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诡案罪》,作者岳勇, 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 案发当日

丁零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

时间正是晚上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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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您好,这里是青阳市公安局110报警指挥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我要报警,刚才有个男人闯进我家,杀了我丈夫……”

“您现在在什么地方?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吗?”

“我、我现在和我女儿躲在卧室里打电话,那个人好像已经走了。”

“您住在哪里?”

“西郊路118号5楼503房。”

“好的,请您继续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离开,警察很快就会赶到。”

几分钟后,两名正在西郊路附近巡逻的巡警赶到了现场,在确认报警人所言属实之后,立即把情况报告给了局里。

不大一会儿,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带人赶到了现场。

西郊路已经靠近郊区,118号是一幢五层高的旧楼。

范泽天走进503房,屋里亮着灯,电视机开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狭窄的客厅中间,一个年轻男人仰面倒在地板上,看上去像是胸口被人刺了一刀,鲜血流了一地。

先前赶到的两名巡警,一个在客厅里看守现场,另一个在后面卧室里陪着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面容姣好,但此时脸上却写满了惊惧。她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已经睡着了。

法医老曹上前察看了一下,确认倒地男子已经死亡。他戴着手套,扒开男子的衣服,一边观察死者身上的伤口,一边说:“应该是被锐器刺穿心脏,失血过多而死亡。凶器嘛,应该是一把单刃的水果刀。”

范泽天走进卧室,巡警朝他点了一下头,指指那个女人说:“就是她报的警,外面的死者是她丈夫。”

那个女人急忙把手里的孩子放到床上,抽泣着站起身。

范泽天问:“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人的身体还在发抖,看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揩着眼泪说:“今天晚上,我们刚吃过晚饭,正在家里看电视,忽然有人敲门,我丈夫起身去开门,一个男人走进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掏出一把水果刀,往我丈夫胸口刺了一刀。我丈夫中刀倒地,我也吓坏了,赶紧带着女儿躲进卧室,关紧了房门。凶手撞了几下门,没有撞开。后来我听到脚步声,知道他走了,才想起打电话报警。”

范泽天的助手、正在一旁作笔录的女警文丽抬头问了一句:“你认识那个男人吗?”

“我……”

女人看了一眼外面客厅丈夫的尸体,目光垂了下去,摇头说:“不认识……”

范泽天又问了一些情况,知道这女人叫王婕,她丈夫叫秦启明,两人都不是青阳本地人,原籍在贵州省。秦启明在一家酒楼做杂工,王婕无业,在家里带孩子。

晚上11点多的时候,现场勘察工作基本结束,没有搜集到什么与凶手有关的重要线索。现场也没有找到作案的凶器,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

范泽天走出大楼看了一下,这是一栋专门用来出租的旧楼,每一层有四间房。五楼只有王婕他们一个住户,其余三间房都是空着的。

警方问了一下其他楼层的住户,都没有注意到当晚有什么陌生人出入。

  • 王婕的爱情故事

我叫王婕,我出生在贵州省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里,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生活十分贫苦。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正是因为家庭情况不好,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自我小时候开始,家里就没有过过一天太平日子。

我十岁那年,爸爸和妈妈终于离婚了。妈妈扔下了弟妹却带着我,改嫁到了外乡一个叫刘景红的光棍儿家里。

妈妈嫁过去后才发现,刘景红其实是一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家伙。妈妈在这个新家的遭遇,比离婚以前更惨。刘景红心狠手毒,几天时间妈妈便被他驯服得服服帖帖,在他面前骂不敢还口、打不敢还手,只能逆来顺受,有泪往肚里流。

有一天半夜里,我忽然被隔壁妈妈房里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惊醒。我忙爬下床,来到妈妈的房门前,从门缝里悄悄往里一瞧,只见昏黄的油灯下,刘景红把妈妈绑在床柱上,手里拿着一根皮带,正在一下一下使劲地抽打着妈妈……

我又惊又怒,跑出房间,冲进厨房,猛地抓起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刘景红被我吓了一跳。

我举起刀颤声道:“我、我就一刀砍死你!”

他吓唬我道:“快把刀放下,砍死人是要坐牢的,你不怕吗?”

“我不怕!砍死你,我再自杀!”

他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一见我挥舞菜刀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顿时软了下去,讪讪地走了。

我的泪水无声地流着,为自己,也为我那苦命的妈妈。

从这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要把菜刀拿来放在枕头下面,才能安稳地睡觉。

经过这件事之后,继父老实了许多。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看似平静的生活背后,却隐藏着一场看不见的阴谋。

那年夏天,我刚参加完中考回到家,正为自己在考场上超常发挥考出了好成绩而暗自高兴时,继父却忽然对我说:“阿婕,快去收拾一下,明天隔壁村的姜麻子要娶你过门儿。”

“什么?”我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明天就要做新娘了,快去收拾收拾。女人家,人家女,养得再大终究是别人家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终究是个赔钱的货。”

继父说完,打着酒嗝儿又跑去跟人家玩牌赌钱去了。

我一脸莫名其妙,一问母亲才知道,最近继父手气不好,在牌桌上老是输钱,最后输红了眼,把我也输给了邻村光棍儿姜麻子。姜麻子三十多岁了,是这一带有名的二流子,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好事不做坏事做尽。

我听完,差点昏倒在地上。

妈妈把我紧紧地抱在怀中,泪如雨下:“婕,咱娘俩儿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哇……”

我咬牙说:“妈,我们不能听任这个恶棍的摆布!我、我要逃出去!我再也不想见他的面了。”

这天晚上,我胡乱收拾了几件换穿的衣服,在妈妈的帮助下,从后门悄悄溜了出来,准备乘夜出走。哪知刚走出后门,就被继父拦住。原来他早已算好我会逃婚,怕我走掉明天姜麻子不会放过他,所以一直暗中守在后门口。这一夜,他把我反锁在房间里,看守得死死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来不及吃一口早饭,姜麻子就带领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地来迎亲了。我死活不从,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又怎是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的对手?很快,我便被他们架上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

我拼命地踢打挣扎哭喊着,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帮我,包括我那亲生的妈妈,也只能倚在门框上望着我被他们强行架着越去越远的身影,默默地流着泪……

姜麻子指挥着那一班如狼似虎的朋友把我架到他家,把我反锁在房间里之后,就吆喝着拉着他们喝喜酒去了。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十点多才散场。

我待在那间牢固的房子里几乎想尽了各种逃跑的法子,但却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我完全绝望了。我除了坐在地上无助、绝望地哭泣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半夜时分,姜麻子打开房门打着酒嗝儿闯进来。看见我,他眯着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放射着贪婪的淫光。二话不说,就朝我扑过来。我惊叫着闪到一边,他扑个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哼了几声,忽然不动了。

