证印证才相信。想不到他果真“蹬蹬”地上楼，拿下身份证给超哥看，看得超哥连声赞叹：“真年轻，真年轻！”然后又回头对我说，改天我们到这里买间房子住下，也长寿长寿。此时，我不经意中瞥见这位“中年男子”眉眼翘起，露出一脸的得意，妩媚而天真，我连忙用手机抓拍下这一瞬间。
在垟丰村，我们被一面布满爬山虎的灰墙所震撼。其苍劲的藤蔓，刚强的筋骨，不知走过多少时光，给这面灰墙带来了生命葱茏的绿意，给山村增添了几分古意风韵，也让这里与外界有了隔世感。屋前有一群白发翁媪怡然打着牌，消磨着闲散时光，群鸡在悠然觅食，黄狗在呆然张望，不时吠一两声，使这山野愈显空旷安静。此时，我发现隔壁的一家门口，有一位躺在沙发上吹着徐徐山风，安然地望着天空，似乎在回首过往岁月种种，旁边的一位70多岁的老人告诉我，他已经94岁了，他共有六个兄弟，个个长寿都活到九十多岁至一百岁不等，老人是六兄弟中的满仔。在参观垟头宫时，在其拐角处的小巷头，一位老妪正在从容而熟稔地整理芋头，一问已经78岁了，一个人在这里自给自足，看着这么好的芋头，我向她买了20斤，过秤后老人又给我加了几个，让我满是温暖。
三条溪，顾名是三条溪流在此汇聚，这是一个明净的地方，盛夏多姿的花木，多情的雨水，多彩的阳光，将其装扮得倍加空灵清媚。在一家门口，遇见是一位身着花布衣，手拿着蒲葵扇，在晒卖黄芪和莲芝的老妇人，向我谈起这些中药滋补药用功效价值头头是道，极有益气养颜之效，说自己今年82岁了，日常就是经常食用这些滋补品，才延年益寿，大有向我兜售之意，煞是可爱。在通往洞桥渡口的一条大道上，一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者在安祥自适地散步，看我们过来微笑着立在那里跟我们打招呼，那神情透着几分豁达、睿智、从容、儒雅和宁静，问其年龄，居然89岁高龄了，要不是在山间遇见，我一定疑心他是一位著名学府里的老教授，直到替他拍照，我帮他整理衣领袖子时，才显露出一点拘谨，展露了山中老者朴拙的本来。
拍摄间，迎面走来一位拄着拐杖、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其银发在蓝天之下格外耀眼，一如风中的一缕白云。这位老者连忙招呼老奶奶来拍照，老奶奶刚开始很羞涩，说自己不好看，一辈子还没有照过相，还没不拍为好，在我们一番“连哄带骗”，老奶奶很听话地摆好pose，超哥替她拍了一组照片，说下次过来带给她，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中午，我们从洞桥返回经过她家门口时，一定要留我们吃饭，当我们发动车子，归时回望，她仍站在门口，这温情的一幕，一如山间彩色的点缀，和这溪流、山花形成了一幅难得的山间野景，我在车里偷偷把她摄入了镜头。
而后，我们沿着挑矾古道向洞桥前行，一路上清溪，树荫，蝉鸣，微风，丽日，流云……听潺潺溪水，看盈盈白云，沐浩浩天风，浴融融暖阳，轻嗅淡淡青草味。山间密集负氧离子，让我们吐故纳新，洗心涤肺。看着幽静优雅的山野风光，真真切切地感受行走在古道中的那份自由与自在的美好和畅快。很快，我们就来到此行的终点洞桥古渡口，在此小憩一方，在碧银湖里肆意地濯足一通，用碧波清流洗濯行走的疲倦，也洗去日渐疲惫沧桑的心灵。
“偷得半日闲，长寿古道行。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下山的时候，我两默默地走着，不知为什么，谁也不说话。超哥突然很感慨对我说，等过几年退休了，我们到这里买一间房子，呼吸这里干净的空气，享受这里安静的生活，做一个忘记年甲、悠闲快乐的皓首老者。我想，或许山居不是日常，但一颗不被尘俗浸染的心，定能让人活得快意，活出长寿，活出自己。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是为记，公元二零二一年九月五日。
照片：陈胜超摄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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