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们都知道,毛泽东是湖南湘潭人,他的家乡在著名的革命纪念地韶山。
新中国成立初期,韶山人无不盼望着他们的领袖回到故乡看看,于是只要有人进京,知道消息的人都会叮嘱赴京人:
“请给毛主席捎句话,故乡人盼他回去看一看,乡亲们很想念他老人家。”
这日,他们终于让渴望变成了现实。
解放后毛泽东第一次回到韶山
1959年6月25日下午五点钟左右,毛泽东乘座着白灰色的吉姆车,缓缓地开进了韶山招待所卢家湾一号(现名松山一号)。这里山上森林茂密,浓荫掩映,风景优雅。
很快,吉姆车在坪中停下,毛泽东走下车来,凝望了片刻,脸上挂着可掬的笑容。然后他转身走进一号寓所。陪同他前来的有公安部长罗瑞卿、中共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及书记徐启文等领导人,他们都在招待所下榻(现在韶山宾馆四号楼处)。
故园一号楼
毛泽东一走进寓所,便对招待所党支部书记毛伟昂说:
“你去帮我把山神(公社书记)找来。”
公社书记毛继生接到消息后,匆忙地赶到了卢家湾一号,只见毛泽东正坐在房前的藤椅上休息。
毛继生大胆地走上前去,同毛泽东握手,说:
“主席,您还认得我吗?我1954年到过您那里,住了三天。”
毛泽东稍回顾了一下,便笑着说:
“啊,你看,山神来了!我眼睛竟连叔老子都不认得啦!”
的确,若论起字辈来,毛继生比毛泽东还大一辈。
毛继生曾在1954年开全国供销工作会议时,被在北戴河疗养的毛泽东接去住过三天。
毛泽东
毛继生对毛泽东说:
“那年您说要回韶山来看看,如今您真的回来啦!”
毛泽东笑了,说:
“我离开韶山几十年了,要请乡亲们吃顿饭。”
毛泽东数着指头,一边数一边说:
“一是我的戚族——老表、堂兄弟,二是韶山冲的烈属;三是老地下共产党员;四是老农民协会会员,老农民自卫军队员。”
毛继生细心听着、记着,数了一下,一共40多人。
毛泽东最后说:
“明天晚上请他们来吃晚饭。”
随后,毛泽东又交代了一下其他工作,便休息等待着明日的见面了。
毛泽东在韶山的第一个早晨
6月26日清晨,毛泽东迎来了他32年后在韶山的第一个早晨。
天刚蒙蒙亮,毛泽东便再也无法抑制住兴奋的神经,披衣起床,洗漱一番后就和秘书、警卫人员等散步出了卢家湾寓所。一行人走过韶河上的小桥,来到韶河这边招待所的前坪里。
毛泽东
这时,在招待所值班的服务员马宝荣听见前坪里有说话的声音,便出来想看下究 竟。当她发现是毛主席后,便情不自禁地跑上前去,嘴里紧张地念道:
“毛主席好,毛主席好……”
激动的心情使这个妇女干部出身、平日能说会道的人再也说不出其他词儿来。
毛泽东和马保荣亲切地握了手,问:
“小鬼,你是哪里人?”
马保荣赶紧回答道:
“我是花石人(湘潭的一个乡名),在招待所工作。”
“啊,那我们是老乡哟!”
毛泽东高兴地笑着说。
此时,马保荣突然想到,应该叫醒其他首长了,便说:
“主席,我去叫人来。”
说罢便匆匆跑开了。
毛泽东和韶山人民
马保荣回到招待所,赶忙将陪同人员和服务人员一一叫醒,弄得有几个人听罢消息后竟手忙脚乱穿错了衣服。
这时,韶山学校的几个学生正在招待所的前坪里晨读,他们抬头看见了毛泽东,便立即高呼:
“毛主席万岁!”
说完后,他们一齐跑上前来,和毛泽东握手,随即又跑回学校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其他同学。
顿时,毛主席回到韶山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了整个韶山冲。
在这里呆了一会,毛泽东走出前坪,踏着山道朝南岸方向走去。到了南岸对面的山上,毛泽东来到自己父母的坟上,他从随行人员手中接过几枝刚采集的带露的松枝,恭恭敬敬地放在坟上,然后三鞠躬。
完毕后,毛泽东对随行的人员说:
“前人辛苦,后人幸福。”
在场的韶山公社党委书记毛继生问毛泽东:
“是不是要把坟修一下?主席。”
毛泽东说:
“不要,把它填一下就行了。”
(因为那时坟堆已经很平了)。
毛泽东祭拜父母坟冢
毛泽东随后又问:
“这坟为什么没有被破坏?”
