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印象中,对于古代的中原步兵(或者步骑混合)而言,来自北方草原的骑兵向来不怎么好对付,宋朝的教训尤为惨烈。

不过,如果认为步兵面对骑兵完全没有机会,那可就错了。骑兵的机动优势、冲锋威力确实令人畏惧,但如果与之对垒的步兵组织严密、阵型稳固、武器得当,加上工事、设施的辅助,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五胡十六国时期,冉闵率领精锐步卒对阵数倍于己、由慕容恪指挥的鲜卑骑兵,一度连续交战十次不落下风,最终因求胜心切而落入对方圈套、惨遭失败;

数十年后,刘裕曾设下却月阵,以巨弩击溃十倍于己的北魏骑兵。不过,当时的魏军落败,很大程度上有猝不及防、毫无准备的因素。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当然了,历史上最具知名度的,当属西汉李陵与匈奴之战。当时,他率领5000丹阳、荆楚步兵挺进匈奴腹地,与匈奴单于带领的主力不期而遇。面对八万余骑兵的围攻,汉军以大车为营,采取前排戟/盾、后排持弓弩的阵型,边往南撤、边作战,全程累计歼敌上万。但最终因弹尽粮绝、叛徒出卖,仅有400余人逃回塞内,李陵本人则投降匈奴。

虽然失利,但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抑数万之师,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可谓虽败犹荣。

不过,隋朝时也有一位将领创造了类似的壮举,而且敌我力量差距更为悬殊、结局更为硬气:

长儒以步卒二千,抗十万之众,师歼矢尽,勇气弥厉,壮矣哉!

长儒,即达奚长儒。

达奚长儒,出生于代地(今河北内),鲜卑族,祖、父两辈都是北魏将领。在当时,由于面对南北双向的军事压力,北朝存在许多这种世代从军的家族,祖祖辈辈的男丁都以打仗为职业,从而造就了一代又一代出类拔萃的军人群体。

史称达奚长儒“少怀节操,胆烈过人”,有勇有谋、有胆有识,而且为人也极为正派、孝顺。自从被北周奠基者宇文泰引为亲信后,他一直活跃于军旅、不断累积战功。

而且,达奚长儒能够应对各种类型的对手,南北两线通吃。

比如在公元578年,达奚长儒跟随乌丸轨(王轨)与陈朝将领吴明彻战于吕梁。吴明彻是当初陈霸先一手带起来的铁杆亲信,作风硬朗、经验丰富,被视为南朝柱石之一。此战中,达奚长儒先将数百个车轮沉入江底阻碍对方援兵,随后以伏兵突袭,成功大破陈军援兵,孤立无援的吴明彻兵败被俘。

随后,达奚长儒又以行军总管身份镇守北方,期间曾与敌人发生遭遇战,狭路相逢勇者胜,在他的率领下,周军获得大胜。

公元580年,杨坚以宰相身份掌握了北周大权,宇文氏的利益攸关者尉迟迥、王谦分别在河北、蜀地举兵反叛。当时,沙州氐人首领杨永安也聚众响应,时任大将军达奚长儒奉命出征,不到一个月就平定了这支叛军。同时,逃离长安的王谦之子也被其捕获处死。

由于这些战功,下一年隋朝建立后,达奚长儒进位上大将军, 封爵蕲郡公。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在之前,为了集中精力对付北齐、陈朝,北周曾以和亲、进贡的方式与北方霸主突厥交好。而在隋朝建立后,杨坚抛弃了这一政策,引起了对方的不满,北方边境从此面临巨大军事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达奚长儒和大部分将领一样被调往北方。

公元582年5月,突厥发动规模空前的进攻:“突厥悉发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万入长城。”北方边境自西向东,双方全面交手。

由于突厥全是骑兵,进攻路线飘忽、不可捉摸,因此隋军只能兵分多路、在各个可能的要地游走防御,这就造成了一个局面:除了主帅外,大部分隋军的规模都不大。

12月,达奚长儒率领着2000将士在西北的周槃遭遇了突厥沙钵略可汗的十万大军。对于这支看似微不足道的隋军,突厥人起初并不以为然、自认为可以轻松全歼,就像当初匈奴人瞧不上李陵的5000汉军一样。

敌我力量如此悬殊,面对漫山遍野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突厥精骑,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禁大惊失色、六神无主。

在战场上,如果一方失去了士气、丢掉了阵型,就会沦为待宰羔羊,战场也就变成了屠宰场,古代的大规模歼灭战几乎都因此产生。在这个时候,统帅的作用就非常关键。

面对几乎毫无生机的处境,达奚长儒却毫无惧色,他一边慷慨激昂地激励战友,消除他们的恐惧、鼓舞他们的士气;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调度,使队伍始终保持完整队形,虽然多次被对方骑兵冲散,但随即又能很快凝聚成型,避免了被分割屠杀的命运。

就这样,在达奚长儒的指挥下,2000隋军边战边向大本营转移,渡过了无时不刻不在战斗、一直面临高强度压力的三天。

在这如同炼狱般的过程中,不断有将士战死,连武器也因过度使用被消耗殆尽。但他们仍毫不退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发起了肉搏战,许多将士拳头上的肉都被打掉,森森白骨暴露在外面,但他们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发疯般地浴血奋战、殊死搏杀。

随着战斗的持续,不断有隋军将士倒下;而突厥人更惨,他们以绝对优势兵力、付出了损失上万人的代价,却始终无法摧毁眼前这些隋朝将士的斗志。

随着士气的下滑,加上担心前方有隋军埋伏,第四天早上,心灰意冷的突厥人焚毁战死者尸体,带着精神、身体上的双重创伤、大哭而去。

此时的达奚长儒已经身受五处伤口,其中有两处贯通伤;而他麾下的将士,死伤者高达八九成。

这次战斗,极大挫败了突厥人的锐气,对隋军的士气则是一次巨大鼓舞。隋文帝杨坚亲自下诏对这支军队进行嘉奖:战死者均被官升三级,相应的待遇由子孙世袭;活下来的同样有赏赐,其中达奚长儒被授上柱国,且获准恩荫一个儿子。

我们要明白,突厥人打铁出身,其军事装备并不差。这再次证明,在面对草原骑兵时,中原军队并非鱼肉,前提是必须要有强悍、专业、高素质的军人,积极、尚武、血性十足的统治阶层。而老是拿装备为借口,无异于耍无赖;以后世某个朝代的作风,也难怪被人戏称为“X鼻涕”——被一茬茬的草原骑兵打得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