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冬的一天夜晚,沂水县桃棵子村的张大娘,正在屋内照看自家生病的男人。这几天日伪军在各村进行大扫荡,村里的乡亲们都跑到山沟子里躲避了。
大扫荡中的日寇
可自家的男人因为患了疟疾,病体沉重,无法行走,张大娘又不忍撇下男人逃命,于是便将心一横,留在屋内,听天由命了。
这天夜里,张大娘正在院中端着盛水的盆准备进屋,突然院门被人猛地推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顺着打开的院门,一下子倒进了院中。
沂蒙山的妇女,哪个不是经历过硝烟战火、见惯生死的?
张大娘凑近一看,通过这个血人身上的衣服便立即判断出,这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八路军。
看到受伤的八路军,出于沂蒙山里老乡们的本能,张大娘连想都没有多想,立即背起了这名伤员,进了屋内。
张大娘将伤员背进屋内之后,看着伤员指着锅台上的泥壶,知道他渴了,便给他烧开了水,放进些盐,然后抱着他的头,喂伤员喝水。
但水壶里的水刚灌进伤员的口中,便顺着对方的嘴角流了出来,伤员当时渴得直哼哼,却又无可奈何。
张大娘赶紧将伤员的嘴撑开,只见几颗断牙被血块包着,塞满了对方的嘴。
张大娘轻轻将手伸入对方的嘴里,慢慢将血块抠出,然后又清理了几个黏在喉咙上的血块子,这才让伤员,最终喝上了救命的水。
影视中的照顾伤员
当天晚上,张大娘忙活了整整一晚上,将伤员的身上血污、伤口全部清理干净,但天快亮的时候,张大娘却有些发愁了。
因为日伪军还在附近进行大扫荡,自家也没有藏人的地方,接下来,该怎么妥善安置这名伤员呢?
好在第二天早上,张大娘本家的三个侄子过来了,他们原本打算趁着鬼子没来,赶紧将叔叔背出村子。
但张大娘夫妇却坚持,先将这名伤员背出去安置好,最终众人商定,将伤员藏到村西北角的一间柴草屋内。
第二天,鬼子撤回据点,三个年轻人便将伤员给抬了回来。
张大娘烧了点儿热水,一点点给伤员清理伤口、进行包扎,当时家里没有粮食,只有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张大娘和丈夫商量之后,将鸡跟邻村的庄户人家,换了半提篮小麦面,每顿饭为伤员专门做了一锅小灶,让他吃粮食,两人继续吃糠咽菜。
因为敌人三天两头进村子里扫荡,村里干部得知张大娘家看护伤员的事情之后,便帮助他们在家中挖了一个洞。但洞内温度比较高,没过几天,伤员的伤口便出现了感染,不久便发起了高烧。
因为缺少医疗药品,张大娘只能用手巾不停地给伤员擦拭身子消热,随后,她又采了一些芸豆叶子,趴在伤员的身边,用土法子,一点点将汁水挤在伤员的伤口之上。
经过二十多天的精心照顾,伤员的伤情最终得以控制,并开始好转起来。
在这段时期,张大娘通过与伤员的聊天,也慢慢知道了对方受伤的原因。
这名伤员名叫郭伍士,是八路军山东纵队司令部侦察参谋,前几天,奉命在挡阳柱山北坡侦察情况之时,不幸被敌人打伤。
敌人随后还在他身上补了两枪,以为他必死无疑。
谁知到了晚上,郭伍士却从血泊中挣扎地爬了起来,当时的他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口渴得要命,好容易艰难地爬到附近这个村子之后,却发现村中的人们都已逃到山中去了。
正在绝望之际,郭伍士敲开了张家的大门,遇到了张大娘。
一个多月之后,部队找到了郭伍士,安排将他转移到纵队的一家医院治疗。
临别之际,张大娘拉着郭伍士的手说道:
“孩子,不管走到山南海北,一定捎个信回来。”
郭伍士含着热泪,给张大娘跪下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他当时对张大娘说:
“无论战斗到哪个地方,我永远不会忘了您,您就是我的亲娘。”
1947年,郭伍士因伤复员,当时的他拒绝了返回原籍山西大同的安排,而是选择在沂南县隋家店子村安家落户。
他要留在沂蒙山区,找寻当年救命的恩娘。
但茫茫的沂蒙大山之中,交通信息闭塞,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张大娘,又在哪里呢?
沂蒙山区村庄
为了寻找母亲,郭伍士便找人做了一副小挑子,挂着烧酒,在山区里转悠。那些年,沂蒙山区的庄户人家,经常能够看到一个操着山西口音的卖酒汉子,逢人便打听张大娘。
直到九年后的一天,郭伍士来到了桃棵子村,当他看到这条熟悉的村路之时,再也忍不住,一面哭着,一面放下挑子,沿着记忆中的道路,推开了那扇自己寻找多年的院门。
看着眼前那个满头白发的大娘,郭伍士嘴一咧,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对方的面前:
“娘啊,儿找你找得好苦呐......”
母子俩顿时,抱头痛哭。
原来张大娘后来被侄儿,帮助改名为祖秀莲。这些年众人都渐渐熟悉了祖秀莲这个名字,所以郭伍士打听张大娘时,总是找不到真正想要找的这个恩娘。
祖秀莲
母子俩重逢之后,郭伍士便将全家从沂南县迁到了桃棵子村,方便就近照顾祖秀莲。他每月都会从自己的残疾军人补助金中拿出一部分,供母亲零花,并像亲娘一样伺候老人家,还经常给老人买衣服、买好吃的。
就这样,祖秀莲在郭伍士一家人的照料下,安稳地度过了她的后半生。
1977年祖秀莲去世,七年之后,郭伍士病重,临终前他嘱咐家人,丧事从简,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将自己的坟挨着娘近一些,让他能永远陪伴照顾着娘。
这张照片便是当年郭伍士和恩娘祖秀莲的合影,他们这段母子情缘,让人读了不禁动容,也让我们不由想到,巍峨的沂蒙山群,到底还有多少让人落泪的红嫂故事,等待着我们去翻阅,去追寻。
祖秀莲和郭伍士
致敬祖秀莲,致敬当年那些为国默默奉献的红嫂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