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致命女人》，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樱花白白似雪，宝宝身下埋；樱花红红似血，宝宝身上盖；宝宝好好安睡，来年开出樱海。」
空荡的育婴室内，一名女护士哼唱着这首摇篮曲。她伏在一张惨白色的病床前，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个婴儿，他们闭着眼睛，似乎都在这甜美的歌声中进入了梦乡。
屋内的钨丝灯有些老化，光线淡红如血色笼罩着这间屋子，窗外是慑人的风雨，急促拍打着没有关好的窗棂。
女子依旧陶醉地歌唱着，声调渐高，歌声穿过雨夜扭曲成了啸叫。她似乎并不担心恼人的风雨会吵醒她的宝宝们，慈爱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病床。
她的歌声婉转而凄切，仿佛在寻求某种呼应，忽地，有一声细微的啼哭予以了回应。
病床上一名婴儿不住地挣扎着，女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在埋怨他的不乖。接着她轻轻地将那名婴儿抱在怀中，轻柔地安抚着，并俯身亲吻他的脸颊，一瞬间婴儿破涕为笑。女子的双手白皙却粗糙，也许是长期的护理工作让她的掌心平添了许多褶皱。
这双迎接了无数新生儿的天使之手，轻柔地滑过婴儿的胸前，掐在了他那柔软的脖颈上，慢慢地用力，直到婴儿的面目变得扭曲，重新闭上了眼睛，女子眼神中的慈爱一如先前。
她看着怀中婴儿脖颈处的那道紫色伤痕，微笑表示满意。目光一一扫过病床上的其他婴儿，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脖颈都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伤痕，那也许才是他们如此安睡的原因。
外面的风雨终于住了，但麇集的阴云却将月光牢牢地封进了翳障，没有惊雷，没有星辰，只有阴云愈发浓厚。
阴云下的女子，关上了窗棂，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从此刻开始，将有数百名婴儿在她手中丧生，而这间育婴室将是人间炼狱。
无人报案
1948 年 1 月 12 日，东京新宿区早稻田警视厅的两位警官正在进行日常巡逻。战后的日本社会，整体陷入了沉闷和死寂，又适逢冬季，街上行人不多，两位警官也比较悠闲。二人靠着电线杆闲聊着，身后是龙太郎家，通常巡逻到这里二人就可以换班了。
龙太郎是这个片区的一个异类，相较于其他居民单一的职业属性，他的职业显得很特殊。龙太郎从多年前就在火葬场工作，早出晚归，由于职业的缘故，生性孤僻的他更少与人来往了。那时的日本，人死后并不会立刻拉去火化。火葬场离此处较远，故而通常会先将尸体存放在龙太郎家的院中。
就在两位警官准备离去的时候，一辆货车驶入了巷子，停在了龙太郎家门前。只见车上跳下几个干练的工人，将棺木匆忙地抬入龙太郎家，他们来来回回搬了五趟，一共五口棺材被送进了龙太郎家。
龙太郎家平常最多也就停放一两口棺木，今日的数量显然严重超标，最重要的是这些棺木尺寸不一，最大的也就正常棺木的一半大小。职业习惯让两位警官瞬间起了疑心，他们决心查上一查。当他们进入龙太郎家时，龙太郎正在为那些棺木盖上遮布，看到警官进门，他的脸上顿时有了些紧张的神色。
「棺材里是什么人？」
「传染病人，早上刚刚去世。」
「我想我们必须亲自开棺确认一下。」
「警官我想没这个必要了，我们还是进屋喝一杯热茶吧。」
龙太郎不停地推脱周旋，更坚定了警官的判断，棺材内有鬼！于是他们不顾龙太郎的阻拦，将棺木一一打开，而眼前的画面让他们大吃一惊——棺内是五具孩童的尸体！而且从外观判断，死者年龄均不超过三岁。
此事一出，全城哗然，警方立刻对龙太郎进行了审问，而他的供词再一次震惊了所有人。据他供述，有人委托他把那些尸体运到火葬场秘密烧掉，每烧一具尸体他就能得到 500 日元的酬劳。在过去的半年间经他手处理的遗体达到了 20 具之多，均是一到三岁左右的孩童。据委托人说，这只是一小部分，未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儿童尸体被运送过来。
龙太郎的供词让日本警方坚信此事定有蹊跷，短时间内，大量的孩子死亡，这非常不合理。当时日本的医疗水准有了长足的进步，婴儿夭折率非常低。倘若真是发生了大规模的传染病，警方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政府的指示，所以弄清这些孩童真正的死亡原因成为了本案的关键。
警方决定将那五具孩童遗体送去应庆大学解剖。尸检结果显示，这五个孩子均不是自然死亡，冻、饿以及感染肺炎是他们的真正死因，而在他们的胃中没有发现胃溶物，法医判断他们长期处于饥饿之中。
囚禁？虐待？人口贩卖？
这些疑惑萦绕在警方心头，查到那个唆使龙太郎焚尸的幕后雇主成为当务之急。经过一系列排查，警方很快将目标锁定在了东京寿医院妇产科护士石川美雪身上。