我吓了一跳,轻轻走过去一看,真是老天有眼,他喝醉酒,已经昏睡过去。我又惊又喜,忙轻轻打开门,闪了出去,然后又把门反锁上,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姜家。

外面一片漆黑。何去何从?继父那个家是肯定不能回去了。去哪里才好呢?我这才发现,天下之大,竟连我这个小女孩的立足之地也没有。正在为难之时,我忽然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我的亲生父亲。我宛如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我决定去找他。

我大致辨别一下方向,就急急忙忙上路了。不知跌了多少跤,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我见到了父亲。

我这个受尽惊吓受尽委屈受尽磨难的孩子,终于松了口气,一把扑在父亲怀中痛快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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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颤抖地抱着我,轻轻拭干我的眼泪,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咬着牙流着泪,把继父的所作所为和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爸。

爸爸听完,红着眼圈抚摸着我的头说:“阿婕,爸没用,让你受苦了。可是,你这样逃出来,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那怎么办?”我搂紧爸爸哭喊道,“爸,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打死我也不跟他们回去了。爸,我要跟您在一起,跟您在一起!”

爸爸长叹一声,说:“你先去你姑姑家避一避,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回来吧!”

“嗯!”我含泪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又连夜逃到了一个远房姑姑家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时间。

8月底的一天,学校快开学了,我惦记着上学的事,偷偷回了一趟家。

爸爸告诉我,我走后,继父和姜麻子曾带人到我家来过好几次,没有见到我,才悻悻而去。他还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是我的班主任亲自送来的。班主任去过继父那个家,是妈妈偷偷叫他来这里找我的。

我拆开信一看,居然是我梦寐以求的县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我高兴得跳起来。

但是,这时我却发现爸爸正闷坐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完了,长叹一声,无奈地对我说:“阿婕,咱们家实在太穷了,你弟妹又多,现在你回来,生活就更拮据了,我看这书你就别念了吧。”

我红着眼圈噙着眼泪说:“爸,你要不让我上学,我就从独孤崖上跳下去。”

爸爸没再说话,只是又无奈地长叹一声。

过了几天,我揣着爸爸用一头耕牛换来的学费走进了县一中。

在这所高中里,教我们语文的是一位叫康哲的男老师,三十来岁,白净儒雅,学识渊博,讲课时旁征博引,妙语如珠,深受同学们的喜爱。一段日子下来,我发现班里有许多女生都在悄悄谈论着他,暗恋着他。听说有几个城里的女生还偷偷给他写过情书呢,可他就是不为所动。

说老实话,我那时也很仰慕他、喜欢他,总希望他注意到我,但又害怕他注意到我。因为我那时是只丑小鸭,又没钱打扮,根本无法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城里的女同学相比。

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默默地想着他,偶尔得到他不经意地一瞥,也会令我兴奋得好几晚睡不好觉。我那少女羞涩的情窦就这样被这位博学多才风度翩翩的语文老师给撞开了。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常常“开夜车”,加倍地努力,把各科成绩考得十分优秀。尤其是语文成绩和作文成绩,几乎每次考试都是满分,我也因此受到了他的多次表扬。

高中二年级那年,一天下午,弟弟突然赶到学校哭着告诉我,父亲在山上伐树不小心摔下山谷,已快不行了。我惊呆了,忙向学校请了假,随弟弟一起搭车赶回家,但父亲却已在我到家的半小时前闭上了眼睛。

等忙完父亲的丧事安排好弟妹们的生活再回到学校时,我的人瘦了一圈,功课已落下一大截,成绩更是一落千丈。父亲的去世、家庭的困境、生活的拮据,早已使我穷于应付、心力交瘁、无心学习。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而辍学回家时,康老师把我叫进了他的教员办公室。他让我坐下,又倒了杯热茶给我,然后在我对面坐下来,对我说:“你家里的情况我是昨天才从你邻村的同学那儿了解到的。”他轻声责怪我说,“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老师讲呢?”

“我……我……”我低头嗫嚅着,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老师知道你家里经济情况不好,但你要坚持下去。”他掏出一把饭票塞到我手中,“拿着吧,不够再到老师这儿来拿。老师会帮你申请助学金的。”

看着康老师关切的面孔,我心中百感交集,叫了一声老师,就扑在他宽厚的怀抱中嘤嘤地哭泣起来。

康老师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花,拍拍我的头,微笑着说:“不要这样,阿婕,你的成绩一直很好,只要坚持下去,是一定能够考上大学的。”

我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的很短一段时间内,在康老师加班加点地补习下,我很快把自己曾经落下的功课补了上来,我的成绩又开始在班上遥遥领先了。不久后,康老师又为我争取到了学校的800元助学金,使我原本捉襟见肘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

更加令我感激的是,康老师见我为了节省开支每顿只吃青菜萝卜,便常叫康师母做些好菜把我叫过去吃。

他家住在学校的一栋教师宿舍楼里,康师母是个贤惠温柔和蔼可亲的女人,原是学校附近某国营单位职工,现在下岗在家。他们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叫星星,很乖巧,总是亲热地叫我姐姐。

每次去康老师家,看着他那并不宽裕的家庭,想着他每个月都要接济我几十元伙食费,我就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我真的很庆幸在失去父亲后,能得到康老师父兄般的关爱。

我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康老师这一片关爱。而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学习,争取考出好成绩。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那年的高考中,我以全县总分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考入了省城大学中文系。当接过由康老师转交给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当着众多师生的面,深深地跪在了康老师跟前,泪如泉涌……

在大学里,我一边勤工俭学努力学习,一边与康老师保持着书信来往,常向他汇报学习和生活情况。而从他断断续续的来信中,我也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

在我高中毕业后不久,他就辞职去了位于长江边的经济比较发达的青阳市,先是投奔他一个在那里做生意的同学,后来自己投资,开了一家文化公司,生意十分红火。听说他事业有成,我也替他高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我大学毕业,受聘到家乡县城的一家报社做记者,与我一同应聘来的还有一个叫秦启明的小伙子,他毕业于省城大学新闻系,跟我是校友。

不知是由于刚参加工作人地生疏生活孤寂,还是年轻人比较容易沟通,总之,我与阿明很快相恋了。但不妙的是,报社的效益一天比一天差,那点微薄的工资不要说维持家用,就连自己的日常生活也难维持下去。到后来,干脆连这点微薄的工资也发不出了。

康老师得知我的窘况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叫我去他那儿工作。这年年底,在万家团圆的时刻,我和阿明却一起离开了家离开了亲人,踏上了去往青阳市的火车。

在青阳市,康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被安排在他公司的办公室做文员,阿明则当上了后勤部主管,两人的工资都比在报社时高出好几倍。在我暗暗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的同时,心中又多了一份对康老师的感激之情。

今天被人称为“康总”的康老师,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清贫如洗的穷教书匠了,他在这里买了别墅,妻子和女儿也接来了。现在,他身穿名牌,出入有车,一副成功商人的派头,唯一没变的是他那份对我父兄般的关怀与爱护。

时间一转便是三个月。3月间的一天,晚上8点多,我仍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敲着一份财务报表。这时,康总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他一边活动着全身筋骨放松自己一边走出来,看见我他吃了一惊:“咦,阿婕,还在加班?”

