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天才档案》,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今天给你们分享一个东北词,拼缝。

东北一些市场的标语上写“禁止非法拼缝人员入内”,把不少外地人都看懵了。拼缝的意思是指手里没有实货的中间商,利用买卖双方信息不对称,从中赚差价。

拼缝一般不能算正当职业,类似的行为却在各地都可以看到。比较为人熟知的拼缝就是二房东,赚房租的差价,更夸张的连水电费差价都赚。但二房东几乎不投入本钱,也没什么风险。

不过在我看来,生活里这类拼缝都是毛毛雨。史上最厉害的拼缝天才,是个华裔男人。

这男人从小混迹在富二代和官二代的圈子里,因此认识了马来西亚的总理,通过忽悠居然得到了动用国家财产的权利。

他拿到这笔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美国,请好莱坞巨星小李子给自己庆祝生日。

他的绯闻女友是一位大牌女星。他还斥资上千万元,帮她开拓美国市场。

这些明星都没注意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亲手酿造了一场史上闻名的大骗局。

2009年10月,凉爽的秋夜,著名赌城拉斯维加斯迎来了一位中国面孔的男人。今晚,他将在这里开展一个豪华的神秘派对。

20位模特身材的女招待按照指示,身穿黑色晚礼服,拿一套比基尼,先去到VIP包厢。

姑娘们一进门,首先看到了一群玩扑克的陌生亚洲面孔,但旁边有个戴着棒球帽的白人很眼熟,她们认出了那是好莱坞巨星莱昂纳多。

这些亚洲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一个巨星相伴?

等待大概20分钟后,她们每个人收到了1000美元筹码,接着被黑衣保镖护送到另一个套房。进入前,她们被要求上缴手提包、手机、驾照,并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姑娘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碰上这样高度机密的派对还是第一次。不过每人都收到了3000美元预付款,陪伴玩乐几小时即可。因此尽管有点不安,还是进去了。

房间没开灯,光源来自屋顶的迪士科灯球和壁炉篝火;几扇落地门窗敞开着,面朝露天泳池;房间正中央有临时搭建的白色瓷砖舞台。

这里最火的游戏之一是百家乐,人们围坐在赌桌边,不断下着5000美元的筹码。到后来大家都玩嗨了,开始到处扔筹码。

主人没有参与这场嬉闹。他30多岁,微胖,细长的小眼睛,笑起来有弧度。他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和莱昂纳多抽雪茄。

派对期间有位女招待对这个男主人产生好奇。她想,明明是男主人安排她们过来的,怎么不和她们玩。

她上前跟他聊天,但发现这个男人面对女人异常害羞。

他让人拿来一盒巧克力,告诉她,金纸包装的方形巧克力是他的最爱。没有哪个派对老手会和女性说这么无聊的话题。

他叫刘特佐,确实是派对老手,只是不擅长和女性交谈。他从学生时代就是派对的组织者,派对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投资。

今年是刘特佐成为“亿万富翁”后,来美国的第一场生日派对。他打算通过举行奢华派对,先在上流圈子打响名气,凭借圈子投资创业,筑造他的帝国。

8个月过去,刘特佐在派对上的花销达到了8500万美元。5万美元一瓶的香槟、私人飞机、租借超级豪华游艇等派对顶配样样不少。除了派对,刘特佐对待朋友也十分大度,经常买来爱马仕包送朋友甚至刚见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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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特佐和莱昂纳多

一位私人飞机飞行员说,刘是他见过最会花钱的人。“你在伦敦吃饭,他会跟你说想去纽约吃晚餐吗。如果你同意了,他就马上定一架飞机,然后你就会坐在曼哈顿的餐厅里品着最棒的酒。”

再到后来,客人们开始窸窸窣窣地猜测这个男人的背景,有人传闻他来自亚洲神秘家族。

而就在刘特佐的美国派对生涯正红火时,他收到了朋友的邮件,里面说,“你的行为太危险了,随时可能崩盘。”