经调查，石川美雪，女，现年 51 岁，从事婴儿护理工作多年，如今在东京寿医院担任会长，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她可以接触到大量的新生儿，且持有不符合身份的庞大资产，拥有重大嫌疑。经过严密的布防和龙太郎的指认，警方于 1948 年 1 月 15 日将石川美雪和其丈夫石川武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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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美雪被捕
很快石川美雪供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根据她的指认，警方在她的居处周围，共挖掘出了 40 具腐败程度不一的婴儿尸体；接着在一座寺庙的院子里，警察又挖出了 30 具婴儿尸体……经过几天的搜寻，最终警方找到的遗体数字定格在 103 具！但因为一些死者的尸体并未被埋葬，所以这个数字不太准确，后来据警方透露，死在石川美雪手下的婴儿数量达 169 个之多。
石川美雪，这位妇产科的护士，医院的会长，成为了日本史上最高产的连环杀手。
但令警方惊讶的是，这些孩子死亡时间跨度极大，可他们却没有接到过哪怕一个婴儿失踪的报案电话。案件披露后，也没有人来认领这些尸体。难道这些孩子都是孤儿？亦或是石川美雪使用了什么特殊方法？
这一切还得从头说起。
天使之心
石川美雪，1897 年出生在日本宫崎县东诸方郡本庄町，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医生。良好的家教和从小的耳濡目染，让石川美雪对治病救人非常向往，立志要做一名医务工作者，帮助更多的人。
聪颖过人的她，从小成绩便很优秀，是周遭人羡慕的对象。她的青年时期正好是日本的「大正时代」，一个自由民主的盛世。当时的日本利用在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取的利益，大量进行国内建设，因此国民生活水平得到显著提高，女子社会地位也日益攀升。求学成为当时女性的一种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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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石川美雪
受此影响，石川美雪在 18 岁的时候，便独自一人前往东京求学。她通过自身努力考取了东京大学医学部妇产科，成为当时故乡传颂的佳话。要知道在那个 的时代，一个小地方的女子能考取东京大学可是莫大的荣耀，而她也离治病救人的理想更近了一步。
校园里的石川美雪热情开朗，热衷于参加社会活动，对未来充满憧憬。不过毕业后，她还是遭遇了一些小挫折，那时的日本医院对于女性还是有所歧视，大部分的医生都是男性，刚毕业的石川美雪自然无法找到一份符合她心意的工作。而周遭的女同学也都在毕业后选择了结婚，放弃了医学事业，这让才二十多岁的石川美雪感到迷茫。
这时，一个男子，闯入了石川美雪的生活，让她对理想的思考得以暂时搁置，不得不投入到一段新的生活中去。这名男子，正是石川美雪日后的老公，石川武。石川武出生于茨城县，是警视厅里的一名巡查员。拥有魁梧气质的他，立刻俘获了当时年轻的石川美雪，二人陷入热恋之中。
虽然石川武只是个小小的巡查员，但仍肩负着维护治安，保护民众安全的责任，这种职责的伟大在石川美雪心中与治病救人并无二致。
「也许他可以替我完成我的理想吧！」
于是，石川美雪放下了从小的向往，决心做一个全职太太。这在当时的日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几乎每个女子最终都会走向这样的归宿。交往一年后，石川美雪和石川武步入了婚姻殿堂。生儿育女，共享天伦，成为了石川夫妇共同的憧憬。
婚后的石川武，体贴温柔一如从前，并给予了妻子极大的自由。他知道石川美雪一直有治病救人的向往，故而鼓励她去医院工作。丈夫的支持让本已放弃理想的石川美雪重燃激情，最终，她没有成为家庭主妇，而是在东京寿医院妇产科当了一名助产护士。虽然这与她的理想相去甚远，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又何尝不是一种功德？
专业过硬，聪颖过人的石川美雪，在妇产科可谓如鱼得水。她一路晋升，后来更是当上了医院的会长。顺遂的事业和美满的家庭，让石川美雪成为了一个普通而幸福的女人，但命运的转折总是猝不及防，婚后的一次重大打击，让她渐渐堕入深渊。
恶魔初现
每日忙碌于妇产科内的石川美雪，见证了一个个幼小生命的诞生。他们啼哭、吵闹、不知所措，面对陌生的世界他们发出了最初的疑惑。石川美雪负责看护他们，成为他们生命之初最亲近的人，而这些如天使般的婴儿也激发了石川美雪内心最深处的柔软，她开始渴求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属于他和石川武的爱情结晶。
夫妻二人如日本的普通夫妇一样，为孩子的到来努力着。那时整个社会都还没有普及避孕措施，孩子的诞生一般都会发生在结婚后的两三年间。可不幸的是，石川美雪一直没有受孕，夫妻二人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逐渐变成疲惫不堪，后来，他们甚至绝望了。