我说:“是呀,有份文件今天要打印存档。”

他问:“还有多少没打完?”

我忙说:“马上就打完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笑笑说:“不是,我想请你一起出去吃宵夜。”

我本想告诉他今晚阿明约了我去看任贤齐的演唱会,但最后我说出来的话却是:“好吧,您稍等!”

他说:“不急,我等你!”他搬来一把凳子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一下一下地打着文件。

我心里一慌,打错了好几个字。

9点钟,我们来到了新华餐厅。康总泊好车,带我走进去。餐厅经理显然熟识他,远远地就迎住他。

我们坐下,康总叫了几样精致可口的小菜,还有一瓶酒。我俩面对面,默默地吃着。餐厅里流淌着轻松浪漫的音乐,气氛很好。

我虽自念高中起就熟识他了,但像这次这样在这么浪漫的气氛中两人这么靠近却还是第一次。

我抬眼悄悄看他,只见他与当教师时相比,儒雅中又增添了几分成熟与稳重,那双明亮的眼睛依然是那么的有神。想想高中时暗恋他的那份少女情怀,我脸上忽然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这晚,他喝了许多酒。喝着喝着,他忽然放下酒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一怔,忙问:“康总,怎么啦?”

他又仰头喝了一大杯酒:“没什么。”

“不,我看得出您有心事。”

他目光一黯,轻叹一声道:“我在想自己拼命地工作拼命地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有些诧异,不知他怎么会忽然有这种感慨。

他接着说:“我拼命地赚来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又有什么用呢,连一个继承的人也没有。”我这才明白他是在感叹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继承他的事业。我记得以前康师母曾经做过手术,已经不能够再生育了。

我安慰他说:“康总,您女儿乖巧懂事,长大了照样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呀!”

他说:“唉,女儿再好,终究是人家的媳妇,又怎能与儿子相提并论呢!”

我心里对他这种思想颇不以为然,正想给他讲一番“女子照样能顶半边天”的大道理,他却摆手道:“好了,今天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来,咱们干一杯!”

左一杯,右一杯地干下来,待到11点多我们吃完饭时他已是酒气冲天醉意朦胧了。我也喝多了一点,头晕晕的。

我扶着他走出餐厅,他却连停车场的方向也找不到。幸好餐厅的经理跟他熟识,知道他喝醉酒不能驾车,便帮我叫了辆出租车。

20分钟后,出租车在康总的家门口停下来,我把他扶下车,按了半天门铃却不见康师母出来开门。

康总这才想起来说:“她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

他掏出钥匙去开门,插了几次都找不到锁孔,最后还是我动手帮他开了门。

康总住的虽是别墅,但家里依然保持着朴素的本色,并不显得十分奢华。我把东倒西歪的他扶到席梦思床上,又打来热水,替他把脸擦干净,然后帮他脱鞋宽衣,盖好毛毯让他在床上睡觉。就在我做完这一切准备转身离去时,康总忽然捉住了我的手。

“婕,你别走!……我好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

我脸上一热,回头看他一眼,却见他翻一下身,又鼾声如雷了。我忙趁机挣脱他的手,逃也似的下了楼。

走了好远,我的心还在怦怦地跳着,是惊是喜还是害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上班,康总见了我一切如故,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倒是我的心却忐忑不安起来,总预感到我和他之间也许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我到底是希望和他发生什么故事,还是害怕和他发生什么故事呢?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康总叫我陪他去跟一位日本客户谈一份文化项目推广合同。说是谈合同,其实是陪人家吃喝玩乐。如果人家吃得满意,玩得开心,那这份合同就谈成了,反之,就泡汤了。

我随康总来到帝豪酒楼,在约定的包厢里,已有一个五十来岁、又胖又矮双眼眯成一条缝就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典型的日本鬼子形象的男人,带着一个穿超短裙打扮艳丽助理模样的小姐坐在那里等着我们。

康总给我介绍说这位就是山本先生,省城一家大型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出于礼貌,我边微笑着点头说:“山本先生,请多关照!”一边向他伸出了手。

他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伸手在我手心里重重地捏了一下。

双方坐定,山本那淫邪的目光一直放肆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令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一阵觥筹交错,吃好喝好之后,康总把拟好的合同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到正打着酒嗝儿剔着牙的山本面前:“山本先生,合同我已拟好了,请您过目。”

山本弹掉手里的牙签,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康老板,你办事我放心,你拟的合同我完全同意。”

“那就请签字吧!”

“要我签字不难,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山本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山本那赤裸裸的目光盯着我不怀好意地笑道:“只要这位阿婕小姐陪我一晚,明早起床我就签字付款,怎么样?”

我的脸“腾”的一下齐脖根都红了,如果不是康总在场,我早就愤然起身离席了。我什么也没说,扭头看着康总。

此时,康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忽然冷笑一声,拿起桌上那份合同撕了一个粉碎,一扬手,将一把纸片狠狠地扔在山本那张死猪脸上。

“阿婕,我们走!”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看山本一眼,起身就走。

“喂,喂,回来,回来,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嘛!”这是山本的声音。但康总没理他,径直走出了酒楼。

门外,一片阳光灿烂。坐进车里,康总对我笑笑说:“阿婕,我送你回宿舍!今天你不用回公司上班了,我放你一天假!”

我看着故作轻松的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康总,对不起,我知道这份合同如果谈成了,公司至少可获得几百万的利润。”

康总的一只手从方向盘上移下来,握住我的手在后视镜里看着我说:“怎么,傻丫头,难道你以为你在我心里仅仅只值几百万吗?”

我听了,心里一热,几乎落下泪来,不由自主地把头靠在他怀中,久久说不出话来。

车子开回康总家,刚关好门,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拥入怀中,压在了柔软的席梦思床上。

我轻吟一声,羞涩地闭上眼睛。令我吃惊的是自己居然连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种隐隐的渴望。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着雪白的床单上那一团鲜红的落英,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的哭声惊醒了康总,他睁开眼睛看看赤身裸体的自己,又看看我,似乎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没等他开口,我便一把扑在他怀中,哭得更大声了。

他抱紧我,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脊背,柔声说:“婕,别哭了,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我会离婚娶你的!”

“真的?”我仰着一张泪脸问他。

他在我鼻尖上吻了一下:“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要你为我生一个儿子,生一个像我一样英俊潇洒聪明能干的儿子……好吗?”