这位朋友是曾和他一起参与经济犯罪的同伙。

现在,刘特佐账户里有近7亿美元,是从马来西亚国家主权基金里偷偷转移的。他是基金会的幕后创始人。

他的另一个身份,是马来西亚总理的私人金库,支持总理及夫人买奢侈品、购置房产。

他相信自己不仅能做好这个工作,而且能挣到更多的钱。因此他先挪动了一点公款,用做创业的启动资金。

近一年后(2010年9月),刘特佐创办了赤岩影视制作公司,合伙人有马来西亚总理的继子。刘特佐把公司交给旁人运作,自己则作为幕后金主,低调行事。

这家公司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大制作《华尔街之狼》,导演是马丁·斯科塞斯,主演是莱昂纳多。

说来嘲讽,这个电影的原型是华尔街著名欺诈犯贝福特。90年代时他带着一帮地痞流氓卖低价垃圾股票,骗走了数亿美元。之后便带着手下到处吃喝嫖赌嗑药。

结婚前他开了一个单身派对,找来100个手下和100个妓女,开展了一场空前的群P。他的婚礼也同样淫乱。当地警官说,“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们全抓起来了。”

当FBI找上门后,贝福特开始积极配合调查,把其他人都供了出来。因为重大立功,他只判了一年多,一度让追案10年的探员崩溃。

贝福特出狱后写出了自己的经历《华尔街之狼》,成为畅销书作者,如今还把影视版权卖了100万美元。

《华尔街之狼》开拍前,刘特佐在戛纳电影节期间开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派对,预估花费300万美元。贝福特也去参加了,看到如此奢华的派对后,这个欺诈犯惊呆了——什么电影会开拍前就大摆宴席?

或许因为自己曾做过大型诈骗,他嗅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臭味。在派对上他告诉其他人,“这他妈绝对是场骗局。幕后操作者的钱一定是偷来的。没有人会如此大手大脚地花出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贝福特不知道的是,在戛纳海岸边还有另一场派对。那是刘特佐的另一项事业。光涉足影视圈还不够,他正打算成立自己的音乐公司赤春,几个月下来他已经跟业内好多著名音乐人会面过了。

他还给绯闻女友萧亚轩投了300万美元,帮助她的音乐在美国市场发行。

刘特佐与绯闻女友

戛纳电影节结束后,刘特佐回到美国,又开了一次派对。他给贝福特50万美元,但被贝福特拒绝了。要知道他的电影版权才卖了100万,一次派对出场费就值了一半,什么人会这么大手大脚花钱?这太可疑了。

贝福特后来远离了这群人,他说,“他们就是群罪犯。”

《华尔街之狼》的开销有没有上限?反正刘特佐告诉导演和主演,让他们尽情发挥,任何要求都能满足,比如撞车戏就用真的兰博基尼。到最后整个制作的预算达到了1亿美元。

1亿美元对刘特佐不算多,毕竟刘特佐从基金会弄了7亿美元,但那段时间他手头有些紧。

这一年多来他的开销实在太大,除了奢华派对,他还买了豪华酒店、多套美国房产,并用一部分来行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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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宅之一

