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网文《来自三年后的死亡预告》，作者：水煮白菜，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1
“喂，快告诉我明天数学考试的答案！”
陈浩接通电话后，耳边脆生生地响起一道毫无感情的女声。
“谁？”
“啊！真通了？！妈呀！”
刚才那道冷冰冰的女声突然升高八度，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又归于平静。
陈浩皱起眉头，对这通莫名奇妙的来电颇为不满，严重干扰了自己的解题思路。奇怪的是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他自己。这个号码是他今早办的号，因为不太熟悉，就在手机里存了下来。
刚过凌晨12点，窗外的街灯已经暗了下去，不时从巷子口处传来几声狗吠，兴许是晚归的路人惊扰了王伯家的大黄。
陈浩伸了伸懒腰，数学试卷还剩下最后一道大题，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刚刚中断的思路已经无法接续，陈浩不得不重头开始演算，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注意力从手机号码移向了空白稿纸，继续埋头刷题。
2
“喂？”
“刘一凡，我……我在午夜十二点打通电话了！”
林晴晴对电话那头接二连三的哈欠声置若罔闻，兀自分享着刚刚的离奇经历。
“大嘴晴，现在都几点了！别吵小爷睡觉。”
“瘦皮猴，不是你和我打赌敢不敢在午夜12点试验那个传说么，现在是我赢了，你输了。”
林晴晴向来瞧不起刘一凡低劣的把戏，对此两人没少干过嘴仗。今天她就是为了跟刘一凡打赌，才在午夜十二点拨打自己的手机号码。相传如果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能够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码，就能打通灵异热线，向路过的诡魂许下一个愿望。
林晴晴拿着手机，刘一凡久久没有说话，不多时从电话里传来高低起伏的打鼾声。
林晴晴挂掉电话后，还未从将信将疑中疏缓过来。她再次确认手机号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20秒通话时长又确确实实的存在。
“所以说，你打通电话了？”
“可不是么。”
翌日清晨，林晴晴和刘一凡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林晴晴将自己遭遇的怪事绘声绘色地说给他听。
“你真在午夜十二点打通电话了？”刘一凡突然停下步子，狐疑地上下打量林晴晴，“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我可以很肯定绝对没听错。你不信？”林晴晴料到刘一凡的反应，掏出手机向他展示。
“看到上面的通话时长了嘛！”
“怎么才20秒？”
“他那边先挂了。”
林晴晴表情颇不自然，左右躲闪刘一凡探寻的目光。
“大嘴晴，该不会是你害怕了吧！”
“谁怕……谁怕了！”
林晴晴不甘示弱，挥起手臂要朝刘一凡打去。
“等等，那里发生什么了？”
林晴晴顺着刘一凡手指的方向，看见操场入口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身穿制服的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将围观的学生隔绝在外。
“同学，那里怎么了？”林晴晴拦住过往的学生问道。
刘一凡话音刚落，一群记者架着照相机和摄像机与他们擦身而过，在初升的晨光之中奔向了操场。
3
“妈，我这次月考又考了第一。”
“我儿子真棒，妈给你做了鱼，你赶快吃吧。”
陈月香接过陈浩递来的成绩单喜笑颜开，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还不忘往陈浩的碗里夹菜。
“妈，我吃饱了，我去做题了。”
“儿子，你去吧，妈妈来收拾。”
“刘姐，你家娟娟月考考得怎么样啊？我家陈浩还行吧，这次又考了第一……”
陈浩关上房门，将陈月香得意洋洋的声音隔绝在外。
以前，陈浩非常不喜欢母亲拿他的成绩向身边的同事炫耀，直到一天晚上，母亲哭着抱住他说起酒话，陈浩才知道自从父亲车祸去世后，母亲过得有多么委屈和艰难。
为了维持生计，陈月香干上了保险业务员，她早出晚归贴身跟着客户，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签下了多张大额保单。
“那群长舌妇真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就是嫉妒，说我靠陪睡换钱。儿子啊，妈真的不是，这都是靠一杯一杯酒换来的啊。”