“嗯!”我这才破涕为笑,羞涩地点点头。

自从有了那一夜温柔之后,康总便不再让我做那看似轻松体面实则复杂烦琐的文员工作,而是把我调到他的办公室做他秘书。虽说是秘书,但实际上一天到晚无事可做,只是偶尔陪他出去应酬一下。

渐渐地,我发现公司员工看我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了,但我并不在乎,我并不是一个因别人的目光和议论而改变自己的人。只是,每当面对我的男朋友阿明时,我心里总有一种深深的负疚感。我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他毕竟还是我名义上的男友啊!

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最后决定把真相告诉阿明,让他早点从我的阴影中走出来。我知道以他的条件,只要他一开口,公司有一大群漂亮的女孩会去追他。我不能再耽误他了。

于是,这天晚上,我买了两张电影票,约他去看电影。阿明很高兴地答应了。晚上11点多钟的时候,电影演完,我们走出电影院。阿明要叫车送我回去,我拦住他说:“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在街上走走吧。”他点点头,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这是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街上行人稀少,昏黄的路灯光将我俩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我俩手牵着手,在窄窄的街道上默默地走了很久。正当我准备打破沉默把实情告诉阿明并向他正式提出分手时,却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我们被三个喝得醉醺醺的大汉拦住了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阿明忙护在我前面,盯着他们问。

一个大汉打着酒嗝儿说:“小子,不关你的事,把这个美女留下,你快滚吧!”

来者不善,阿明皱皱眉头,回头低声对我说:“我来对付他们,你快报警!”

“好!”

情况紧急,不容多想,我答应一声,一边后退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一个醉汉冲过来要抢我的手机,阿明从后面抱住他,对我喊:“快跑!”我撒腿就跑,甩开那几个醉汉后,躲在一个拐弯处打通了110报警电话。

几分钟后,等我报完警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时,那三个醉汉早已扬长而去。静静的街道上,正躺着鼻青脸肿嘴角流血昏迷不醒的阿明。我吓傻了,不知所措地哭起来。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把阿明送进了医院。

我在他的病床前守了一夜,他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阿婕,你、你没事吧?”他睁开眼睛后,第一句话就是用虚弱的声音问我的安危。那一刻,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此时此刻,那句分手的话我却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事后,我流着泪把这件事告诉了康总。他拍拍我的背脊,替我拭干眼角的泪花,说:“傻丫头,不要这样。我知道阿明对你很好,他为你付出了很多。你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但是你要明白,感激代替不了爱情。你爱的只有我,不是他,是不是?”

我含泪点点头。

康总把我紧拥入怀,安慰我说:“婕,你放心,我知道他这次是为你而受伤,我会替你好好报答他的,你相信我。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羞赧一笑,整个身子都融化在他的怀抱中,融化在了他似火的柔情里……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每月该来的东西仍旧没有来,心里隐隐有了什么预感,忙跑去医院检查。

医生对我说:“恭喜你,太太,你有喜了!”

“真的?!”我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了医院,我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之情,给康总打了个电话。

康总一听,极为兴奋,忙问我在哪儿。我说在医院门口的一个电话亭。

他忙说:“哎哟,宝贝,你现在可不比平常了,现在是孕妇了,可不能到处乱跑,你待在那里千万别动,我马上开车来接你。”

我“扑哧”一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还没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呢。”

他一本正经地说:“不行,为了你为了我儿子,为了你们母子的安全,我一定得亲自去接你。”

“你与那港商的生意不谈了?”

“港商算老几,有我儿子重要吗?”

挂了电话,斜靠在电话亭的玻璃门上,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第二天,康总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上班了。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给我住。

后来,他带我去医院做了B超检查,给医生塞了一个红包后,医生确定地说我怀的是一个男孩。这下,康总更是把我当心肝宝贝一样供着了。

以前他每星期只有一个晚上跟我在一起,现在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泡在我这里不走,公司的事全部交给了属下的几名经理,家里的老婆孩子也不管了。

  • 案发第二日

秦启明被杀后的第二天上午,文丽忽然推开范泽天办公室的门:“范队,我请求立即拘留王婕。”

范泽天有些意外,抬头看着她问:“为什么?”

文丽喘口气说:“我怀疑她就是杀死她丈夫的凶手。”

“哦?”范泽天站起身来,踱到她跟前,“为什么这么说?”

文丽说:“你还记得王婕昨天说过的话吗?她说凶手闯进她家,先是杀了她丈夫,见她带着女儿躲进卧室,又去撞卧室的门,想要杀她们母女俩。”

范泽天道:“她确实是这样说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在想,凶手是个男人,假如奋力撞门的话,就算不能将门撞开,但至少也能令王婕家那张看上去并不十分牢固的卧室门受损。可是今天早上,我特意重回案发现场看了一下,那张卧室门完好无损,看上去根本没有被外力重撞过的痕迹。”

范泽天眉头一扬,看着她道:“所以你认为王婕在说谎?”

“她肯定在说谎。从我们现场勘察和走访的情况来看,根本就没有什么陌生男人闯进她家里行凶,杀死秦启明的,就是她自己。”

“但是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凶器。”

“我看过了,他们家住在郊区,那栋楼后面有一条水沟,再过去,就是一片山林。如果我猜想得不错,她肯定是从后面窗户里把凶器扔进水沟里去了。”

“那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我今天重回案发现场的时候,无意中在她家的一个抽屉里看到了她女儿的体检单,上面写着她女儿的血型是B型,而据我调查,王婕夫妇的血型都是A型。”

“哦?”范泽天皱眉道,“也就是说,那个孩子不是秦启明亲生的?”

“是的。”文丽点头说,“也许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并不像王婕说的那么好。丈夫发现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从而怀疑妻子对自己不忠,最后夫妻反目,闹出人命案来,这样的事咱们也不是头一回遇上了。”

范泽天低头沉思片刻,最后说:“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是个很大的疑点,但这还不能够成为咱们拘捕王婕的理由。现在只能将她列为咱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你就按你这个思路查下去,如果你的推理能够成立,那么她的杀人凶器应该就扔在楼前屋后不远的地方,你带人在那栋出租楼周围仔细搜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作案的凶器。”

文丽说:“好的。”一扭头,看见他办公桌上摊开着一本文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迹,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个是什么?”