刘特佐的金字塔才刚刚搭好地基,为了继续维持他神秘有钱人的形象,为了保证电影制作成功,为了开创他的帝国,他的资金链不能断掉。

他得再想办法弄点钱,越多越好。

派对奢华依旧,但或许很少有人注意到,刘特佐正在包厢里焦虑地打着一通通电话。

刘特佐的计划是借马来西亚主权基金的名义,向华尔街借债。

主权基金都是一个国家的官方基金,负责对外投资,或引进项目。刘特佐想借用这个基金,抛售一些国有资产,去筹钱。

但有个问题是,这个基金才刚成立没多久,先前没有过大型交易记录,而此次交易额将达到35亿美元,所以必须要有担保人。

寻觅合适的人为己所用,这正是刘特佐擅长的。

在一般人看来,这个社会正在稳步地运转着,但在刘特佐看来,哪里都有裂缝,裂缝即是机会。

刘特佐发现了国家的裂缝,那就是不受监管的权力。他通过收买总理,控制了马来西亚主权基金会。

别的国家也有裂缝。这次刘特佐找到的担保人,是阿联酋主权基金会,对方市值700亿美元。

基金的主要负责人和刘特佐交往密切,这个负责人私生活糜乱,在业内以受贿闻名,但也因此帮助基金会促成了多笔大生意。

刘特佐找到他时,给了他好处,也答应让他的基金会低价收购马拉西亚的一些公司。

但一个国家的主权基金为另一个国家的主权基金担保是件很可疑的事,需要通过投资公司交易,于是刘又找到了高盛集团内的一位主管。

高盛是历史最悠久的投资公司之一,有150多年的历史,被《财富》杂志评为美国财富500强企业之一。

刘特佐找到的这位主管在亚洲混得很开,最重要的是,这位主管的裂缝显而易见,比如他通过和有地位的女人睡觉上位,在行贿受贿方面也是游刃有余。

刘特佐与阿联酋主权基金会负责人、高盛主管结成三人联盟,靠行贿马来西亚和阿联酋官员排除万难,敲定了人生中第二次大型诈骗交易。

几个月后,《华尔街之狼》拍摄完毕,获得2014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而背后的制作公司也很快跻身于好莱坞一流的圈内,开始被更多一线电影人关注到,比如斯皮尔伯格也来洽谈合作。

跟很多影视公司一样,刘特佐公司的办公室里挂着一些原版的海报。虽然公司先前没有自己的影视项目,但他们有钱,可以从海报收藏贩子那买。

公司前前后后买了70多张海报,花了400多万美元,里面最珍贵的是1927年的经典电影《大都会》,一张120万。

这个新制作公司庞大的开销也很快引起媒体注意。公司对外声称资金来自中东,绝不提及刘特佐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刘特佐的音乐事业也开始运转起来。那时候索尼音乐公司收购了EMI(旗下艺人有坎耶韦斯特、碧昂斯、亚瑟小子等国际著名音乐人)。而刘借助人脉资源,投资1亿美元,成为了股东之一。

为了庆祝事业更上一层楼,他借了一艘超级邮轮,价值3.3亿美元,是世界第九大邮轮。此次派对的嘉宾除了好友莱昂纳多,还有一些国际歌星比如蕾哈娜,以及中东一些王室。

派对狂欢不停,事业蒸蒸日上,从外部看来,刘特佐太成功了。他靠着赃款筑建了帝国,也成功在媒体界隐姓埋名。

但帝国之内,刘特佐真正的状态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曾告诉朋友,他喜欢赌博场的寂静——那些时刻,手机被禁用,赌客屏息,仿佛可以及时逃掉。

但麻烦找上门,是逃不掉的。

刘特佐遇上的麻烦首先来自银行那边。

刘特佐一个惯用套路就是把公家的钱先汇到父亲账户,经过几家银行,再转回自己的账户。他向银行解释,这是自己家族的惯例。

2012年年底,他准备买一处房产,价值1.1亿美元。

可能先前交易频繁、加上这次交易额大,他收到了其中一家银行的质疑。如果不提供合理的解释,银行可能会冻结资金,甚至招来更深入的调查。

但刘特佐的应对方式非常巧妙,甚至搬出了孔子的思想。

他先在邮件中表示了愤怒,说这是他送给父亲的礼物,在孔子的思想中给长辈钱是对长辈的尊重,后辈赚了钱回赠长辈是应该的,“这是我们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接着他开始解释父亲把钱转回自己账上一事。他说长辈收到钱后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要的只是这种心意,钱被退回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

他再次向外国银行强调这事很敏感,解释多了是不吉利的。并在末尾点明,不希望被反复地问同样一个问题,银行的职责不是来增添客户负担的。

这些解释单独听起来或许很无力,但他依然利用了银行系统的裂缝——他是银行的大客户。普通客户可能会被详查,但亿万富翁却被放过了。

就像美国著名民谣歌手鲍勃·迪伦所说:你如果偷一点东西,你会被送进监狱;如果你偷很多,他们会把你奉作国王。

几天后,这笔巨款就被放过了。该银行的高管还帮刘解释,说“家庭间的汇款也不总是符合逻辑的。”

不知道刘有没有贿赂这位高管,但他经常把一些银行家邀请去自己的派对。

银行家露出了裂缝,他们收了钱就会帮刘出谋划策,或者用自己的名义担保。

银行的麻烦刚刚解决,更大的麻烦又来了。

刘特佐事业的稳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和马来西亚总理的交情。只要总理仍然在任,刘就能保证自己不出事。