“我真想不明白你爸怎么会喜欢喝酒，明明那么苦，烧在胃里难受啊！”
“儿子，你一定要给妈争气，妈可只有你了。”
陈月香的话太沉重，迫使陈浩只想躲进题海里。陈月香泪眼婆娑的样子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解题思路被负面情绪左右，他突然意识到算出的答案出错了。
“我靠！”
陈浩烦躁地脱口而出，这道复杂的奥数题他推演了很久。他思绪紊乱索性关了灯，躺上床睡觉。
叮铃铃……叮铃铃……
睡意朦胧中，陈浩突然听到手机铃响，他闭着眼睛摸向床边。
“喂？”
“通……通了，又通了！”
昨夜的女声又再次出现了。
“你是谁？”
“我是林晴晴，我还只是个学生。”
“如果你是在恶作剧的话，请你适可而止。”
“啥？”
“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浩浩，你在和谁说话呢？”陈月香的声音从门外透过来。
“没谁呢，一个骚扰电话。”
4
骚扰电话？
林晴晴再三确认了自己拨打的电话号码，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号码。当她试着再次回拨过去的时候，电话那头已是忙音，号码已经打不通了。
林晴晴只是气不过刘一凡今天的一顿冷嘲热讽，20秒时间太短，刘一凡根本不承认。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在午夜十二点又一次拨打了自己的电话。
“你还在床上躺，还不赶紧起来给我去学习！”
周六一大早，林友就将林晴晴从床上提起来。
“老爸，我这不是昨晚学累了嘛。如果给我买一双阿迪大大的新球鞋，我可能更有动力去学习呢。”
“小妮子，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下次月考还拿倒数第一，别说新球鞋了，到时候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家里学习。”
“别啊，老爸，我现在看到数学题就头疼，可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就别给我贫了，我托人给你找了一个补习老师。听说这个老师水平高，而且只在年底帮人补习，你现在就给我好好去补课。”林友毫不掩饰对女儿的嫌弃，“枉我一个做会计的，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女儿。”
“好啦好啦，比我妈还啰嗦。我马上就去。”
林晴晴背上挎包，在林友的怒视之下逃出了家。
林晴晴照着林友给的地址，骑着自行车穿过了闹市，沿着河道骑进了城区外的一处老旧小区，大大的红色“拆”字在墙漆剥落的墙体上格外醒目。
“你好，张老师，我是林晴晴，来补习的。”
林晴晴敲响了满是锈迹的防盗门。
“进来吧。”
门一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和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张老师带着黑框眼镜，低着头，将林晴晴引进门，指着客厅中央的方桌：“你就坐在那里吧，先把桌上的数学卷子做完。”
砰——
从卧室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你做完题后，我再改。”张老师的脸上有些紧张，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卧室。
“老婆，你没伤到哪里吧？”
“不，你不是我老公。别打我，我要躲起来。”
“乖，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人打你的。”
隔壁的房间断断续续地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林晴晴觉得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就像有人刻意捏着嗓子说话。
张老师声音温柔，只听见他一直在轻声安抚。
片刻后，卧室里突然没了声音。
林晴晴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面前的试卷上，数字符号像一只只丑陋的蚯蚓挤满了纸面。
林晴晴咬住笔尖，发现唯一会做的就是一道一元二次方程题。因为这种类型的题目，她连续做错了三遍，直到班主任老师再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学生能在一种类型的题型上跌倒三次，罚林晴晴将解题方法抄了50遍。
从张老师家出来后，林晴晴一直在外游荡。直到快到晚餐时间，才慢吞吞回了家。
