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儿子总要看幼儿园的菜谱,这决定了他一天的热情。他研究地特别认真:看字,也看图。他不吃木耳和大虾,这两种食材通常出现在周四,清炒木耳,红焖大虾,有时菜单上是西葫芦炒鸡蛋,但还是能被他发现盘子有木耳,就气不打一出来,常大喊:“我要砸烂所有的星期四!”接着说,我最喜欢星期五。

星期五有他爱吃的排骨,蝴蝶面,豆沙包。

有一个周四,他看完菜单,怎么也不出门,我说要不带你先去吃个油旋?

好!他下楼比我快多了。

去幼儿园的路上,有家卖油旋的小店,我很早就带他来吃过。从那以后,每路过门口,他都抽鼻子,说,油旋,真是香啊!

油旋三块五一个,儿子吃一个,我吃两个,再加一碗甜沫,和一个茶鸡蛋。甜沫分两个碗盛,因为里面有胡椒面,儿子喝一口,就呲牙咧嘴一下,再喝口水,继续吃。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了,季羡林先生吃过他们家的油旋,题过字,店里贴着季老去世时记者的采访,还挂着两张李鑫和武文的照片,是店主几年前参加综艺节目时拍的,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黑。

那档节目叫《百姓厨神》,办了两季,我去参加过第二季总决赛,吃了我认为世间最美味的咸鱼饼子,个头超大,玉米面,现烤出来,香甜可口,配上师傅自制的虾酱,实在是无敌了,比赛一结束,我就打包了两个。

做咸鱼饼子的师傅是蓬莱人,我严重怀疑,八仙去那里过海,是不是为了吃这口?

那次还有老程猪蹄和西关来佳的什锦火锅。猪蹄炖的轰烂,入味。什锦火锅则是老济南回民的吃法,白菜铺底,藕盒、牛肉、丸子,杂烩一起,热乎乎煮开,吃得过瘾。

来佳长得很帅,节目里有个外号,叫“火锅力宏”,他的店在永庆街的一个院子里,很小,不好找,也值得找,有几道特色清真菜,拿捏很到位。我去过好几次,印象中,每次去都下雨,吃着蒜爆羊肉,看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

济南的传统火锅,通常是涮羊肉,和北京的吃法大同小异。铜锅木炭,清水锅底,麻汁调料,腐乳韭花酱,配几头糖蒜,就热气腾腾地涮起来。羊肉一定是最新鲜的羊肉,内蒙的最好,锡盟更好,肥瘦相宜,香而不膻。

原本,我是吃不惯这种火锅的。总觉得粗暴,仿佛是麻汁蘸一切,一切都麻汁味,事实上,就算是看起来差不多的麻汁调料,每家也都有不外传的配方,细品,不一样。

来济南前,没有吃过这种火锅。最初,是朋友带着,到北园大街的镇政府的大院子里,见识了人山锅海的大场面。再后来,印象最深刻的,在经八路,是一个小院子,房屋破旧的厉害,味道却出众。小院子中间有一石磨,据说店里的调料,多是店主自己磨出来的,我深信不疑,因为去过很多次,也没在磨边发现驴。

驴肉,济南吃不到太满意的。不像高唐、东阿,甚至是我老家县城,也有上好的驴肉。所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自然不可全信,但驴肉的质地至少在牛肉之上,不管是软硬还是粗细,都恰到好处。去年疫情期我实在馋坏了,让老家的朋友快递来几斤,配上半箱子烧饼,每天烤箱烤饼,铁锅温肉,痛快得忘了还有疫情,吃完就想从小区里跑出去,上山喊几句山歌。

有一年去河北吃过全驴宴,在赵州桥旁边,有一家“八辈祖宗全驴宴”,当时的手机拍照没有广角,少拍了一个“宴”字,显得店家过于草率。

当年,曼陀铃酒吧驻唱的阴影乐队也爱吃驴肉,他们接过两次外地巡演,一次在广饶,一次在保定,广饶演完,主办方给提溜了三斤驴下水;到了保定,早上吃了一堆驴肉火烧,因此,被戏称为驴肉巡演。

火烧,在济南就是烧饼,济南的烧饼,夹牛肉的多。五六年前,我常去回民小区,那个老太太卖的牛肉烧饼那里去,一是味道不错,二是不怎么排队。当时,七里山农贸市场也有家卖牛肉烧饼的,排队至少十分钟。后来,发现老太太那里的牛肉烧饼,排队差不多要半小时了,就再没去过。

这篇文章写到火锅时,一个老朋友打电话,她请马瑞芳老师,原本准备吃海鲜,马老临时要改成火锅。一坐下,马老就批评了我写的牛肉烧饼和甜沫,不够正宗,还好,她说那家正宗的甜沫,我也去了很多次了,在回民小区深处,青菜是生的,浇上甜沫烫熟。

那是唯一一家,店名叫甜沫,确实也以甜沫见长的。很多甜沫店,最好吃的往往是油条、鸡蛋包、甚至是免费的咸菜。比如经三路的赵家甜沫,油条比很多油条命名的店都要好吃,至于甜沫,我每次付过账,老板都非要再送碗豆浆过来。

济南的甜沫,每家都不一样,我尚未喝过味道一样的,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差异,才让人有一家家去喝的热情吧。

早晨,儿子在看幼儿园菜谱的时候,我在心里也翻动着济南的地图,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有那么多可以值得寻觅的地方,那里没有木耳和大虾,有随时可以选择的星期五,需要的只是耐心,和一种对待生活的平常态度。

诱惑太大,恕不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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