但新一届选举到来前,总理胜算极低。

总理执政的这几年,最初的政绩看上去不错,刘给马来西亚带来了中东项目。到后来刘特佐在美国建立帝国后,也进一步促进了美马关系,马来西亚吸引了好莱坞和华尔街的目光。

但随后主权基金会内流动资金越来越多,不少老员工因质疑资金去向等问题被开除,到后来员工全是总理的亲信。马来国内媒体嗅到丑闻,开始质疑这家基金会。

更重要的是,政府内的腐败现象遮盖不住了。

总理本人受贿无数。刘特佐给总理买了多套秘密房产,也承包了总理与总理夫人平日的生活开销。总理夫人喜欢爱马仕的包,去到店里时点名不要哪几款,剩下则全部打包。

马来西亚总理与总理夫人

总理的支持率大幅下降。新的选举到来,如果总理下台,基金会一定会被调查。这是总理的难题,也是刘特佐的难题。

在大选前,为了帮总理拉人气,刘特佐安排几家餐厅免费发放食物,持续了几周。

他还请来鸟叔办了一场公益演唱会,声明募捐所得的钱将捐赠给贫困学校。他说,“这场演唱会不会有政治演讲,只是为了统一、和平、繁荣。”

演唱会当天有8万人出席,放眼望去如一片蔚蓝的海洋,充满征途的希望。观众们都穿着免费发放的蓝色短袖,上面写着1Malaysia,意为“一个马来西亚”。这句话是总理选举的口号,他希望能促进马来西亚多民族的统一。

不过当总理踏上舞台后,最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作为暖场,他先问,大家有没有准备好迎接鸟叔。

“有!”台下欢呼。

他接着问,那大家有没有准备好欢迎他再度取得政权。

“没有!”台下怒吼。

这个局面的结果就是,总理只好找刘特佐拿出更多的钱,通过贿赂国会议员来保住他的位子。

这是个不得已的选择,因为这笔钱之多,刘特佐也暂时拿不出来。

但总理要连任,现在这是唯一的裂缝,唯一的机会。

于是,刘特佐开启了人生中第三次大型诈骗。

前两次诈骗,刘特佐一次偷偷转移主权基金会的公款,一次变卖国有资产,他都有主导权,但第三诈骗后,他似乎有些被动,纸牌王国的某一角开始摇摇欲坠。

在刘特佐和总理的推动下,基金会向高盛集团卖出30亿美元债券,承诺之后由马来政府偿还。高盛集团转手卖出就赚了3亿。

这场交易引来高盛内部质疑,但因为高盛赚到了钱,而且许多高管受贿后帮忙说话,最终质疑不了了之。

基金会收到钱后,将近7亿美元被转到了总理的账户内,用作收买国会议员,并最终靠这些选票保住了位子。

第三起诈骗告一段落。刘特佐帮总理稳住了位子,自己挣了20多亿。

可稳住了这个地方,其他角落又相继开始松动了。马来西亚国内控诉政体腐败,马来国内媒体密切追踪着相关动态。

又因为牵扯高盛集团,该公司巨大的收益引起华尔街的重视,美国媒体《华尔街日报》也参与到了这场声势浩大的调查案中。他们发表文章详细报道了高盛集团的生意,并明确指出高盛集团不可思议的经济收益。

不久后另一个媒体甚至提到了刘特佐的名字,报道就叫《谁是刘特佐》。

报道内容提到刘和阿联酋主权基金会的关系,以及他近期的大交易,比如收购EMI音乐公司,并猜测他和马来西亚主权基金会有关。

在这样的形式下,刘特佐并没有变得低调。第三起诈骗案敲定10天后,他在拍卖会中以4880万美元买下一副名画,名义上是庆祝总理当选,但实际上另有目的。

刘特佐当时买下的名画《Dusthead》——Jean Michel Basquiat

他已经开始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危机。他需要一个比房产更保险的资产,能在关键时刻快速出手。

像往常一样,刘特佐发现了投资市场的裂缝,那就是艺术品。相较于其他资产,艺术品有着独特的优势,不仅能便迅速转手获取现金,而且哪怕他交易频繁,也不用太担心自己身份暴露。