半夜，林晴晴咬着笔头，对着数学卷子上的题目发呆。明天又得去张老师家补课，她必须在今天之内把卷子做完，她也曾想过随便填上几个数字应付了事。
但临走前，张老师告诫她说，如果发现她随便画画，就把情况告诉林友。如此一来，林晴晴不得不认真对待，但数学历来是她讨厌的科目。一张数学试卷，她边玩边做，一直做到了现在。
林晴晴看了看时间，快要临近午夜。她突然又想到了前两夜发生的情况。
按理来说，她是无法拨通自己号码的。难道碰上了时空黑洞？林晴晴按耐不住好奇，再次拨响了自己的号码。
“喂？”
“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生气，林晴晴倒是厚着脸皮继续搭讪。
“你叫什么名字啊？听声音你应该还在读书吧？”
“你别不说话啊，我们居然是同一个号码呢，这难道不是缘分么？”
短暂的沉默后，低沉的男声才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你说我们的电话号码一样？”
“对啊，快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们这么有缘分。”
“陈浩。”
“你在哪里读书呢？”
“明德中学高一六班。”
“啊！我们居然同校还是同一个年级？！我是高一三班的。”
林晴晴惊讶地大喊一声，但回答她的只有“滴滴”的忙音。
5
陈浩有些懊恼刚刚的失言，这样就直接暴露了姓名，不知道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那个自称林晴晴的女孩再次没了声音，她的声音爽朗自信，应该是一个外向开朗的女孩。
要不要明天去高一三班确认一下？
陈浩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睛，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刷题。他关了台灯，在床上辗转反侧，月光如纱披在他的身上，他开始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
翌日课间，陈浩破天荒地没有争分夺秒地刷题。
高一六班在二楼，高一三班在一楼。
陈浩装作漫不经心地从高一三班的窗前走过，教室里人头攒动，不知道里面哪一个女孩会是林晴晴。如果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能在人群里找到她。
上课铃声响起，陈浩只能折回教室。今天的三、四节课是班主任徐老师的数学课。
徐老师身材娇小，一张娃娃脸让她看起来特别年轻，在黑板上演算题目时，眼睛里始终盈满笑意。
陈浩喜欢数学，也喜欢听徐老师用清亮的声音讲解题目。但他更加感激的是，徐老师在父亲去世时给予的安慰。
可今天徐老师带着墨镜走上讲台时，让陈浩感到有些意外，也引起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同学们，请把课本翻到38页，今天我们一起学习三角函数。”
徐老师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半堂课听下来，陈浩如坐针毡，徐老师照着书本念题索然无味。他两眼放空期待早点下课，想着要不要再去一楼逛一遍。他对突然冒出的想法又有些慌张，就算找到了林晴晴又能怎么样呢？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将陈浩拉回到了课堂。课堂上，突然闯进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揪着徐老师的长发将她拖到了地上。
徐老师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墨镜掉落在地上，她右眼红肿，眼圈周围一团乌青。
“郑明忠，你别这样，我现在在上课，你吓到孩子们了。”
徐老师费力支起身体，声音几近哀求。
“你怕丑啊，让你的学生们都看清楚你徐慧，就是个水性杨花、不要脸的荡妇！”
郑明忠一把将徐老师从地上拉起，用力掐住她的双颊，男人两指间的力道将徐老师的脸挤压到变形。
陈浩双拳紧握，此刻他很想冲上去朝男人脸上挥上两拳。
“放开徐老师。”
一个瘦高的身影从教室后排冲上来，试图将郑明忠和徐老师分开。
陈浩记得他好像叫做黄明，成绩挺差的。
“去你的小兔崽子。”
两人力量悬殊，黄明被郑明忠推到一旁。
“放开徐老师！”
越来越多的同学冲上讲台，将男人围在中间，愤怒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有的同学甚至抄起了凳子蓄势待发。
“你们真是好样的。”
郑明忠松开手，在众人的围观之下，不甘心地从教室里退了出去。等到保安赶到教室时，徐老师已经在教导主任的陪同下去了医院，剩余的最后一节课变成了自习。
6
“谁是陈浩，请出来一下。”
林晴晴站在高一六班的教室门口，高亢的声音顿时让人声鼎沸的教室安静下来。