“这上面写的是王婕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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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泽天拿起那叠稿纸在手里抖动了一下,说:“有一个杂志社,举办了一个名为‘寻找真爱’的征文活动,王婕写了一篇稿子去参加比赛。这个是小刘在她家里找到的底稿,我问过王婕,稿子是根据她的亲身经历写成的,她读过大学,当过县城小报的记者,文笔很不错的。”

“是吗?”文丽不由得笑了,“等我有空也好好拜读一下,说不定对查案子还有点帮助呢。”

  • 王婕的爱情故事

在那套豪华的封闭式的三室一厅里过了一段足不出户的日子之后,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忽然向往起外面自由的天空来。

这天下午,我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洗个澡,淡淡地化了一下妆,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连衣裙,便独自一人出来逛街。

大街上热闹非凡,第一次使我有了流连忘返的感觉。我东瞧西看,一直逛到傍晚时分,才开始往回走。经过一个菜市场门口时,我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朴素的妇女提着一篮鲜菜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从菜市场走出来。

我觉得有些眼熟,再一看,忽然想了起来,这不正是康师母和她的女儿星星吗?

我心里有些发慌,忙闪到一边,想躲过她们的视线,不想星星眼尖,一下便看见了我,大叫起来:“阿婕姐姐,阿婕姐姐……”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已有好几年时间没见过她们母女了,康师母对我热情如故,拉着我的手说:“阿婕,听星星她爸说,你来青阳很久了,怎么不去我们家玩呀?”

我不自然地笑着说:“我……我工作太忙了,改天一定去……”

“不用改天了,就今天吧!”康师母笑着说,“今晚星星她爸难得有空在家吃顿饭,我特地为他买了不少好菜,你也过去吃晚饭吧!”

我想推辞,但调皮的星星却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就走。

一路上,我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忐忑不安,不敢看康师母那双淳朴而又慈祥的眼睛。

来到他们家,康总正坐在沙发上埋头看着一份报纸,见了我,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特殊的表情,对我客客气气地如招待一位平平常常的客人。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心中却又为他这种冷漠的态度感到莫名的惆怅。

在这个家庭里,康总对女儿疼爱有加,对妻子温柔体贴,完全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更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这是一个多么幸福温馨的家庭呀!

可是当我一想到自己,一想到自己正在插足这个家庭破坏这种幸福时,我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我已记不清那顿晚餐我是怎样挨过来的。我只记得康师母送我出门,当我走到她家门前的第一个拐角处时,我忍不住捂着脸哭泣起来。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情难以平静……第二天一大早,我给康总留下一封信,告诉他我不想伤害一个善良无辜的女人,不想拆散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唯一的选择是离开他,离开这座城市……然后,我简单地收拾几件衣服,流着恋恋不舍的泪水直奔青阳火车站。

当我买好从青阳回老家的火车票走出售票厅时,忽然有个人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麻子的男人。

“姜麻子?”我吃惊地叫起来。

“老婆,算你还有点良心,总算没忘记我姜麻子。”

姜麻子咧开嘴,无耻地笑着,露出满嘴的黄牙。

“请你放尊重点,谁是你老婆?”我瞪了他一眼说。

“老婆,咱们夫妻一场,你怎能说这种绝情的话呢?”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就走。

“你、你放开!你想干什么?”

我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手,但他的手像一把铁钳似的钳着我,我哪有反抗之力?他把我拖出车站,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低矮潮湿的出租屋里。

“砰”的一声,他把门关紧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着他惊恐地发问。

他盯着我不怀好意地笑道:“阿婕,你放心,我从不强人所难。你不想做我老婆,我强迫你也没用,强扭的瓜不甜,是不是?”

“你明白就好。”

“只是,我来青阳几个月了,连份工作也没找到,差不多就要饿死在街头了。”

“关我什么事?”

“话不能这么说。我早就听人说你在青阳市傍了一个姓康的大款。俗话说‘亲不亲,故乡人’,现在老乡有难,想找你借点钱花,总可以吧?”

我愤愤地道:“你找错对象了,我身上根本没带多少钱!”

“我当然知道你身上没有多少钱,但别人身上却有的是钱。”说到这里,他忽然冲上来,一把抱住我。

我惊叫一声,连忙推开他,但口袋里的名片盒却不知何时已到了他手上。

他得意一笑,很快就找到康总的名片,兴奋地放到嘴边吻了吻,朝我眨眨眼睛道:“怎么样,找你这位款爷借二十万小钱花花,不算过分吧?”

我这才明白他的险恶用心,原来是要利用我勒索康总。

我不由得又惊又怒,扑上去想夺回名片,但却已经迟了,他一闪身,便吹着口哨出门打电话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将房门反锁上。我无计可施,欲哭无泪。

半小时后,他又吹着口哨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他心花怒放地说:“啊,真想不到你这姘头这么好打交道,我打电话对他说阿婕在我手上,你拿二十万来赎人。他居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把价格开高点才是。”

我忍无可忍,一把扑上去,恨不得把他撕碎。但他用力一推,便把我推倒在地,我还没爬起来,他就掏出一根麻绳,把我的双手双脚都绑了起来。我坐在地上,顿时动弹不得。

见我无法逃跑了,姜麻子又出去了一趟,带回两瓶啤酒一袋花生,坐在我前面的地上边饮边等着康总的到来。

下午3点多,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姜麻子从地上一跃而起,紧张地问道。

“你最想见的人!”门口那人冷静地说。

啊,我听出来了,正是康总的声音。

姜麻子将门打开一条缝,确信康总没有带别人来之后,才开门让他进来。

“钱呢?”

康总甩给他一只手提箱:“全在里面。”

姜麻子接过手提箱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啊,里面果然全是一叠一叠的百元大钞,他顿时欣喜如狂。

康总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忙冲上来替我解开绳子。

劫后相逢,我心中百感交集,一把扑在他宽厚的怀中大哭起来。

康总抱紧我,拍拍我的背说:“婕,别哭,现在没事了。”

“可是、可是我害得你一下失去了二十万……”

“傻瓜,为了你我连日本客户山本那几百万都没放在眼里,二十万算什么,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就行了。”

“康总……”我哭得更伤心了,“我、我……对不起……”

“不要这样!你知道我看了你留给我的信有多着急吗?傻丫头,星星母女俩我自会妥善安排,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尽心尽力地养好身体替我生个宝贝儿子就行了。”他轻轻托起我的脸,吻干我脸上一颗一颗的泪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跟星星她妈妈把离婚手续办妥。答应我,好吗?”

“嗯!”

“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破涕为笑,又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中,久久不愿抬起来。

这时,姜麻子已经阴谋得逞,早已提着那一箱钱不知去向。

康总握住我的手说:“走吧,我的车在外面,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刚才有没有动到胎气。”

我顺从地点点头。

经历了这场有惊无险的变故之后,我便整天待在房子里,再也不敢出门。又过了一段时间,康总准备为他未出世的儿子申报一个青阳户籍。但申报表拿到手,“父亲”一栏怎么填却把他给难住了。

因为他离婚的事还毫无头绪,跟我正式结婚更不是一时三刻能办成的事,这一栏当然不能填他的名字。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听着他的长吁短叹,我觉得自己是该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一天晚上,在一阵缠绵之后,我对康总说:“我想结婚。”

“你该不是想让我犯重婚罪吧?”