艺术品交易的规则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套保护衣。

刘特佐名下有大把的空壳公司,他用这些公司充当买家,而艺术拍卖会无论大小都没有法律义务去揭露顾客的身份,保证客户隐私是他们的原则。

保险起见,他用朋友谭胖子的邮件和拍卖会沟通、预留座位、甚至以谭胖子的名义购买艺术作品。

买完后他用谭胖子的邮箱给自己发消息,说“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尤其是在我人生的困难时期的信任、支持。所以我想把这些艺术作品赠予你。”写完后他还在每封邮件的末尾附上一句,“绝对不能把这项行为当作腐败。”

艺术品到手后,刘把它们储存在日内瓦一些特殊的仓库。它们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办公楼,但里面可能藏着让你意想不到的货物。

这个地方叫自由港,以无限期匿名免税储存闻名。这里不仅储藏珠宝、老爷车、油画等私人资产,还有不少非法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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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港某仓库内部图(非刘特佐的)

1995年警方在自由港查获了4000件被盗的意大利文物,后来陆续还有几百件被伪装成廉价纪念品的埃及珍宝。

这些事被曝光后,人们发现这里完全成了文物盗窃者的自由港。瑞士后来对这有了些限制,但有钱人在此存货还是较频繁。

到2013年年底,刘特佐私藏的艺术品估价已达到了3.3亿。

除了艺术品外,刘特佐还投资珠宝。和艺术品相比,珠宝不仅让它的拥有者在人群中耀眼,紧急情况下易携带,或许还能成为救赎之光。

刘特佐这一张珠宝牌还有另一个目的——他需要取悦和他交往的女性,尤其是总理夫人。

总理夫人的爱好除了爱马仕包,还有珠宝。她在刘特佐那收获了不少珠宝,最贵的一款高达2730万美元。

刘特佐用来购买珠宝的空头公司名为“黑岩商业(环球)公司”。表面上看这是他山寨美国著名商业投资公司“黑岩公司”(就多两个字“商业”),但他私下告诉别人,其实这个“黑岩”另有含义,“岩”代表总理夫人喜欢珠宝,“黑”代表总理夫人的心。

珠宝交易的最后,刘特佐还不忘用谭胖子的邮件给珠宝商的助理发一封声明邮件,“千万别在邮件里提到刘先生的名字。你要记住他只是个中间介绍商而不是买家,务必小心!”

2014年,距离刘特佐带着7亿美元来美国已过去5年。这5年间,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亚洲富豪变成了美国传媒大亨、名画收藏家、珠宝商。

现在,他打算把注意力转移到慈善事业上,将自己洗白。

当年10月,刘特佐受邀参加了一场癌症慈善晚会。主办人告诉他,他将在晚会上被赋予“天使加百列”的称号。

晚会的举办地点选在纽约证劵交易所旧址。大厅内是古希腊式梁柱、穹顶,尽显尊贵。在场的客人有好莱坞明星、音乐人、及各商业大亨,很多都和刘特佐交好。

刘特佐打着黑色领带,在众人掌声淡去后,缓缓登台。

他说,2年前,医生告诉他,他可能患了2级肺癌。“我曾觉得我的世界要崩溃了。”刘特佐听起来声音有点僵硬,“那是我人生中的转折点,我那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后来他去做了6个月的检测,最终的结果让他舒了口气,医生说那只是感染。

但这一次的经历改变了他的人生观。那年他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支持癌症研究。(这个基金会在前两年比较低调,在2014年活动变频繁了。或许跟那年越来越多的媒体报道了他的负面新闻有关。)

除了癌症故事,刘特佐还少见地谈到了他神秘家族的故事。

他说爷爷是中国人,1960年移民到马来西亚后挣了一笔钱。之后爷爷开始在整个亚洲做些慈善事业。而刘特佐现在做慈善也是受爷爷的影响。爷爷最近因癌症去世了,所以他也给一个癌症基金会捐了钱。“爷爷的举动一直以来都鼓舞着我。”