“谁是陈浩，有事找你。”
林晴晴倚在门上，再次扯起嗓子喊道。刘一凡站在距离她十米远的地方，他可不想陪她丢这个人。
“同学，我们班没这个人。”
一个男生见林晴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在林晴晴要喊第三遍的时候站了起来。
“没骗我？”
“同学，整个班级的花名册就贴在讲台上，你可以自己看看。”
林晴晴跨步走进教室，扫了一遍讲台上的花名册，45人里面确实没有一个叫做陈浩的学生。
“廋皮猴，你说他是不是耍我啊，也许他编了个假名。”
刘一凡无奈地耸耸肩，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鸡腿。
“廋皮猴，我一定要找到他。”
“要打他一顿么，他好像也没招惹你啊。”
“怎么可能，我要证明给你看。我确实打通电话了，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你还真是执着。如果你能花点心思在学习上，我敢保证你成绩绝对不差。”
刘一凡说笑道，不慌不忙抹掉嘴上的油。
“要你管。”林晴晴凑到刘一凡身边，“廋皮猴，要不你也帮我到学校的花名册上找找看。”
“我拒绝。”
“你不是学生会干部么，这点小忙都不帮。”
“据悉，明德中学因近期翻新跑道，施工人员在操场下发现一具男尸，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警方正在进一步确认死者的身份。”
食堂的电视里，职业打扮的主持人正在介绍案情进展，画面上闪过明德中学挖开一半的跑道。
刘一凡不满道：“快点确认死者的身份吧，要不我们一直都踢不了球了。”
林晴晴扒了一口饭，继续对刘一凡发动攻势：“那ALEX的新专辑呢？”
“成交。”
7
“hi，你在么？”
半夜，陈浩再次接听了电话。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女生接二连三的给他打电话，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期待。他白日去通信大厅查了一下来电记录，确实无法追踪到号码来源，工作人员也无法解释来电显示是他号码的原因。
“在。”
“我今天去高一六班找你了。”
“你今天也去找我了？”
“也？难道你今天也找过我？”
陈浩耳根一红，感觉秘密被发现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确定没骗我？高一六班根本没陈浩这个人！”
还好林晴晴并未继续追问下去，陈浩渐渐冷静下来。
“我没骗你。”
“这就怪了，既然你也在找我的话，那我们要不要见个面？”
“这……这没必要吧？”
陈浩有些紧张，心跳也开始加速。
“不见面，就说明你在骗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欺骗少女。”
“我没骗你！”
陈浩有些着急，连忙开口辩解。
“那明天中午12点，我们就约在食堂门口见面，到时候我会穿一件白色的毛衣，上面是米奇的图案，我有事情要拜托你，不见……”
陈浩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林晴晴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不见”后面是“不散”吧。
8
林晴晴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刚刚把想说的话说完了。她看了看桌上的闹钟，时间已经指向00:05。这两天，她发现电话接通后，他们之间只有5分钟的通话时间。
没过多久，刘一凡打来了电话。
“大姐，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瘦皮猴，干嘛呀？”
“林晴晴，你给我听好了”刘一凡语气严肃，“陈浩在2004年就已经死了。”
“啥？！你开玩笑么？”
“林晴晴，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么？”
林晴晴心知，刘一凡只有在说正事的时候才会直呼自己的名字。
“没认错人？”
“没有，从2004年到现在，明德中学只有一个叫做陈浩的学生，他2004年入学，就读明德中学高一六班。”
“那……那他是怎么死的？”
“你真的确定么？”
“陈浩的照片我都找到了，手机上发你。而且，我听到小道消息说，警察在现场找到陈浩的手机，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打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电话接通了5分钟。”
林晴晴挂掉电话，点开刘一凡发来的彩信，图像缓慢舒展开来，一个笑容腼腆，面容清秀的男孩出现在她的眼前。林晴晴看着陈浩的照片，想起刚刚还在与他说话，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9