“不是和你结婚,是和别的男人结婚。”

他一下从床上跳起来:“阿婕,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微微一笑,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柔声说:“你别这么敏感好不好?我的意思是说我先找个男人结婚,这样我去做产前检查和申报孩子户籍就方便多了。等孩子出世,你离婚了,我再离婚与你结婚,这不是个好办法吗?”

“可是……”

“放心,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我一根头发的。”

他这才稍稍放心地拥着我睡下。

在我的肚子渐渐大得快要明显的时候,我和阿明闪电般结婚了。就在那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就在那个无奈的新婚之夜,待亲人和朋友散尽之后,满面红光的阿明搂着我就往床上走去。

他把我轻轻放在床上,激动地脱去我身上的衣裙,然后便热烈地亲吻着我,抚摸我的全身。但我的心里却一丝激情也没有。我轻轻推开他,穿好衣服,然后坐在他跟前,用平静的声音把我和康总的关系以及我们借他这个父亲的名义将来为我们的儿子办理户口的计划向他和盘托出。

听我讲完这一切,阿明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怀疑、吃惊、恐惧、失望甚至仇恨的神色在他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里不断变幻着。

我在他跟前跪下来,求他原谅我,原谅我们。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长叹一声,抱着一张毛毯踉踉跄跄走到客厅沙发上睡觉去了。从新婚之夜起,我们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就开始分房睡了。

第二天,康总来看我,我一把扑在他怀中嘤嘤啜泣起来。

康总吓了一跳,忙问我:“怎么了,是不是阿明他欺侮你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太对不起他了。”

他松了口气,拍拍我的头说:“没事,我会在其他方面加倍补偿他的。”

不久后,康总提升阿明为部门经理,工资增加了一倍。但我知道,这些优厚的待遇与我给阿明心灵造成的创伤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怀着一种愧疚的心情,除了夜晚的性生活以外,在其他方面,我尽量做到如一个贤淑温柔的好妻子一般照顾着阿明。但我知道他是不领情的,这从每次看到康总来这里在他眼皮底下跟我相会时他眼中流露出的厌恶与仇恨中,我能感觉出来。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没有回头路,事到如今,我只有照着预定路线一路走下去。

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之后,有一天晚上,我的腹中忽然一阵如翻江倒海般的痛。阿明犹豫一下,还是把我送到了医院,医生告知我要临产了。接下来,我被医生推进了产房。

躺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我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想到儿子出生后的情景,想到我与康总结婚后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过日子的情景,我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长久的撕心裂肺的阵痛,终于,一声清亮的婴啼打破黑暗,迎来了一个崭新的黎明。

但在这黎明里,我来不及睁开眼睛看我的孩子一眼,便晕厥过去。等我醒过来时,天地间又是一片黑暗了。

产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阿明坐在床前对着贴在医院墙壁上那“禁止吸烟”的牌子拼命地抽着烟。

我用虚弱的声音问:“阿明,他呢?”

“哪个他?”

“就是康总。”

“你还提他?”阿明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动着愤愤不平的光,“你还提他?”

“他、他怎么啦?”

“哼,自从他知道你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之后,他就没来看过你一次。他整个人都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怎么找也找不着了。”

“什么?我、我生的是女儿?”我再一次昏厥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我抱着孩子直奔康总的办公室。但却被告知他去了香港。后来我又抱着女儿去找了他几次,要么不在,要么就是被保安挡住不让进去。直到此时此刻我才彻底明白自己被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玩弄了。他接近我的目的,只是想借我给他生个传宗接代继承衣钵的儿子。现在适得其反,他当然再也不屑理会我了,也许他现在正对另一位无知女孩说着曾说给我听过的甜言蜜语,正想从她身上圆他的儿子梦呢。

不久后,我因无钱缴房租,被房东从那套房子里赶出来。背井离乡、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还怀抱着嗷嗷待哺的女儿,这下我真的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我想回老家去,但却连路费也没有。望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我心如刀绞。

这时,已经被康总炒了鱿鱼的阿明忽然无声地出现在我身边。他把我们母女俩接回他的出租屋,然后收藏起他一个大学毕业生的傲气与自尊,以他瘦弱的身躯和坚强的意志去酒店做杂工来养活我们娘儿俩。

从那时起,就在他那间破旧简陋的出租屋里,我们这对曾经名不副实的夫妻,过起了真真正正恩恩爱爱的夫妻生活。这样的日子,我看得出阿明过得很累,但也很幸福。

我也一样,在满世界寻找真爱都毫无所获甚至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才发现真爱原来就在身边,才发现那个真心实意爱你为你抚平伤口的人,居然就是那个你伤害得最深最痛的人。

  • 案发第三日

案发后的第三天,文丽兴冲冲跑来向范泽天报告:“范队,刺死秦启明的凶器,那把水果刀找到了,上面还沾有死者的血迹。我已经请法医老曹鉴定过,可以确定这就是凶手杀人时使用的凶器。”她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给范泽天。

范泽天看了一下,证物袋里装着一把水果刀,不锈钢刀面窄而薄,刀刃长约十厘米,木质的刀柄后面有一个小环孔。刀面沾着一些血迹。

“上面有凶手的指纹吗?”他问。

文丽说:“没有,已经被擦拭干净了。”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在王婕住所后面的那片树林里,具体地点,大约距离案发的大楼有五百米远。”

范泽天把证物袋递回给她,说:“这么说来,凶手就不可能是王婕了。她杀人之后,不可能从窗户里把刀扔到五百米以外。”

文丽说:“这可不一定。我认为她完全可以在杀人之后跑下楼,把刀扔在五百米以外的树林中,然后再回到家里报警。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了她真正的杀人动机。”

“哦?”

“我对王婕做过调查,原来她曾经被一个名叫康哲的文化公司老板包养过。这个康老板没有儿子传宗接代,答应她只要她给他生个儿子,就马上离婚跟她结婚。结果王婕给他生了个女儿,那个康哲就立即抛弃了她。她的前男友秦启明这才有机会跟她在一起。”

范泽天“嗯”了一声,说:“这个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文丽吃了一惊,说:“你已经知道了?”

范泽天笑了笑说:“我看过王婕写的情感自述,所以对她的情感经历比较了解。”

“那好吧,我还有一个情况,你肯定不了解。”

“什么情况?”

“不久前,因为一起人为的医疗事故,市卫生局对市妇幼保健院的一名姓李的医生展开了调查,这个李医生,就是一年多前为王婕接生的那名医生。结果发现,这个家伙是个医林败类,他曾经被人收买,在产房里用一个女婴换走了王婕生下的男孩。但是这位李医生在调查期间逃到了外地,卫生局的人查过,李医生在逃跑前曾经往秦启明的手机里发过一条短信。”

“所以,他们怀疑那个花钱收买李医生将王婕生下的男婴换成女孩的幕后之人,就是秦启明。他怕王婕给康哲生下儿子后,就会跟康哲结婚,所以设计让她生了个女儿,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跟王婕在一起,是吧?”