刘特佐会讲故事,擅长真假参半。在爷爷的故事里有些是真的,比如爷爷去世了,或者他很爱爷爷,但爷爷并不是富豪,更不是什么慈善家。

事实是,爷爷在二战后到了马来西亚,在铁矿业赚了一点钱。但那之后有人说爷爷在卖厨具,有人也传言他走私鸦片,总之当地没有人听过爷爷有啥财富传奇。

刘特佐家到了父辈开始有钱,家产千万。他从小擅长说谎,就与这个成长环境有关,因为父亲把更大的野心寄托在了刘特佐身上。

刘特佐学生时代

父亲深知圈子的重要性,因此把16岁的刘特佐送到英国,念贵族学校。这行为就像是北京一个身价千万的普通富人,硬要儿子打入王健林、马云儿子的圈子。

也正是在那里,刘特佐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富裕”。

他的同学基本都是王室或贵族,比如罗斯柴尔德家族。这个家族是欧洲著名的金融家族,发际于19世纪,家族产业涵盖金融、地产、矿业、能源、混合农业等,总估值在700亿美元。

为了维持和贵族同学的关系,他撒谎称自己是马来西亚的王子,还伪造家人和游艇、豪宅的合照,称是自家的。后来他还租了豪华游艇,邀请同学来玩。

为了进一步显示自己的能力,刘特佐偷来了文莱大使馆寄给文莱同学的信。他伪造大使馆信纸,冒充使馆给当地最火的俱乐部写信,说要帮一个文莱贵族预定座位。后来他真的和同学们去度过了潇洒的一夜。

在学生时代,刘特佐不是派对的主人,而是组织者,大家平摊费用。但在结账时,刘会耍些小心思。他负责收集所有人的钱,然后拿着一笔巨款去付账,感觉就像他本人付的一样。

高中毕业后,刘特佐考到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经济学院,那是奥巴马、特朗普的母校,在那里家里有背景的比比皆是。

刘特佐到那后仍然延续了派对领袖的作风,比如花4万美元过生日,包加长车载同学们去派对,等等。一切资金都由父亲提供,父亲支持他多跟身份尊贵的同学来往。

刘特佐喜欢派对,但派对对他来讲就是一场投资。从高中起刘就开始积累人脉,包括现总理的继子、中东皇室。

他总能在人群中识别身份高贵的人,但凡出现这样的人,他就想法拉拢。他懂得这些人的欲望,特意制作了两种邀请函,一种普通一种是VIP,来彰显一些人尊贵的身份。

当他慢慢渗透到新的圈子后,他会识别出一些人,财富与地位不匹配,适合与自己一起发财,比如拿着微薄工资的总理候选人,有人脉却没钱的中东基金会经理,有身份却没钱的中东王室。

刘特佐利用人的裂缝、体系的裂缝,一步步搭建了他的纸牌帝国。

这个帝国一度达到异样的平衡,然而当敏锐的媒体、被开除后私存交易明细的员工、持怀疑态度的银行家、以及调查马来西亚主权基金腐败问题的官员们相继袭来时,谁也救不了帝国的崩塌。

发展慈善事业第二年,2015年,那年的秋季让人躁动不安。

马来西亚国内反腐部门里,有个调查刘特佐的官员被暗杀了,听说是窒息而死。他的尸体后来被放入了麻袋中,麻袋被放入油桶里,再注入满满的液态水泥,一并扔入某间学校旁的荒地里。

总理也不好过,他不断拒绝美国要求调取马来西亚银行交易明细的要求。其实FBI在2月就已经开始调查了,距离真相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与此同时,马来西亚与美国关系也进一步恶化。

在那样躁动的氛围里,刘特佐度过了他34岁的生日。

派对当天奢华依旧,美食好酒样样不少。参加派对的仍是那些关系姣好的合作人、明星、模特,但这次少了莱昂纳多。听说那时他收到了些消息,所以没有出席。

派对的主题是“在一起”,活动包括为联合国筹款的拍卖会,大家还一块合唱了迈克尔·杰克逊的《We Are the World》。派对期间还展示了一篇有关刘特佐的正面报道。

豪华游轮上一片欢声笑语,刘特佐仍是众人眼中的焦点。外部分崩离析的世界,好像随着船驶离岸边,变得越来越遥远,如海市蜃楼。

2016年,负面报道铺天盖地,美国的银行暂停了与刘特佐的合作,刘特佐决定到中国做点生意,挽救下他的帝国。

他手头上的地产目前都无法脱手,但好在还有艺术品。他卖掉了手上最贵的名画,就是3年前4900万美元买来的,如今以3500万低价转让。

他的逃亡生活不算太差,住宿是在外滩半岛酒店的套房里。半岛酒店还原了上世纪20、30年代的老上海风情,透过套房的窗子可望见对岸的陆家嘴,夜里灯光倒映在黄浦江里,迷离又引人入胜。