陈浩觉得自己像个傻瓜，眼睛随着身穿白色毛衣的女孩来来往往。
冬天的阳光有些冷，在食堂吃饭的学生陆续散去。陈浩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
从忐忑到期待，再到失望。
陈浩为她的失约做出很多假设，有可能是有事耽误了，有可能是被老师喊去办公室了，也有可能是家里临时有事。
但——极有可能是他被耍了。
也许那个叫做林晴晴的女孩正在躲在某个角落嘲笑自己，兴许还会把这件事情当做笑料说给她的朋友听。
陈浩越想越气，他把头低得更深，害怕触碰别人投射过来的眼神。他捏紧拳头，加快脚步，慌不择路地向教室逃去，险些撞到迎面而来的学生。
“神经病啊！走路不看路！”
旁人的咒骂声越去越远，陈浩使劲憋住快要溢出的眼泪，阳光好冷，冻得他全身发抖。
冬夜，风有些冷。陈浩裹紧被子，缩在床头，任凭电话声响。凌晨刚过，电话立刻没了响动。陈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是因为自己的自尊被人践踏了么？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
陈浩用被子蒙上头，想着明天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但事与愿违，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电话依然执着地响着。
第五天，火气渐渐下去的陈浩还是接听了电话。
“陈浩，你在么？”
“陈浩，你说话啊！我知道你听得见。”
“陈浩，快回答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陈浩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忽略林晴晴焦急的声音。
“陈浩，你……你是不是气我那天失约了？”
“如果你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我那天去了食堂，但我们根本无法见面。”
“为什么？”
一想到那天的窘态，陈浩不禁气从中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回答我了，你果然还是生气了。”林晴晴像是舒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你在2004年，我在2007年，我们之间相隔了3年。”
“你在说什么？为了骗我不至于编这样的借口吧！”
“是真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
“什么事？”
“你在12月31日会被郑明忠杀死，记得一定要避开他！”
“你在开玩笑么？”
“我并没有开玩笑！”
“你说的这些让我怎么相信。”
“陈浩，用你的脑袋想一想，我们之间能够互相联系本来就无法解释，这难道还不能让你相信么？！”
陈浩转念一想，他和林晴晴之间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
“啊！”
林晴晴的尖叫声打断了陈浩的思考。
“怎么了？”
“明德中学2004级高一六班！那不就是ALXE曾经呆过的地方么？”
“哪个ALXE？”
“就是……就是黄黄……黄明啊！”
林晴晴情绪激动，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陈浩同学，快……快给我拿一张签名，不，要拿10张，不，10张不够，拿1……”
10
“你告诉了陈浩他会死？”
刘一凡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晴晴。
“是啊，怎么啦？”
“大嘴晴，你真是个大嘴吧，你难道没听过‘蝴蝶效应’么？”
“那是什么东西？是游戏么？”
“说是一只蝴蝶在海里扇一扇翅膀就会引起龙卷风。”
“那只蝴蝶真厉害。”
“重点不是那个好么，反正就是说改变历史会引起连锁反应，科幻电影不都是那么演的么！后果可是很可怕的。”
刘一凡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难不成看着陈浩去死么？”
“他在2004年就死了啊。”
“那是因为他不认识我呀。”
“大嘴晴，你……”
“瘦皮猴，别叽叽歪歪了，我可狠不下心明知道身边的朋友有难，而不去做点什么。”
林晴晴敛起笑容，认真说道。
“你们是朋友么？”
夕阳西下，晚风拂过操场，吹乱了林晴晴的头发，卷起操场上围起的警戒线来回晃动。
林晴晴将头发捋到耳后，调皮地说道:“我们是网友，网友也是朋友啊。”
林晴晴站在张老师家门外，连续敲了几次门才听到门内响起了脚步声。
“进来吧。”