毛继生回答说:
“当地农民出于对主席的热爱,进行了保护。”
毛主席又看了看周围的树木,问:
“原来这里的大树很多, 哪里去了?”
毛继生只得惭愧地说:
“被破坏了,现在这些树都是解放后培育起来的。”
毛泽东祭罢父母坟后,拄着由庞景霞送来的棍子从小路下山。山路滑溜,警卫员忙去扶毛泽东,结果自己反跌了一跤。毛主席笑着说:
“要扶的人没跌跤,扶我的人却跌了跤子。”
这句幽默风趣的话引得周围的人都笑了。
毛泽东插松枝
下山后,毛泽东到土地冲屋坪坐了一会。在这里,毛泽东看到土塘边上的十多亩田都没有种稻子,就问田里种的什么?
有人说,田里种的杉树,漆树苗。
毛泽东说:
“山里的树砍多了,田里绿化起来了?”
这时,毛泽东问时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周小舟:
“小舟,湖南提的什么口号?”
周小舟回答说:
“苦战三年,改变湖南面貌。”
毛泽东指了指种着树苗的稻田, 对周小舟严肃地说:
“像这样子,你30年也改变不了!”
随后,毛泽东又来到谢家屋场。走进堂屋后,毛泽东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墙上的标语,只见墙上写着:公共食堂好,饭菜样样香,男女老少喜洋洋……
毛泽东和韶山人民
毛泽东没有作声,然后,坐在长板凳上。屋子的主人毛霞生刚从外边劳动回来,穿着短裤,赤着脚,脚上还沾有泥巴,毛泽东招呼他挨着自己坐下,给他递上一支烟。
毛泽东问了毛霞生的姓名和家庭情况,又问他:
“神六花(毛福村——毛霞生的父亲)、土地老倌(毛福原——毛载阳的父亲)、毛竹平(毛爱桂的父亲)等老人还在不在?”
毛霞生告诉毛泽东,他们都不在了。
毛泽东惋惜地说:
“可惜,这些老人我一个也看不到了。”
这时,该村妇女军属汤瑞仁抱了个小孩站在毛主席身边,摄影师侯波拍下了这幅珍贵的照片:毛泽东满脸春风,笑容可掬地和几位农民说着话,那开心的形态,使他举起了烟卷。
1959年毛泽东在韶山和乡亲聊天(抱孩子的为汤瑞仁)
这时,一名姓胡的在这里蹲点的女干部来了,毛泽东问:
“你们一亩田收多少谷?”
“1000多斤!”
女干部回答说。
毛泽东听完严肃地说:
“别吹了,能打个500斤就不错了。”
“你是哪里人?”
毛泽东似乎发现这个女同志有来历。
“我是韶山人。”
“你是韶山人,怎么讲不岀韶山话?”
女干部顿时脸红了。
然后才有人告诉毛泽东,这是一位外来的蹲点干部。毛泽东也许是为了缓解女干部的尴尬情态,便开玩笑说道:
“你说你是韶山人,又讲不出韶山话,那么就嫁给我们韶山做儿媳好吗?”
毛泽东说完,大家都笑了。
半个小时后,毛泽东从谢家屋场动身,向自己的旧居走去。这时,全韶山欢腾了,路上挤满了看望毛泽东的人群,人们高呼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一边挥手致意,一边一一和大家握手,亲切地问这问那。
毛泽东和韶山人民
随后,毛泽东来到上屋坪里,毛乾吉前去迎接,有人介绍道:
“这是毛乾吉同志,给主席照看屋子的。”
毛泽东听后,问他是哪个屋里的,毛乾吉回答说:
“是梓树岭的。”
毛泽东说:
“梓树岭有个机匠(织布的)。”
毛乾吉赶忙回答道:
“那就是我的父亲!”
毛泽东听完点了点头。
随后,毛主席走进了堂屋里,他没有看挂着的说明,而是望着神龛上陈设的菩萨、神主牌位,问毛乾吉:
“这些东西还在呀?”
毛乾吉回答说是以后复制的。
毛泽东故居
毛泽东两手做了一个作揖状,对随行人员说:
“我屋里过去很信迷信,这是我初一、十五的工作。”
经过堂屋,毛泽东来到厨房。毛乾吉问毛泽东:
“这里的复制陈设是不是原来的样子?”
毛泽东说:
“怕不一样!”
毛乾吉说这是根据一些老人的回忆复制的。毛泽东听完说:
“那怕还差不多!”
