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你的个人经历和科研工作,报告会更有趣味。”

“科学意义能不能讲得更清楚?”

“这个字体在屏幕上看不清楚,表述和细节上还需更严谨。”

不是论文答辩,不是教师应聘,这是一群老科学家在“面试”另一位老科学家。

9月初,北京中关村。初秋的阳光洒进一间小会议室,这位领域内的大专家刚刚用1小时完成科普试讲,正在接受8位不同学科背景的同行们“挑剔”,并等待最后评议结果。

通过评议,他才能加入中国科学院老科学家科普演讲团。

“这个事要做就做得好一点”

中科院老科学家科普演讲团,是一支由中科院领导并得到中国科协支持的科普队伍。60多名成员,平均年龄69岁,以中科院退休研究员为主,兼有其他单位专家教授和热心科普事业的优秀中青年学者。

虽然团员里不乏各领域的大教授、老所长,演讲团成立20多年来,入团严格“面试”一直是传统。

哪怕已经做过上百场科普演讲,入团之前,北京自然博物馆研究员王文利仍经历了两次试讲。“这个团要求真高!可不是自报家门能过关的。”王文利感慨。

经历、身份、地位,不能轻易打动评委。某发射中心一位退休领导,主动请求加入科普演讲团,可第一次试讲就碰了壁。带着一堆建议回去,反复修改课件,还多次旁听了团员们的科普课,第二次试讲终于顺利通过。

“大家都觉得,这个事要做就做得好一点。”中科院地质与地球物理所研究员、科普演讲团团长白武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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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科院老科学家演讲团部分成员聆听候选团员试讲。(受访者提供)

把事情做好,先从提高门槛开始。要进演讲团,得有团员推荐,得有正高职称,最好60岁以上确保有足够演讲时间,以及必须在三次机会内通过试讲。

“我们不只是去告诉孩子们一个答案,而是告诉孩子们怎么提出一个问题。”科普演讲团团员、中科院大气物理所原副所长高登义说,科学思维就是这样点滴培养起来。

“老科学家四个字是一种荣誉和责任”

每位团员年演讲超百场、“讲课冠军”一年能讲230多场、10位团员累计演讲超千场……科普演讲团走到现在并非易事。

20世纪90年代末,老团长钟琪骑着自行车,在北京挨个学校跑,找校长、找老师,找上门要给孩子们讲科普课,想不到却经常吃闭门羹。

一点一点坚持,局面慢慢打开。

有一次,白武明到广东一所学校演讲。在校门口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领路,打电话联系,才出来一位老师:“哦,你就是来讲课的那个啊,来吧。”这才把他带到报告厅。

讲到一半,校长、副校长过来听了听,不走了。演讲结束时,校长一路把白武明送到门口,一再邀请:“明年一定再来啊!”

↑2021年9月,白武明在汕头演讲,与聿怀中学高中学生互动。(受访者提供)

受欢迎,是一堂课一堂课讲出来的。

看五遍电影、读三遍小说,自己演算了200多道计算题,才有了这场以电影《流浪地球》为引子的科普讲座——“从《流浪地球》说起”。怎么能把孩子的心思“抓住”,又不被天马行空的问题“问倒”?原中科院地球物理所所长徐文耀拿出当年登上国际学术论坛的劲头,背后下足了功夫。

科普演讲团的团员们现在手头准备了200多个演讲题目,同一主题还有不同版本,以应对不同教育阶段和不同职业身份的受众。

“这个团的风气,有着不一般的严谨和科学。”42岁的张劲硕是科普演讲团“特招”的最年轻团员,目前还担任国家动物博物馆副馆长一职。说起团员的身份,他有些诚惶诚恐:“老科学家四个字不是随便叫的,这是一种荣誉和责任。”

“后浪推前浪,何虑功不成?”

2014年,已经70岁的徐文耀到山西长治市壶关县石坡乡中学讲课。从长治到壶关有40分钟车程,石坡乡离县城还有40公里。

这场科普讲座是乡长极力争取来的。学校条件不足,乡政府暂停办公,腾出简陋的会议室。该讲课了,突然停电。乡长一着急,骑车赶了20里乡路,专门借回一台发电机,这才让投影仪“复工”。

赤诚之心,相互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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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徐文耀在演讲中与汕头市龙眼小学学生互动。(受访者提供)

“互联网时代,偏远地区的孩子不一定懂得少,大城市也不见得就普遍重视科学素养。”科普演讲团一位成员说,“我们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让更多孩子知道科学家是怎么想问题的,这是对科学教育的一个补充。”

风雨兼程,科普演讲团的老科学家们仍觉得前路漫漫。但正如徐文耀在一首小诗中写到的:“后浪推前浪,何虑功不成?”(记者董瑞丰、杨湛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