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看了三国学诡诈,看了水浒学打架。兵者,诡道也,三国争杀,玩的就是捭阖之术,诡计阴谋,讲义气是要挨打的。春秋时宋襄公不击半渡之师,结果屁股中箭,被人笑了几千年。水浒则不同,它讲的是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这就是盗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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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108将排座次,众人歃血盟誓,愿生死相托,患难相扶,各无异心。若有人"心存不仁,削绝大义,天地共诛,人神共戮。"可见梁山不是一股政治势力,而是一个典型的江湖帮会组织。

既然是江湖帮会,那么行走江湖最重一个义字,推而广之就是仁,发扬光大谓之忠,这就是梁山好汉的价值观。陆谦出卖至交好友,被刨腹剜了心,王伦不讲江湖道义,横尸在聚义厅。在他们看来,只要讲义气,即使武艺不济,也是老铁兄弟;若存害人之心,失了大义,地位再高,也人人可杀。

比如晁盖之死,现在竟成了水浒的第一大悬案。或曰是花荣射死,或曰为孙立等谋杀,越扯越离谱。理由无非是晁盖在一天,宋江就招不了安,所以幕后黑手,直指宋江。实际上动脑子想一想,以宋江的实力,想害晁盖,简直就是在找死!

前文说过,梁山是个江湖帮会,不管是晁盖时期的聚义厅,还是宋江时代的忠义堂,核心是一个义字,义既是连结这些江湖豪客的纽带,也是他们共同遵守的道德规范。李逵误以为宋江抢了民女,对燕青道:"我哥哥原来口是心非,不是好人!"于是砍倒杏黄旗,就要杀宋江。菊花大会上,宋江刚表达了招安的想法,武松就大叫:"冷了弟兄们的心!"接着李逵掀桌子,鲁智深要散伙,丝毫不给他面子。隋末李密杀了翟让,瓦岗寨立刻人心离散,不日便土崩瓦解。宋江别说谋害晁盖,就是有这个念头,他在梁山也就混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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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的草创者虽是白衣秀士王伦,然而他只是借水泊暂避,人怕出名猪怕壮,不敢坐大。自晁盖上山后,整顿寨栅,扩充人马,才气象一新,引得三山五岳豪杰来投,山寨日益兴旺。阮氏三雄见晁盖人物轩昂,语言洒落,心诚性直,愿为他"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林冲服晁盖做事宽洪,仗义疏财,体恤众情,主动对他吐露心迹。吴用公孙胜刘唐等最初的七星聚会,也都是把晁盖当作真正的带头大哥。

宋江虽然管理山寨日常事务,但只相当于总经理,晁盖才是董事长,他在梁山的地位无可撼动。无论是生辰纲事发撤退,还是为救宋江,一下江州府,二赴郓城县,晁盖都手执朴刀,去时奋勇争先,退时独自断后,危难之中显身手。这样一位有仁有义的好领导,好汉们自然甘心效忠于他。

梁山帮会的基础,是那些主动上山聚义的舟子渔樵,农夫匠人,商贩猎户,下级官吏等。这些英雄失路,壮士途穷的落魄者,才是构成梁山泊的中坚力量。而那些被迫落草盼望招安的朝廷降将,并不是主流,所以武松李逵鲁智深搅闹菊花大会,降将们都噤若寒蝉,没一个敢应声。试想,连宋江最亲信的小弟李逵,因为一个误会,都轮板斧要砍了他,宋江若胆敢"心存不仁,削绝大义",暗害梁山之主,那还不惹得"天地共诛,人神共戮!"别说这队伍没法带了,宋江的结局也难免像李密一样,众叛亲离,成为丧家之犬。

既然晁盖不是被宋江所害,那么这一箭到底是谁射的呢?书中写得明明白白。晁盖亲自劫寨,中了埋伏,"撞见一标军马,当头乱箭射将来,不期一箭,正中晁盖脸上,倒撞下马来。"呼延灼三阮刘唐白胜死命救得晁盖上马,那标军马在后紧追不舍,直到林冲引军截杀,才抵敌得住,两边直杀到天明,各自收军。这标军马如此勇悍,敢和林冲正面交锋鏖战,就排除了所谓花荣暗射的阴谋论,说明这并非小股机动部队,而是企图全歼晁盖的曾头市主力,不是史文恭亲自出马,谁有这个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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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六十八回,曾头市战败,曾长官命史文恭写降书。史文恭亲自执笔,以曾长官的口气写道:"向日天王下山,理合就当归附,无端部卒施放冷箭,罪累深重,百口何辞。"好汉做事好汉当,史文恭虽然措辞委婉,但实际上已经认了罪。在被卢俊义捉上山后,更无一言以辩,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所以宋江指使花荣暗箭伤人等等,都是无中生有胡乱猜测的混帐逻辑。

虽然如此,晁盖之死,却成了梁山泊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失去了晁盖这个有仁有义的带头大哥,好汉们也只能跟着宋江,随波逐流。这就是时也,运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