也就是在这里,刘特佐消失了。

当记者找到这里时,酒店电脑里刘特佐的住房记录全消失了,而前台女员工说刘特佐确实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

记者后来去了香港,因为那里停着刘特佐最新买的豪华游艇。长91.5米,造价2.5亿美元,曾获得2014年摩纳哥游艇展冠军(这个展览是全世界最大型的游艇贸易展)。

“平静号”邮轮

刘特佐给这艘游艇起名为“平静号”,但却有些“名不副实”。它给了刘特佐最耀眼的光环,也让他一度因没现金支付运营费用而焦虑不安。

当记者来到“平静号”旁边时,船正停泊着维修,船长说刘特佐不在船上。后来这艘船被马来西亚政府收回了

刘特佐至今仍在逃,2019年他接受了新加坡《海峡时报》的电邮采访,声称自己在欧洲某国,该国答应为他提供庇护。

美国政府指控刘特佐洗钱、海外行贿,及串谋规避银行内部监管机制等三项刑事罪名。后来美国当局又联系上了刘特佐,达成协议,从刘特佐那收回10亿美元、一架私人飞机及多套高端房产等。

但协议里不包括认罪,与刘特佐的刑事诉讼也无关。至于刘特佐获得了什么也未知。

2020年7月28日,马来西亚总理那吉布终于被定罪,成了马来首位被法庭定罪的前总理。那吉布最终被判刑72年,罚款2.1亿林吉,约人民币3.4亿元。纳吉布表示,他对裁决非常失望,但称这不是世界末日,希望尽快开审洗脱罪名。

说起来,马来西亚国家主权基金也是刘特佐一手办起来的,那是刘特佐第一起诈骗案的开端。

当时他告诉刚上任的总理,这个基金可以用来回馈政治上的盟友,支持选区捐款、投资建设等。后来他还把总理引荐给阿拉伯的王子,说基金可以和王子合作,投资进行石油开发。

但这个王子只不过是有个名头,没有钱。王子和刘特佐是一伙的,他们贿赂了华尔街分析师,把油田估价36亿美元。没过几天,这项交易就敲定了。

马来西亚主权基金向这个阿拉伯公司投资了10亿,刘特佐将3亿转到两边的合作账户下,其中的7亿转移到自己名下。他拿出一部分钱回馈给中东合作伙伴,一部分钱用来支持总理夫妇消费,帮他们添置房产。

剩余的大头则成为刘特佐帝国的启动资金。

2020年10月底,高盛集团收到了高达70多亿美元的罚款。

主犯们的审判结束,诈骗案告一段落,人们矛头指向的是领头的刘特佐,以及几个重要的同伙。

与其说刘特佐擅长诈骗,不如说他擅长笼络人心、发掘体制的漏洞。他只是个组织者,他的诈骗案就像他组织的所有派对一样,香槟、游艇只是手段,是派对客人成就了每一次的奢华。

后来,那些娱乐界名流们也上缴了曾从刘特佐那获得的礼物,撇清关系,而后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中。

或许他们还有人会记得刘特佐,总是亲自布置派对场地,安排飞机从南半球飞到北半球跨年两次,以及送给自己珍贵礼物后的感动。

但现在,当“神秘亚洲有钱人”光环骤然破裂,人们发现刘特佐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无聊乏味的人。

人们在回忆他时会想起,他爱喝10块一瓶的科罗纳啤酒,爱吃肯德基,总是说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比如今天的寿司好吃吗?

他不是什么“亚洲盖茨比”。若真要找什么相似之处,或许是派对散后,人走楼空,同样一群人,转移到城市的另一角,在那里派对灯光再度亮起,香槟的泡沫仿佛要冲破夜空。

过往派对的照片

此时,他已经彻底没了音讯。他最后一次接受采访,自称人在欧洲;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人在中国。

在他参与了资本与政治的肮脏勾结后,所搅动的暴风雨却重重地落在了马来西亚国民的头上。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能在欧洲,或者还在中国的某个角落,改名换姓,乔装打扮,滑动手机,正在阅读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