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从2012年到今天,她是一个隔三差五就会「翻红」的女人,从电视到电脑,再到手机短视频。

每一年,当她挺直腰身、眼眸明晰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都会有人惊呼:我的天哪,她竟然还在跳???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是的,2021年了,75岁的成都阿姨戴大丽,跳钢管舞已经跳了11年。在这个融合了体操、现代舞、芭蕾、杂技的舞蹈项目里,她是中国最年长的舞者。

参加过「中国达人秀」、「亚洲达人秀」、「出彩中国人」、「中国钢管舞锦标赛」;去过美国、拿过冠军、获过金奖。

而她与钢管舞「虽迟但到」的缘分,对每一个女性都生发出戳心又铿锵的一记叩问:

你是否有过受限于家庭或年龄等现实原因,而无法实现的梦想?

当这个梦想逐渐枯萎,你又是否愿意忍痛破茧,赋予它新的生命力?

戴大丽无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只是答案背后还有更多的问题——

为什么偏偏是钢管舞?

64岁重拾梦想,她遇到了哪些阻碍?

又是如何破除这些阻碍?

Momself 与她进行了一次远程专访,何谓「唯有热爱能抵挡岁月漫长」,看完今天的文章,你一定深有感触。

戴大丽出生在重庆,现在在成都生活。她第一次见到钢管舞,是64岁。

当时的她已经退休好几年,老伴儿也因病去世近5年了。

大丽本是在女儿的撺掇下,来健身房学跳民族舞、练习瑜伽的。也是偶然,有一天,她在健身房看到了一个安装了钢管的小房间,几个年轻人利索地爬上钢管旋转。

她说她是因为好奇,所以走进房间旁观了一阵儿。看完就问老师:「老师,我可以学这个吗?」对方回复:「当然可以。」

这段「开始」,她对媒体和网友已经说过很多遍,但面对我的又一次发问,她还是不厌其烦重讲了一遍细节。这份耐心让我觉得,大丽阿姨想学钢管舞,不只是「好奇」这么简单。

事实的确如此。

大丽的青少年时期,是和姐姐、妹妹一起生活的。她11岁时,二姐去成都当了老师。因为家里姊妹多,她也跟着二姐去了成都。

「我确实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舞蹈。和我姐姐有很大的关系。」

在大丽的印象里,姐姐能歌善舞,常常拿着手风琴就来一首《五个女儿五朵花》,这是那个年代很火的苏联歌曲。

她还对一档节目印象很深:一个女孩子身披红绸在空中飞舞,「真的好好看哦!」舞蹈的种子就这样悄悄落在心田。

1958年,大丽初中毕业,考的是成都市戏剧学校,开始正式追梦—学舞蹈。但这段时光着实短暂。

从成都市戏剧学校毕业后,16岁的戴大丽进了四川省建设文工团,本来计划毕业后去北京继续学舞蹈,但临近毕业时,全国大面积撤销文工团,她被调入了新华书店。一干就是几十年,一直到2005年退休。

这中间,她舞蹈的基本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个「空中飞舞」的梦想,也已经枯萎得不成形状。直到那次健身房的驻足……

「我一开始也只是想尝试,没有说要做得多好、多厉害。」每周上两节一小时的课,老师只是简单教教她地面动作。地面动作练好之后,才开始教她爬钢管。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光是爬钢管,戴大丽就练了很久。具体多久她早就记不清了,「反正不是三五天的事。一爬上去就掉下来。」

因为过去在书店长年累月打包图书,她的两只手还有职业病腱鞘炎。握管时,手部力量不足。

但随着练习次数的增加、锻炼强度的增大,戴大丽明显感到自己的手劲和臂力在增加。

这份刻苦,老师自然是看在眼里,曾对年轻学员说:「你看戴阿姨都50多岁了,还那么刻苦。」

大丽听在耳里,有些暗喜:原来老师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怪不得同意教她。

而她学钢管舞这件事,周围邻居并不知道。「当时我不太喜欢和别人说自己的事儿,比较内敛的一个人。」

大女儿知道后很淡定,觉得母亲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是件好事。只是小女儿有些发怵,忍不住担心:「爬上爬下的,你身体哪里吃得消哦!」