张老师一如既往地疏离，将林晴晴引进门后，视线又落到了客厅中央的电视上。
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画面刚好定格在明德中学的操场上。
“这具尸体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呢。”
张老师像是没听见林晴晴的声音，注意力一直放在电视上。
林晴晴也不在意，兀自坐到桌前，拿出数学试卷开始温习。
那天过后，林晴晴每天都会在半夜给陈浩打电话，意外得知陈浩是个学霸后，林晴晴缠着陈浩给自己补课。
陈浩解题思路灵活，解题方法简单明了。在他的影响下，林晴晴改变了对数学的看法。陈浩还为林晴晴讲解了几个典型的数学模型，为她理顺了解题思路。林晴晴渐渐迷上了从数字线索里寻找答案的乐趣。
“张老师，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林晴晴见新闻已经播完，忍不住提醒道。
张老师如梦初醒，看了看林晴晴：“你今天先做这一套卷子吧，做完后我们再一起过一遍。”
张老师说完，又钻进了最里间的卧室。就在张老师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林晴晴瞥见了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
林晴晴眉头微皱，心想着在张老师家补习有差不多1个月的时间，至今为止她也没有见到师母的样子。屋里那么重的药味，兴许身体不太好。
半夜，林晴晴数着时间，看着午夜十二点的临近，她立刻拨通了电话。
“陈浩，你在么？”
“在。”
“有道题我不会做啊，你快教教我。”
“你不是有在补课么？”
“对啊。”
“那你就好好地做题吧，你的补习老师肯定会用心辅导你的。”
“用心啥，每次我到他家补习，他都窝在房里面，讲起题目来也就照着答案给我讲了一遍，还不如你说的有趣呢。要不你以后当数学老师得了，你的学生肯定会喜欢你。”
“其实我更想从事化学研究。”
“啧啧，真看不出来你居然喜欢化学，那你把数学学的那么好干嘛！”
“数学能够让我提升思考和分析能力，这更有利于化学研究，张老师说学好数学从事化学研究只会事半功倍。”
“哟，你也有个老师姓张啊，别告诉我他叫张正淳啦。”
“教我化学的老师就叫张正淳。”
“没有这么巧吧，给我补习的老师也叫张正淳。”
11
下学期就要分班了，为了能够进入尖子班，陈浩在课桌上刻了“加油”两个字，用来勉励自己。
他盯着手里的海报，12月31日学校将举行跨年晚会，现在正在公开征集表演节目。
陈浩转过头，悄悄地观察着黄明的一举一动，他带着耳机跟着节奏摇头晃脑。自从林晴晴得知要举办跨年晚会的事情，就缠着要他拍下黄明登台演出的照片。
陈浩现在平日除了解题答题以外，注意力不自觉地匀了一部分在黄明身上。
“黄明，你会报名参加跨年晚会么？”
“会啊！”
“太好了，要不然我们一起组队参加好么？”
文体委员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但在黄明面前显得有些拘谨。
“不好意思，我还是喜欢独唱。”
“哦，那……好的。”
陈浩看到文体委员转身的刹那，眼眶还有些泛红。
节目初选放在了体育馆，陈浩挤在闹哄哄的人群里，四周人潮涌动。学校操场正在铺设新跑道，干了一天活的工人们也围在体育馆外凑热闹。
陈浩站了一会儿后发现，无论台上表演得如何，台下的观众始终热情高涨。
陈浩不明白，与其听他们在台上扯着嗓子喊叫，还不如多刷几道题来的实在。
最近林晴晴联系他特别频繁，架不住她在耳边的狂轰乱炸，陈浩举着相机等待着黄明登台。
啊——
女同学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陈浩明白大概是黄明登场了，他不得不承认，老天爷是公平的，有的人就是用了智商换来了美貌。
黄明刚开口，人群里又是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舒缓的旋律伴随着黄明低沉的嗓音，将《第一次》这首歌唱得别有一番风味。一曲唱罢，雷鸣般的掌声将黄明成功送上了学校的元旦晚会。
黄明演唱完后，还没等初赛结束，陈浩就退出了体育馆，沿着小道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小道上鲜有路人，但这条路挨着体育馆直通南校门，距离自己家也比较近。
黑夜如墨，无星无月。
陈浩突然有些后悔。
小道两旁松柏林立，眼前的路越去越深。
还没等陈浩靠近，徐慧看了一眼他的方向，立刻推开了张正淳，匆忙地向前跑开。张正淳也马上转身，背对着陈浩，灯下随后冒出一轮烟圈。
陈浩看着徐慧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起之前听见过关于徐慧和张正淳之间的流言蜚语。
12
“陈浩，我这次月考数学终于及格啦！”
“恭喜。”