在日本这样一个有着深厚封建传统的国家，没有子嗣对于男子来说是一件极其难堪的事情，久而久之石川武对石川美雪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新婚之初的爱怜宠溺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不间断的冷暴力。即使每天接触到的大量可爱的婴儿能勉强慰藉石川美雪的心，但丈夫的冷淡态度仍旧让她陷入了无休止的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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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美雪
1933 年，随着世界经济危机的爆发，日本的经济发展停滞，整个社会都被失业和破产的阴云笼罩，大量无家可归的人流离街头。警视厅巡逻员的待遇本就很低，再加上没有孩子，石传武工作的动力早已丧失，于是他辞职回家，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一个家的重担都落在了石川美雪身上。
这一日，医院刚刚接入了一名产妇，医生正在接生，石川美雪则在一旁协助。一阵忙碌过后，一名五斤重的大胖小子降生，石川美雪抱着孩子凑到产妇身边，但产妇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石川美雪只当她是劳累过度，也没有太在意，便将孩子抱进了育婴室。可就在石川美雪返回产房时，那名产妇却不见了。
「刚生完孩子，怎么能乱动呢，真是的。」石川美雪匆忙出去找她，在医院门口碰到了虚弱的产妇，「您要去哪儿，不去看看孩子吗？」
产妇见是石川美雪，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孩子我实在无力抚养，还请您帮我处理掉吧。」
说完产妇拖着虚弱的身体，匆匆逃进了人群。
接下来，几乎每天都会有孩子被遗弃在医院，石川美雪的育婴室仿佛成了孤儿院，大量的遗弃孤儿让医院负担加大。石川美雪不忍将这些婴儿丢掉，所以开始四处奔走，希望能为他们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然而，那些平日里乐善好施的慈善组织，因为经济危机都自顾不暇，所以只得婉拒石川美雪的请求；而标榜热心的企业家们更是将她拒之门外。整个社会的冷漠让这些孩子的命运蒙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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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弃的孤儿
育婴室内，石川美雪看着这些模样各异，纯真无比的孩童，心中泛起了波澜。
自己求而不得，别人却肆意遗弃，这世界当真不公！她注视着这些婴儿的面庞，仿佛看穿了他们未来的命运走向：在街头乞食，在牢狱赎罪，无亲人可依，无理想可寻，即使有幸苟活，也不过是多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想到此处，石川美雪不禁潸然泪下，再加上因为孩子之事，丈夫对自己冷淡折磨已久。终于，残酷的现实撕碎了石川美雪内心的那层柔软，她看向婴儿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份阴鸷。
「也许死亡对他们来说才是唯一的解脱吧。」
石川美雪年少时治病救人的宏愿似乎又重新泛起，只不过这次她所谓「救人」的方式却是杀人。
当她颤抖着手第一次将一个婴儿掐死时，她的内心久久难以平静。那些婴儿原本炽热、纯真的眼神在顷刻间变得可怖，一种杀人的真实感让她生理不适，胃里似乎在痉挛一般，她不停地呕吐起来。但在面临数以百计的遗孤时，她最终选择了麻木自己。
社会的不公和家庭的不幸，终于把石川美雪催生成了一个恶魔，她不断地把被遗弃的婴儿带到育婴室掐死，这成为了石川美雪最常用的杀婴方式。后来可能是嫌麻烦，石川美雪索性将婴儿们锁在育婴室，任其冻饿而死，最后将遗体以自然死亡为由统一处理。
石川美雪的杀婴行为尽管隐秘，但在那么大的一个医院里，不可能无人知晓。而事实是，院方从一开始就洞悉了石川美雪杀害婴儿的事实，但他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医院的名声，另一方面石川美雪这么做，能给医院节省许多人力资源和金钱支出。
一直以来，石川美雪的杀婴行为仅限于医院之内，目标也都是被遗弃的婴儿，所以没有受害者家属报案。故而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警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多婴儿死于非命。
只是，这时的石川美雪的所作所为还算没有任何私心，她尽管杀害婴儿，但却坚信是在帮助他们免于更多的灾难。但慢慢地，她开始不满足了，她从杀婴这个行为中发现了商机，继而开始为了利益杀婴，真正变成了十恶不赦的魔鬼。