直到大丽带小女儿去现场观摩自己的舞蹈,认真讲述了自己的训练方法,「看到我是循序渐进慢慢学,不逞强,她就放心了。」

老师在教练习基本功

再往后,随着舞蹈动作由易入难,受伤对大丽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她很注意防护,不会伤筋动骨,都是些皮肉伤。比如脚背、大小腿部位,常常会有瘀青。

「有一次转圈的时候,屁股打到手,疼了足有二三十分钟。」

但她始终坚持练习,年轻人会觉得好苦好累啊,她却轻飘飘回答:「力气是用不完的,有些事儿不是说累就不做了。喜欢就是能坚持啊。」

为了方便练习,戴大丽还在自家卧室装了一根钢管。别人练习几天就会的动作,她要花费一两个月。

大概学了两年,钢管之上,她开始旋转、倒挂,真正入了门。

2012年,戴大丽受邀参加了《中国达人秀》。上台前一秒,「我腿都在发软,摸到杆子的时候,心才安下来。」

她轻巧地爬上钢管,展示了钢管舞的扯旗、速滑、跪杆等高难度动作,徐静蕾作为当时的评委之一,几乎是一脸崇拜得看完了她的表演。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在《亚洲达人秀》的节目上,国外评委大卫甚至发表惊人评论:「我感觉我遇到了下一个老婆。」

表演回去后,大丽决心系统提升钢管舞,便离开健身房,找到一所钢管舞学校报了终生课程。

但到了2014年,大丽第一次冒出了放弃的念头。

当时她因为走路不太小心意外摔倒,手部受了伤,在上海的医院治疗。当时碰巧还要参加一个钢管舞表演。

「那次意外确实有些严重」,采访时大丽伸出手臂给我看受伤的位置:「想过放弃,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听见了周遭的声音:「应该不能跳了吧?都这样了还要跳啊?」

倔强得有些可爱的戴大丽坦言:「越是有这样的声音,我越想坚持。」没等痊愈,她又偷偷练上了,结果当然是表演成功。

再到2015年,年近70岁的大丽开始参加专业比赛,在第九届中国钢管舞锦标赛中,大丽获得了老年组(50+)钢管舞和吊环舞两项金奖!

而她的身边,逐渐冒出一些不太正向的言论——

「已经挺火的了,还要这么拼干什么?」

大丽说:「难道我是为了火才做这件事的吗?我就是喜欢啊,我当然要多学习和享受啊。」

其实,这样的评论算是嘲讽意味较轻的,还有人问:「你为什么要把钢管装在卧室啊?你老公一定很幸福吧?」

大丽淡定地反驳:「钢管我想装哪儿就装哪儿咯。跳钢管舞跟老公幸福有什么关系?」(大丽的爱人如今去世15年了)

类似的评论还有,她早已忘记了,聊起来也没有了当时的糟糕心情,都是一笑而过。

但那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年人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会被这样评论;为什么大家对女性的有色眼镜有这么多。

好在女儿、孙子给了她很大的精神鼓励。

2017年,在女儿的陪同下,她再次走出国门,去美国参加NBC电视台的《Little Big Shots:Forever Young(小大腕:永远年轻)》节目。

去成都美领馆面签的这段经历,大丽无论讲几遍都觉得异常兴奋。

当时的她带了一沓她跳钢管舞的照片,感觉签证官比她自己还紧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断询问她:「这个是你吗?」

边问边把照片传阅给其他同事看,确认无误是戴大丽本人后,他们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你很厉害。」