“是的。卫生局的人并没有掌握实据,一切尚在暗中调查之中。但是有一个情况,是我今天才调查到的。王婕现在家庭收入并不宽裕,夫妻二人一直共用一部手机,因为秦启明上班的酒店有公用电话,所以他上班之后,就会把手机放在家里让妻子使用。”

“你的意思是说,李医生发的那条短信,很可能秦启明没有看到,而是被他的妻子看到了?”

“是的。所以王婕已经知道了秦启明的险恶用心,对他由爱生恨,心生杀意,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文丽一口气说完,端起范泽天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抹抹嘴巴,“我觉得这应该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断了。”

范泽天看着她,忽然摇头说:“不,我觉得这是目前最不可能成立的推理。”

文丽睁大眼睛道:“为什么?”

范泽天说:“在王婕居住的那栋大楼对面,有一个银行营业网点,银行门口安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镜头的一角,刚好能够拍到王婕住的那栋楼房楼的梯口。今天我们调看了银行的监控视频,案发当日,从下午4点半,一直到晚上9点多我们赶到案发现场,王婕都没有下过楼。所以你说她杀人之后,下楼把凶器扔到后面树林五百米以外,是不能够成立的。她站在楼上,更不可能把一把水果刀从窗户里扔到五百米开外。所以她肯定不会是杀人凶手。”

文丽怔了一下,道:“这么说来,难道王婕说的是真话,真的有一个陌生男人闯进她家里杀人行凶?对了,你不是说有监控视频吗?凶手从楼梯口上楼的时候,应该能被拍到啊!谁是凶手,一看视频不就知道了?”

范泽天说:“没那么简单。那栋楼里住了不少外地人,进出的人员很杂,当晚案发前后,进出那栋楼房的男人,就有近二十个,现在小李正在一个一个地排查。”

两人正在讨论案情,刑警小李进来报告,他已将案发当晚所有出入过那栋楼的人员仔细排查了一遍,有的人是租住在楼里的住户,有的是来找老乡玩的,只有一个人,跟大楼里的人不熟悉。

“就是这个家伙。”小李把一张打印的照片递过来。

范泽天接过一看,那是一张视频人像截图,看上去比较模糊,只能大致看清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微胖。

小李说:“我已经从王婕的人际关系入手,查到了这个家伙的信息。这个男人叫康哲,是一家文化公司的老板。这个男人曾经是王婕的情夫。他于案发当晚8点40分走进大楼,大约在8点52分左右离开。下楼时行色匆匆,不住地扭头四下张望,看上去有点慌张。还有,我查过王婕的通话记录,案发当日下午5点左右,她曾拨打过康哲的手机。”

范泽天和文丽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凶手就是他了!”

王婕把自己生下儿子后被秦启明调包的事,打电话告诉了康哲,康哲一怒之下找上门来。秦启明与他在家中发生争执,康哲杀机顿起,顺手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将秦启明刺死,然后匆匆逃走,并将凶器丢弃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

而王婕对康哲余情未了,所以报警的时候对警方谎称不认识凶手。

范泽天敲着桌子站起身:“立即拘捕康哲!”

康哲被带到公安局时,额头上冒出了细汗,眼神左顾右盼,显得有些紧张,但表面上却又装得十分镇定,故作轻松地说:“你们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公司还有一大摊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范泽天盯着他足足看了两分钟,才淡淡地问了一句:“最近有个叫秦启明的男人被杀,这事你知道吧?”

康哲点头说:“知道,我听说了,这两天有人在网上发了消息。”

范泽天说:“你跟秦启明的妻子王婕是什么关系?”

康哲的脸红了一下,说:“我们以前在一起过,但她跟秦启明在一起后,我们就没有来往了。”

范泽天道:“我问你,前天晚上8点至9点之间,你在哪里?”

“前天晚上啊?”康哲低头想了一下,说,“我在公司加班,一直到很晚才下班……”

“你撒谎!”文丽忍不住敲着桌子说,“秦启明家对面银行门口的摄像头清楚地拍到,前天晚上8点40分,你进了他们那栋楼,十几分钟后又匆忙走出来。”

康哲一怔,抬眼看看范泽天,又看看文丽,仿佛在说:你们早就知道了,那还问我干什么?

“我们就是要看你到底老不老实。”范泽天说,“根据我们调查,秦启明就是在你上楼的这段时间里被人杀死的。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你就是杀死他的凶手。”

“我是凶手?”康哲忽然激动起来,“我怎么会是凶手?你们说,我为什么要杀秦启明?我跟王婕已经分手快两年了,难道我还会为了这个女人去杀人?”

范泽天盯着他冷峻地说:“你杀人,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孩子。王婕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但被秦启明设计调包,因此你对他心怀杀机。”

“不,不,你们搞错了,他不是我杀的。前天晚上,我确实去过他们家,但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康哲大声道,“前天下午,王婕在电话里告诉了我秦启明调包孩子的事,并且约我晚上9点到她家里见面,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瓜葛,本不想去,但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去,她就去我的公司跳楼,我只好答应了她。当天晚上,我来到他们家时,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开门,后来发现门没有锁,就推门进去,却看见秦启明已经被人杀死在客厅里,鲜血流了一地,电视机还开着,屋里没有看见其他人。我当时吓坏了,掉头就往楼下跑。本来想打电话报警,可一想到自己与王婕的关系,如果报警只怕会惹火烧身,所以就没有吭声。”

范泽天问:“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是真的,我跟王婕已经分手,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去杀人?至于说为了孩子杀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

康哲说:“因为我跟王婕分手后,又找了一个女人,她现在已经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审讯结束后,文丽问范泽天:“范队,你觉得康哲有没有说实话?”

范泽天沉吟着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咱们还需要调查一下。”

“调查?去哪里调查?”