团伙作案
1937 年 7 月 7 日，日本为了转移国内的矛盾，缓解经济危机，悍然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致使中国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日本国内，军政府为了最大限度的支援战争，开始实行军管制分配粮食，以求挤出更多的粮食供给前线士兵。
1939 年 9 月 1 日，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日本政府规定了约十万种商品的公定价格，其他商品的定价也要官方许可。全国开始实行强制配给制，连衣服、稻米、火柴、木炭都配给，这也导致普通民众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于是乎，被遗弃的婴儿数量持续增加。
与此同时，由于出征到战场的男丁大多九死一生，很多人家都绝了后，一些有钱人就开始花钱收养孩子，以期能承继宗祧。石川美雪瞅准了商机，将这些遗弃的孩子明码标价进行贩卖，做起了贩卖婴儿的罪恶勾当——一个婴儿标价 300-500 日元不等，卖不掉的就被扔在医院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她的丈夫石川武此刻已经成了她最得力的帮凶，利益的驱使让这位冷淡的丈夫重新归于热情。二人亲密无间，配合自然，靠着贩卖婴儿的生意在这战乱的年代大发了一笔横财。
尝到甜头的石川美雪，不满足于贩卖婴儿生意的低利润，况且能够被卖掉的婴儿仍是少数，其余的仍旧需要她自己去杀。替那些遗弃者做免费的杀人工具，让石川美雪忽然有了些耻辱感，她决心从这些遗弃者身上刮些油水。
1944 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日本已经节节败退，国内的情势也急转直下。石川美雪抓住国内的混乱时机，以东京寿医院的名义在报纸上打出广告，表示愿意接纳那些贫困家庭无力抚养的孩子，不过一个孩子需要收取 6000 日元的养育费。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但对比起养育一个孩子到成人所需的花费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了。石川美雪便是打算抓住这个痛点，希望能狠狠地赚上一笔。
果不其然，大多数家庭纷纷奉上了这 6000 日元。接连不断的孩子开始被石川美雪「抚养」，她彻底进化成了一个眼里只有金钱的恶魔。
因为「抚养」的孩童数量庞大，其中又不乏三到五岁的半大孩子，从前那种适用于婴儿自然死亡的出生判定已经难以实施。为了能顺利把生意继续下去，石川美雪决定拉一名医生下水，她把目标锁定在一名叫中山的医生身上。
起初中山还有所顾忌，但当她拿出一袋数额不菲的现金时，中山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邀约。那时的日本民不聊生，每个人都在为钱奔波，中山的行为倒也不难理解。从此，中山负责开具死亡证明，石川美雪和助手护士贵志正子负责杀婴，石川武则负责处理尸体，一个罪恶的团伙开始分工运作。直到 1948 年，这罪恶才得以终止。
从 1944 年开始到 1948 年被捕，石川美雪和她的同伙大约「抚养」了 240 名婴儿，或卖，或杀，总之没有一个被抚养成人。
若不是那两名机警的巡逻员识破了龙太郎的谎言，这桩持续多年的杀婴案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见天日。石川武一定没想到最终识破他们罪恶行径的竟是两名巡逻员，这个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职业。
故事至此，本该告一段落。一个杀婴上百人的连环杀手，认罪伏法，正义的法庭给予其严厉的制裁，这本该是最合理的结局。但历史的诡谲和荒诞总是冲击着我们的认知，任谁都没有想到，石川美雪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杀婴恶魔，竟然没有被判处死刑，并以自由之身度过了后半生。
诡异判决
1948 年 10 月 11 日，东京地裁宣判，石川美雪被判有期徒刑 8 年；石川武被判有期徒刑 4 年；而助手贵志正子无罪释放。
判决依据是，当时日本法律并不会将新生儿看作是一个完整的人，婴儿无法享受成人该有的所有权利，所以杀婴和杀人并不能做同等对待；且石川美雪杀婴事出有因，犯罪动机得到了大众的理解和原谅，故从轻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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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武庭上辩护
「理解」和「原谅」竟然被用在了一个杀婴 169 人的魔鬼身上，听起来实在可笑，可这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当年的日本，甚至有媒体为石川美雪的 8 年徒刑叫屈，希望政府给予减刑。