经过横屋,毛泽东来到先前自己父母的卧室。毛泽东望着父母的遗像静默了一会,然后又对陪同人员说:
“这是我的父亲、母亲。我母亲去世是因为颈上生了一个包,穿了一眼,只因是那个时候,要是现在,就不会死。”
那声音很轻, 就像从天边飘来。毛主席的心情此时是那么的沉重。
接着,毛泽东进入到自己先前的卧室。一进去,他就看着壁上挂着的那张放大相片。那是1919年,毛泽东的母亲病了,他接老人家去长沙治病,兄弟三人陪母亲在长沙照的相片。
毛泽东三兄弟与母亲
望着那张相片,毛泽东说:
“从哪里搞来这张相片?”
毛乾吉回答说:
“这是棠佳阁(毛泽东外婆家)搞来的。”
毛泽东接着说:
“这是我母亲有病时照的,我这个相跟当年完全不一样了。”
这时,旁边的一个同志在看关于韶山党组织的说明牌,说韶山党小组是在这个楼上成立的。毛泽东听后说:
“第一个党支部就是在这里成立的。”
毛泽东从自己以前的卧室里出来后,到了放农具的屋里。
毛泽东看了后边一排房子说:
“这个房以前没有,可能是政府搞的。”
毛乾吉说:
“据棠佳阁文十一阿公(文鉴泉,毛泽东的表兄)说,这是1918年搞的,是棠佳阁那边来的砌匠。”
毛主席听了点了点头。
毛泽东故居
到了牛栏处,毛乾吉指着墙上挂着的铁牛篦子对毛泽东说:
“这只牛篦子还是您小时候看牛用过的。”
毛泽东说:
“怕靠不住吧?是你们搞的吧!靠不住!靠不住!”
毛泽东继续往前走,来到毛泽覃原来的住室,但未进去。
毛泽东指着那房子说:
“那房子住了人吗?”
毛乾吉回答,没有。
毛泽东又问:
“为什么不住人呢?放在这里空着,群众不会有意见?”
陪同的同志说:
“这是主席家的房子,参观的人多,不能住人,要保存起来哟!”
毛泽东笑着可又显得遗憾地说:
“我完全没权了。”
经过猪栏处,毛泽东向随行人员介绍了过去他母亲养猪的情况。
毛泽民
到了毛泽民烈士房里,毛主席望着墙上挂着的毛泽民遗像说:
“这个相还像。”
经过后门,毛泽东来到养鱼池、菜园,稍停了一下说:
“我家就是这一点点菜土。”
毛乾吉指着那棵枇杷树问毛泽东:
“主席,这枇杷树是您老人家栽的吧?”
毛泽东说:
“这事曾有人问过我,可我记不起了。”
毛乾吉说:
“根据毛村生说,他1925年来这里住时,这棵枇杷树就有这样大。”
毛泽东说:
“那也可能。”
然后,毛泽东又指着土里种的蔬菜问:
“这些菜是哪个搞的?”
毛乾吉回答说:
“是我们搞的。”
毛泽东又问:
“哪个吃呀?”
毛乾吉答是招待所吃的。
听到这话,毛泽东十分满意地说好!
毛泽东与韶山孩子
随后,毛泽东沿着菜土往冲里走,他指着一块荒土问:
“这块菜土怎么荒了呢?”
毛乾吉回答:
“让竹子生到里面去了。”
谁知,毛泽东听了说:
“种竹子,那好!”
毛泽东从坪里走向竹山,来到晒谷坪,指着土地冲的水田对陪同人员说:
“下面的田产量高些,阳光、水利条件好些;上面的田产量低些,阳光、水利条件欠点。”
说完,他又在椿树旁的路上下来,看到养鱼池塘下边的菜土里栽的两棵铁树后,用手拿着叶子问:
“这是什么树?”
毛乾吉回答是铁树。毛泽东高兴地说:
“嗬!这个冲拱岀铁树来了!”
毛泽东在晒谷坪前
随后,毛泽东又来到了旧居前坪,让站在“毛泽东故居”的牌子前面与欢迎的群众合影留念。
毛泽东坐在骨牌凳上休息,因为天气很热,汗流不止。
当时,韶山学校初中班有个学生,已经跟毛泽东握了几次手,这时他又走上前来想和毛泽东握手。
只见他拿着一本初中语文书,站在毛泽东身边。毛泽东问他读什么书,进的什么学校。这名学生作了详细的回答。旁边有人插了一句:
“韶山学校是戴帽子的中学。”
毛泽东听了后对那学生风趣地说:
“你还是这个帽子压下的呀!”
毛主席接过书翻了翻,指着书上的拼音问学生:
“这些字你认得吗?”