“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我就是用了你教我复盘错题的方法才能提升得这么快，下次见面我请你吃鸡腿。”
“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你在说什么傻话，只要你明天避开徐慧和郑明忠，一定会没事的。”
“那徐老师是不是一定会死？”
“这个我不知道。”
“这些天我也在想，是不是老天爷给我机会让我去改变这个结果。”
“你只是一个高中生，你能改变什么呀？！”
“你不是也想要改变我的结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徐慧也是我的老师，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我没办法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无动于衷。而且我怕也是避不开了，今天我遇到了徐慧和张正淳。”
“啥？就是你那个化学老师？”
“嗯，如果那个流言是真的，我担心徐老师肯定会死。我明天必须要拖住徐老师。”
“你……你，我都快要被你气死了。”
林晴晴有些生气，照片上的陈浩看起来就是个身体羸弱的书呆子，但她又有些敬佩他的勇气。
“陈浩，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东大吧。”
“那好，那我们就约好在东大见面。在此之前，你给我好好活着。下次见面，我要拿我家ALXE的照片呢！”
“嗯。”
林晴晴挂掉电话后，立刻拨通了刘一凡的电话。
“瘦皮猴，快给我查查徐慧和张正淳之间的事情，另外给我找一下他们的照片吧。”
“大姐，这我哪查得到。”
“你是不是不想要ALXE的新专辑了？”
“算你狠！”
林晴晴挂掉刘一凡的电话后，抽出自己的月考成绩单，以她现在的成绩要考上东大还有一定的难度。但对于她来说，答应过别人的承诺，无论有多艰难，她都会全力以赴。
翌日傍晚，林晴晴刚收拾完东西就被刘一凡拦在教室门口。
“我已经打听好了，听说徐慧和张正淳之间有些暧昧，徐慧的老公郑明忠经常到学校里闹。郑明忠就是个混子，徐慧经常为他还赌债。”
刘一凡继续说道：“据说，在12月31日元旦晚会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在晚会现场，郑明忠跑到学校闹事，一把火烧死了徐慧，还有无辜的陈浩。学校就是因为这件事，以后就取消了元旦晚会。”
刘一凡勾勾手，示意林晴晴靠近些。
“你知道么，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居然是张正淳，也是他报的案。不过后来，张正淳也从学校辞职了。诺，这就是徐慧和张正淳的照片。”
刘一凡将手机举到林晴晴的眼前。
“这……这是张正淳？”
林晴晴惊讶地发现，照片中的张正淳就是给自己补习的老师。原来不是重名，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叮——
手机铃响，出现了一条新闻推送，醒目的标题让林晴晴心中一紧，她连忙点开。”
林晴晴心头震惊，眼见明天就是12月31日了，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被忽略了，但又说不清楚是哪里。联想到刘一凡之前说的话，她下定决心，有些事情必须要去核实确认。
寒风刺骨，夜色厚重，黑压压的云层交互相叠，似在酝酿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13
“陈浩，快放我出去！”
陈浩抵在门口，将徐慧锁在教室尽头的储物间。为了将徐慧成功引入储物室，陈浩谎称有急事要找徐慧商量。
下一个节目就轮到黄明了。
陈浩站在人群里，拿着相机对准五光十色的舞台，他答应过林晴晴在东大见面的时候要把这份现场记录作为礼物送给她。
黄明身穿白色的礼服，在台下的尖叫声中缓步走到了舞台中央，他闭着眼睛低吟浅唱。
陈浩似乎也沉醉在黄明动情的演唱声中，轻轻地跟着他哼唱起来。在陈浩来到体育馆前，将自己写的一首歌塞进了黄明的课桌里。他担心今天会失败，想要把自己的心情留在时光里，纪念生命中的这场邂逅。
“失火了！失火了！”
陈浩心中一紧，同学们开始慌乱逃跑，他担心徐老师的安危，逆着四处逃窜的人流，朝着教学楼跑去。
锁住徐慧的门被人粗暴地破坏了，很显然是徐慧从内向外撞开的。
陈浩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徐慧的住所赶去。
陈浩扬起头，火光照亮了冬日的夜空，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下雪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而落，义无反顾地涌向跳动的火舌里。
“同学，你别进去啊！”