「我很快就拿到签证了,特别兴奋。」

戴大丽此次获邀参加的NBC电视台节目《小大腕:永远年轻》,是一档由美国著名脱口秀主持人史蒂夫·哈维(Steve Harvey)主持的老年人才艺真人秀,在那一季获邀的13位嘉宾中,戴大丽是唯一的中国人。

当时的节目组请了两个翻译,台上一个,台下一个,由于大丽的女儿会说英语,就暂时担任了台下翻译。

在台上的时候,大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会错意闹笑话,「我随时关注主持人的一举一动,中间他要和我击掌,我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她发现,随着时代进步,一个女性能不顾年龄勇敢追梦,成了大家的心之向往。

只是,岁月催人老。再旺盛的生命力,都敌不过自然的节奏。

年过75的戴大丽,最近有些力不从心了。今年1月,她的眼睛做了白内障手术,遵照医嘱,术后她需要静养,避免任何碰撞。

因此不得不将体力消耗大、危险系数高的钢管舞暂停了近半年。眼睛恢复成功后,大丽决定让自己「慢下来」,但绝不「停下来」。

就在7月,她还去哈尔滨参加了一档节目,现场表演钢管舞。大丽原本忐忑不安,生怕自己难以胜任高难度的舞姿。没想到譬如太空步之类的舞蹈动作,她都完成了。

外人看来是「宝刀未老」,实则是日日磨炼。

近一年里,戴大丽常去小区的健身设施区里做引体向上、劈叉以及一些锻炼手臂力量的动作。

她最近发布了一个健身短视频,和我讲起有些些得意:「有一个我玩得特别好的健身器材,我们小区的小姑娘都不会玩、不敢玩。」

而她不想停下的理由,除了热爱,自己想了想还多了一个,是「使命感」。

短视频、网络直播爆火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在网络上发现了她。「好多人因为我爱上了钢管舞。」

她先是讲了吴菲:

「吴菲是看了我的《出彩中国人》之后学的钢管舞,每次她都称呼我偶像姐姐,现在经常参加国内的或是国际的比赛,可牛啦。」

又讲了一位普通粉丝:

「前两天,有位粉丝给我发了一段话,看完我好难受,对方说,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这样我的作品就可以陪伴她久一些。」

大丽不断重复这句话,越说,声音越小,她说她为这句话流泪了。

因为一辈子这么长,人可以随时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一辈子又是这么短,她跳了11年钢管舞,怎么跳也跳不够。

现在的她,每周周二到周五下午两点半还是会去钢管舞学校练习,早的时候4点可以回去,练入迷了,4点半才走。

每天上午她会开一场直播,教大家如何练习基本功。

隔三差五,她还要拍视频给大家打个样。

因为是绝对的完美主义,大丽常常一条视频拍好多次。先是衣着要整洁,然后动作要流畅,她说:「我想让大家感受到的是力量之美。」

时至今日,在她的短视频、直播间里,奇奇怪怪的留言还是会出现——

有人吵着要看她身份证让她证明自己年龄的,

有说她美颜太严重的(其实是平台自带的),

还有说「这么一把年纪,何苦」的……

总是有人关注她的外貌、年纪,但是她说:「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就想接着跳我的钢管舞,跳到跳不动为止。」

和同事分享大丽阿姨的故事,他们说,大丽的晚年追梦是励志的,也是幸运的。因为最重要的人——家人,都给予了支撑。

事实上,太多的人,除了年龄限制还有家庭的牵制,常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梦想之花」逐渐打蔫儿。

但大丽之所以能够「想做就去做」,更底层的驱动,和那部高分治愈韩剧《如蝶翩翩》里的爷爷一样(步入晚年,决心学芭蕾舞),因为他们活了这么久才明白:

「人生只有一次,不是两次。

老实说,我不怕被反对,我真正害怕的是,我某天想做却做不了,或是记不起自己想要做到是什么。

所以我很珍惜现在这一刻,当我还有能力去做的时候,我不想犹豫,我想努力到最后。」

这段话送给你们,也送给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