范泽天看看窗外,院子里种着一株梧桐树,一阵秋风吹来,树叶正扑簌簌往下落。过了半晌,他说:“咱们去王婕家。”

两人驱车来到西郊路118号,范泽天在楼梯口站了一会,这里的街道有点偏僻,大白天路上行人也不多。

他缓步上楼,来到五楼,走到王婕住的503房门前。

大门关着,屋里隐隐传出有人走动的声音。

范泽天抬起头,想要敲门,却又没有敲下去,在门口站了片刻,忽然掉头快步往楼下走去。

文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跟着他跑下楼。

范泽天来到楼下,看看手表,说:“刚好11分钟。”

“什么11分钟?”文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范泽天说:“我刚才上下楼一趟,一共用了11分钟。”

文丽这才明白,他是在实地考量在这栋楼里,上下楼一趟,大约需要多少时间。根据视频显示,案发当晚,康哲是8点40分上楼,52分下楼,中间一共用了12分钟,与范泽天刚才所用的时间大致相近。

根据王婕的讲述,凶手进屋后,先是杀了秦启明,然后又提刀去追她们母女。她带着女儿躲进卧室,凶手撞了几下门,没有撞开,最后不得不悻悻离去。这个过程,最少也得需要5分钟。再加上上下楼的时间,应该在15至20分钟之间。但康哲从上楼至下楼,一共只用了12分钟时间。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在王婕家里作案的时间。

回到局里,范泽天立即释放了康哲,案情也由此陷入僵局。

经过警方这段时间的排查,重点嫌疑人只有王婕和康哲两人,但现在证实二人均无作案可能。难道存在第三个犯罪嫌疑人?可是从视频监控情况来看,案发前后,除了康哲,再无与王婕及秦启明有关系的人员进出过那栋楼。难道是在排查视频中进出过那栋出租楼的人员时,出现了疏漏?坐在电脑前,范泽天把银行监控探头拍摄到的视频画面重新看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些问题。

视频显示,案发之前,王婕最后一次下楼,是在当日下午4点18分,当时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大塑料袋,看起来像是下楼扔垃圾。

十分钟后,她再次走入视频镜头,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袋,袋子里似乎装着一包什么东西。她走上楼后,再也没有下来。

大约晚上7点半,她丈夫秦启明才下班回家。

范泽天把视频定格在王婕上楼的那一瞬间,问负责视频排查的小李:“她下午4点18分下楼,但十分钟后才上楼,扔个垃圾应该不需要这么久吧?你查过她这十分钟干什么去了吗?”

小李说:“我已经查过了。她把女儿放在家里睡觉,趁下楼扔垃圾的机会,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点东西。还有,她住的那条街有点偏僻,清洁工收垃圾也不那么及时,一般都是两三天才收一次。我在垃圾箱里找到了王婕丢的那袋垃圾,仔细检查过,里面有几个三号电池,不过已经被砸烂,里面的电池芯,也就是碳棒都露了出来,估计是给小孩子的玩具用过,还有一些生活垃圾,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范泽天点点头,眼睛盯着王婕上楼时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又问:“她去超市买了什么东西,查过了吗?”

小李说:“我问过那家超市的老板,她当时买的是一盒蚊香。”

“蚊香?”范泽天愣了一下,“现在都已经是深秋,早已没有蚊子出没,她买蚊香干什么?”

小李搔搔后脑勺说:“这个我倒没有问过,也许买回家对付厕所里的蟑螂也说不定。”

“在没有蚊子的季节买蚊香,露出了碳棒的电池?这跟眼前这个案子有关联吗?”范泽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浓眉紧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思忖半晌,完全没有理出头绪,又回到电脑前,打上“电池碳棒的作用”这几个字,上网搜索。电脑屏幕上很快弹出几个搜索页面。

范泽天点开看了一下,突然眉头一展,从座椅上弹跳起来:“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抓起桌上的警帽往头上扣,“走,你们俩跟我去抓人。”

文丽有点莫名其妙,说:“抓谁啊?”

“当然是杀死秦启明的凶手。”范泽天大步走了出去,“就是王婕。”

康哲和秦启明这两个男人,一个抛弃了王婕,一个调包了她的儿子,都是王婕痛恨的男人。她杀死了秦启明,并且把康哲约到家里,嫁祸给他。警方问她认不认识凶手,她说不认识,只是虚晃一枪。她当然知道对面银行的监控探头能拍到她所租住的这栋楼房,她更知道警方迟早都会找到康哲头上。她觉得不说出康哲的名字,比说出他的名字对她更有利,更能让警方相信康哲就是凶手。

警车拉响警笛,在大街上飞驰。

文丽坐在车里,大惑不解地问:“王婕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在自己没有下楼的情况下,把杀人凶器扔到五百米以外的树林中的呢?”

范泽天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道:“这个嘛,等抓到王婕,我自然会揭开谜底。”

十几分钟后,警车停在了西郊路118号楼下。范泽天跳下车,抬头看了看,五楼阳台上,有一个人影缩了进去,是王婕。

范泽天吩咐文丽和小李及后面几名刑警:“把枪拿出来,小心嫌疑人狗急跳墙。”

文丽和小李顿时紧张起来,急忙把配枪拿在手里,把子弹推上膛。

范泽天带着大家小心翼翼往楼上走去。刚蹬上几级楼梯,就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一条人影从五楼跃下,重重地砸在警车前面的水泥地面上,鲜血和脑浆迸射而出。大家定睛一瞧,跳楼者正是王婕。

文丽急忙跑下楼梯,上前查看,王婕头先着地,已经当场死亡。但小李还是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范泽天看着王婕的尸体,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这女人性格如此刚烈,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在警察拘捕她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文丽忽然想了起来。

从楼上跑下来围观的一个中年妇女说:“昨天她已经办好认养手续,把女儿送给别人了。”

文丽不由得一呆。

120急救车很快就来了,急救医生上前检查一下,摇头说:“你们直接叫殡仪馆来拉人吧。”

王婕的尸体被拉走之后,文丽说:“范队,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们揭开谜底了?”

范泽天看了大伙儿一眼,见大家都是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也就不再卖关子了,说:“王婕杀人之后,要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把凶器扔到大楼后面五百米外的树林里,其实很容易做到,只需要一个足够大的氢气球就行了。王婕用一个氢气球,将扎紧气球的细线从水果刀刀柄后面的小环孔里穿过,将水果刀吊在氢气球上,然后再在细线上绑上半截点燃的蚊香,从后面窗户放出去。这样氢气球就把水果刀带上了半空,并且越飘越远,到达一定的距离之后,蚊香就会烧断细线,水果刀就从细线上面滑落下来,掉进树林里。因为当时是晚上,风向也是往树林那边吹的,所以她不担心被别人看见。”

原来是这样,文丽和小李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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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泽天说:“王婕在没有蚊子的季节里急着去买蚊香,还有她的垃圾袋里有电池碳棒,这两点引起了我的怀疑。我上网一查,电池碳棒的作用之一,竟然就是放进盐水中,再通过一些简单的仪器,通上电之后,就能产生氢气。我把氢气、蚊香和水果刀联系起来,就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能把水果刀吊起来的氢气球应该不会太小,王婕知道对面有监控探头,不敢直接从街上买个氢气球回家,所以就只有自己动手做了。”

文丽这才明白队长为什么会抓住蚊香和电池碳棒这两个细节不放,原来破案的关键,竟然就藏在这样不起眼的细节里。

案子虽然破了,可是她看着王婕跳楼时留下的一摊血迹,想到这个为情所困的女人,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