陈浩不顾旁人的劝阻，冲进了火势渐盛的大楼。他一路小跑，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内衣，越靠近徐慧的家，温度也越来越高。
徐慧家的门是敞开的，一个人影倒在了地上。
“徐老师？！”
14
12月31日，林晴晴谎称有问题请教，敲开了张老师家的门。
趁着张老师上厕所的空档，林晴晴壮着胆子打开了卧室的门。
浓浓的中药味混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越发难闻。一个女人背对着林晴晴，靠在椅子上。
“师母，你好。我叫林晴晴，这么久才来跟您打招呼。”
林晴晴慢慢走近女人。
女人全身裹着一件蓝色的大衣，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对林晴晴的话置若罔闻。
“师母？”
林晴晴伸出手，试探地拍拍女人的肩。
砰——
女人的头应声倒地，身体依然保持着坐立的姿势。刚刚还垂在肩上的头发掉落在地上，像一团长在地板上的海藻。女人的头颅已经高度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窝与林晴晴四目相对。
“啊！”
“你在干什么！”
张正淳站在门口，眯起眼睛死死地盯住林晴晴。
“张老师，对……对不起。”
林晴晴身体哆嗦，僵立在原地，看着张正淳从身后拿出一条绳子，沉着脸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四周并没有防身的武器，在成年男子的面前，林晴晴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她掏出手机想要报警。霎时间，张正淳像一只猛兽向她扑来，将她的手机打落到一旁。在力量压制之下，林晴晴被张正淳击中头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林晴晴已经出离了害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通知陈浩。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时间是半夜11点58分，还有两分钟就到12点，她必须立刻想办法通知陈浩。
她瞄了一眼跌落在不远处的手机，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向手机的方向冲过去，用下巴按下手机回拨按钮。
“陈浩，杀害你的是张正淳。”
话音刚落，林晴晴侧着身子，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板凳隔着她的背脊。眼见着张正淳提刀，一步步向她靠近。
15
听到林晴晴的声音，陈浩猛然回过头。张正淳满脸血渍，举着匕首，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
身后，是一片熊熊大火。
“叔叔，有人杀人了！”
陈浩奔向前来救援的消防员，喘着粗气指着身后。飘落的雪花，消失在他呼出的热气里。
咚——咚——咚——
学校的钟楼敲响了新的一天，2005年1月1日终于到了。
陈浩有一种新生的喜悦，他想要与别人分享这一切，但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从他的生命里流逝，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名字仿佛既陌生又遥远。
16
林晴晴从课桌上醒来，擦干脸上的口水。
窗外阳光正好，风在树梢鸟在叫。
身边的同学乐此不疲地交流校园八卦。
林晴晴看了一眼被口水打湿的数学试卷，解题思路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越看越觉得有趣，头一次觉得这些头疼的数字竟然生的如此可爱。
她摸了摸课桌上“加油”两个字，突生一种别样的熟悉感。
“大嘴晴，踢球去么？”
刘一凡提着足球站在教室门口。
“怕你啊，瘦皮猴。”
17
“ALXE，请问你创作这张专辑的初衷是什么？”
“说来也巧，我在家收拾旧物的时候，发现了高中时候的一首歌，我觉得挺有感触的，所以我想把这份心情呈现给我的歌迷。”
“相信我们的歌迷朋友肯定都迫不及待了，现在请ALXE为我们带来《你约我在夏天见面》。”
电视里，ALXE饱含深情地演唱，用低沉的嗓音诠释着天各一方的男孩女孩许下约定的故事。
林晴晴沉醉在歌声里，顺着旋律的高低起伏，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渐渐涌上心头。陈浩头戴耳机，跟着旋律轻声哼唱。
窗外，树上蝉鸣声声，唤来了又一个炎热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