那学生回答认得。毛泽东笑着说:
“你还不错,你的文化比我高些,我还不认识, 你认识。”
毛泽东与韶山学生
接着,毛泽东又问到韶山地区的扫盲情况。他问毛乾吉:
“韶山还有文盲没有?”
毛乾吉回答说,韶山的文盲90%都消灭了。毛泽东又问:
“那10呢?”
毛乾吉说:
“这10是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过去没文化,现在学不进。”
毛泽东在旧居呆了两个多小时,出来后,他经过自己少年时代游过泳的池塘时,说:
“游泳是一种意志的锻炼。”
过南岸时,毛泽东问旁边这个房子是做什么的?有人回答说,准备搞个陈列室。毛泽东听后又问:
“群众有没有意见?群众房子很少啊!”
有人回答说:
“群众没有意见!”
随后,毛泽东朝韶山学校走去。这时,路上的欢迎人群队伍更大了。韶山学校的师生和农民们见毛泽东过来了,一齐高呼“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戴红领巾与师生合影
毛泽东过了“儿童桥”后,韶山学校的学生代表向毛泽东献了花。毛泽东亲切地和少先队员手挽手走上台阶,一边走一边询问同学们的学习情况。
看完学校后,毛主席从中学部后面的那扇门出来,回到松山吃早饭,开始休息。
毛泽东去韶山水库游泳
下午,毛泽东听说修建了韶山水库,打算到那里去游泳。下午三点多,毛泽东去韶山水库游泳。在路上,他接见了毛福轩烈士的遗孤毛迪秋夫妇。之后,毛泽东在路上一边走一边看禾苗。他问:
“今年密植怎么样?”
群众不作声。韶山公社党委书记毛继生回答说:
“插的4X6寸。”
毛泽东听完严肃地说:
“一定要合理密植!”
说罢,毛主席先指着毛继生说:
“你一定主张越密越好的。”
又指着青年们说:
“你们是听梆子响的。”
再指着一些老年人说:
“你们是反对密植的。你们三者订一个合同, 来一个三结合好不好?”
毛泽东到了韶山水库后,周围山上站了许多群众,不断高呼“毛主席万岁!”毛泽东看到后一直挥手答谢。
韶山水库
韶山水库的面积不太,但水较深,表层水温较高,底层水温只有摄氏18度。毛泽东站在水库坝上,有人告诉他,水库水很深、很凉。毛泽东说:
“在长江能够游,在这里还不是一样。”
有人给毛主席救生圈,毛泽东说:
“不要依靠它!”
随后,毛泽东从水坝右端下水,沿着山坡往前游,踩着水绕水库游了一周。当游到水坝的左端时,群众高呼“毛主席万岁!”毛泽东向群众挥手致意,并邀请群众下去游泳。有的人说不会游,毛泽东便说:
“不会就学嘛!”
毛泽东看到有的人只在水库边岸游,就调侃地说:
“你们是脚踏实地啊!”
在游泳中,毛泽东对陪同他游泳的几个运动员说:
“我不会蛙泳,不会蝶泳,我只会在水中立正稍息,这是基本动作。在水中困觉、坐凳子这是日常生活。”
接着, 毛泽东又问运动员们会不会。当运动员回答不会后,毛泽东就做了这些动作给他们看,教他们学。运动员很惊讶,觉得毛泽东游泳的确“胜似闲庭信步”。
毛泽东在韶山水库游泳
毛泽东游了一个多小时才上岸。当他回到松山时,天已经快黑了。
晩上,毛泽东请韶山老地下党员、赤卫队员及亲朋戚友共五六十人吃了一顿便饭。席间,毛泽东向大家敬酒,几个读过古书的老人文绉绉地说:
“主席敬酒,岂敢岂敢?”
毛泽东情不自禁地回答:
“敬老尊贤,应该应该。”
酒宴上一片欢声笑语。吃完饭后,客人们走了,毛泽东抑制不住兴奋的大脑,提笔提写下了《七律•到韶山》一诗。诗曰:
别梦依稀咒逝川,
故园三十二年前。
红旗卷起农奴戟,
黑手高悬霸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
敢叫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
遍地英雄下夕烟。
这天,毛泽东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就寝。
6月27日,毛泽东在松山接见了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和大家合了影。然后又到邮电局接见了群众,和大家合影。
下午三点钟,毛泽东离开了韶山。
毛泽东与老乡交流
这一年,韶山人终于盼回了毛泽东,而毛主席解放后第一次回韶山也成了韶山人经久不息的话题,给韶山人的自豪感中又增添了新的内容!
参考资料:
《毛泽东与故乡》警官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