在当时的大众看来，石川美雪不是一个杀人犯，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可怜人而已。可明明案件刚曝光时，每个人都义愤填膺，痛斥着凶手的恶魔行径。仅仅过了几个月，民众便从杀婴案揭露时的咬牙切齿转变为判决后的怜悯同情，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才能接受的如此坦然？或许可以从石川美雪在法庭上说的一番话中，窥到些许踪迹。
「我们身处在一个混乱的时代，战争、贫穷、失业让每个人的生活困苦不堪，他们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可偏偏还要不停地生孩子。穷人的孩子被遗弃，被欺侮，被折磨，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办法活下去，我只是将这些可怜的孩子从他们不负责任的父母手中解救出来而已，死亡或许是他们唯一的解脱。如果每个家长都能负起责任将孩子养大而不是遗弃，那我也不会去杀婴儿，真正要为这些杀戮承担罪责的是那些孩子的父母。」
这种将矛头指向动荡社会，指向遗弃者，而绝口不谈自己杀婴事实的明显狡辩，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虽然这段话中有石川美雪最初杀婴的无奈动机，但当她开始收钱以及贩卖婴儿的时候，一切都不再成立！
可这个聪明的女人利用了战后人们对政府的不满，对社会现状的思考，将一切罪责归咎于当时那个混乱的时代，成功获得了大家的同情心。
而当时的日本社会确实存在着大量的问题，这也是民众会被石川美雪的狡辩所打动的根源。尤其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日本的社会制度有着明显的缺陷。
当时避孕措施没有普及，很多孩子的出生都是意外，没有抚养能力的青少年怎么有能力去为人父母？二战之时，国内的男丁又都被征去战场，家里留下妻子独守，当时社会上到处都在发生强奸案，无数的私生子由此诞下。
再加上慰安妇问题，娼妓问题，以及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问题，导致日本每年有大量的不该出生的孩子被诞下。
有人会说，既然不想生为什么不堕胎呢，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因为当时的日本堕胎犯法！妇女只要怀孕就必须生下来，这种强制的法律造就了那些被遗弃孩子的悲剧。
生下孩子或是坐牢，对于民众来说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选择题。在繁荣和平的时代，或许穷人还有抚养孩子的能力，但一旦社会动荡，比如经济危机，这种遗弃就会变成理所当然。故而在当时，杀婴事件时有发生：1930 年，板桥市有一个人因为杀害了 41 个婴儿被判刑；1933 年，川俣市又有一个人因涉嫌杀害 25 个婴儿被逮捕。
日本民众深知这种制度的不合理，在战后的日本这种阻碍社会发展的制度法规比比皆是，亟需改变。而石川美雪的案件正好成为了民众向政府施压的一个契机，比起处决一个杀人恶魔，人们更愿意因此得到制度的保障。所以与其说这诡异的判决是石川美雪利用民众的同情心所致，不如说是动荡时代促成的人与恶魔间的相互合作。
只是可怜了那些死去的婴儿，被父母遗弃，被护士杀死，然后被民众当成了促进社会变革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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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此案的报道
尾声
1948 年 7 月 13 日，日本母婴保护法出炉，同时日本也建立起了助产士考核机制。婴儿护理从业人员必须经过培训方可上岗。
1949 年 4 月 30 日，日本开始使用避孕药。
1949 年 6 月 24 日，日本宣布堕胎合法化，那些确实没有能力抚养孩子的夫妻，可以在通过审核后把孩子打掉。
1952 年 4 月，东京最高裁判所撤销原判，判处石川美雪有期徒刑 4 年；石川武有期徒刑 2 年。
伴随着一系列法规的变革，石川美雪最终获得了减刑，她就像一个促进社会进步的功臣一般，享受着戴罪立功的优待。出狱后的石川美雪便失去了踪迹，她的后半生是悔过还是继续着罪恶，无人知晓。这个日本历史上最高产的连环杀人犯，竟然拥有着自由的后半生，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毕竟，时代的局限，法律的不完善，都不能成为剥夺生命的借口。尽管石川美雪言之凿凿，日本民众深表理解，但那 169 个鲜活的生命是无辜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剥夺他们的生命权，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是富是贫，是生是死就应该让他们自己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