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新京报小童书”。新京报小童书（xjbkids）是书评周刊的童书分舵，已联合众多出版品牌，为读者精选童书，解答教育困惑。
撰文丨白明
离开熟悉之地去冒险，是儿童绘本里屡见不鲜的话题。《100层的巴士》里，司机对日复一日的开车路线感到乏味，便突发奇想，载着一车子的人开往未知的远方，一路上不断有人要上车，巴士便不断地往上增加空间，越叠越高。《不可思议的旅程》也是如此，小女孩意外得到了一支神奇的红色画笔，用这支笔画出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变成真的。她在卧室墙上画了一扇门，打开门后，她进入了另一个国度，一场不可思议的旅程就此开始。
你是否也曾将一个梦想藏在心底，盼望着它终有一天绽放奇迹？是否又总是停在舒适区找不到迈开双腿的勇气？
书评君今天带你看的这本图画书《报亭》，是根据2014年瑞士国际电影节最佳动画短片《报亭》改编。主人公奥尔加是一个胖胖的女孩，她日复一日地经营报亭，也经常想象着可以去远方旅行，可是她被报亭“卡”住了，走不出去。有一天出了一个小小意外，她发现她竟然可以带着报亭走动，还和报亭一起掉到了河里……
如果报亭是她的桎梏，她有挣脱之心，却也并未把它当成压迫在心口的巨石。在河里随波逐流时，她以报亭为船，双手为桨，倒也享受了旅行。原本的无奈中多了几分喜剧色彩，像极了那些偶尔埋怨生活又想要快乐生活的人真实状态。
《报亭》，[拉脱维亚]安娜德·梅乐希 著/绘，奇想国 | 海豚出版社 2021年7月版
在B站这部动画短片的弹幕中，有人担心走不出报亭的奥尔加要怎么生活，但从绘本的静态画面中可以看到，已经和报亭融为一体的奥尔加其实生活很丰富。于是，对于她的梦想，那个小意外就变得很重要了。
01
一场被迫出走的意外
“很久很久以前，奥尔加就开始在报亭工作，她也一直生活在报亭里。”
绘本《报亭》的第一页
《报亭》的开头带有卡夫卡《变形记》的荒诞意味，图画书中的女孩如寄居蟹一样生活在报亭里，她与它，人与物，融为一体。同时，在明亮而夸张的画面下，灰暗的色彩淡去，轻盈的童话感逐渐凝聚，在熙熙攘攘的都市街头，却是一个有着“很久很久以前”魔力的故事即将展开。作者安娜德·梅乐希运用民间童话的手法，讲述了一个现代版的追寻自我、追寻幸福的故事。
奥尔加的报亭位于拉脱维亚首都——里加的一处方寸之地。在小小的报亭里，女孩过着规律而平静的生活。精确到时刻分钟，她熟悉上门而来的每位顾客的习惯，并且知道如何满足他们的需求。而到了晚上，人群散去时，奥尔加仍然被困在小格子中。
奥尔加善解人意地为每位顾客服务（图为绘本内文）
她挤在满满当当的饼干、洗衣液和糖果之间，独自阅读着遥远的异域，梦想着大海的日落。一口一口吃下美味的甜品，奥尔加依托着报亭生存，同时也受困于这座报亭，安逸的生活使她的身材越来越圆润，终于难以挤出门去，难以离开。
在民间童话中，主人公的成长之旅往往被形象化地展现为一段“在家——离家——回家”的旅程。
在著名童话故事《太阳以东，月亮以西》中，小女儿“背上一个包裹，骑坐在大白熊的身上，开始了命运不知在何方的旅行”；在长篇神话故事《神斧》中，老三彼得“不知究竟该往哪里走，只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走下去”。主人公被安排离开了熟悉的日常生活，进入未知之地，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们的成长。
奥尔加在报亭里看旅行杂志（图为动画短片的截图）
但在《报亭》中，奥尔加的冒险之旅不需要去战胜危险的怪物、解开女巫的难题，她的难题是直面自己的现状，离开原地不动的报亭，真正走向她期待而又恐惧的远方。
舒适区犹如一个时间静止的胶囊。面对复杂多变的世界，人们早将自己的生活划分为一个个格子国，沉溺于短暂的满足与确定的单调秩序中，最终只剩无所作为与深深叹息。最让人害怕的，不是发生什么，而是无法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奥尔加曾对着路过的旅游车、对着杂志海报遐想。而在某一天，一场突发意外之后，她被刺激着想要冲出报亭，但卡住了的她根本出不去，反而与报亭一起摔倒。平衡被打破，生活真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场突发意外，奥尔加与报亭一起摔倒了（图为绘本内文）
幸运的是，一团糟后，不会有什么是更糟的选择了。奥尔加支撑着报亭，挣扎站起，从“散步”开始，走出离家的第一步。对确定性的渴求驱使人们固守于那条秩序井然、有章可循的道路，直到一场混乱、一个危机、一次动荡，揭开了确信项的脆弱，也打破了只应如此的神话。
报亭翻倒之后，画面的视野越来越开阔。奥尔加漂流在运河上，以手为桨，落日为景，曲曲折折的运河最终将奥尔加带到了充满阳光、沙滩、棕榈树的梦想之地。
奥尔加以双手为浆，在运河里漂流（图为动画短片的截图）
作者并未设定海洋上的寒冷和风暴，而是让海鸥展翅飞过蓝天。我们没有看到预期的危险，但或许那些期待中的危难本就是我们恐惧的外化，那不过是汲取着恐惧感而成形的怪物。奥尔加追寻愿望的旅途就像所有的河流都将流向大海一样顺其自然。正如米切尔·恩德在《魔法学校》中说的那样，真正掌握和运用自己的愿望之后，便是魔法发生的时刻。
02
动画与绘本各为两座艺术高塔
作者安娜德讲述了一个关于作茧受困又心怀梦想的故事，既悲伤又迷人。
《报亭》的创作灵感来自安娜德被生活所困的真实经历。大学毕业后，她找到了一份安稳的工作，但一成不变的生活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办公室里的一颗土豆，停止了生长。于是，她毅然辞去工作，考取瑞士卢塞恩应用科学与艺术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学习动画，并用三年的时间精心制作了动画短片《报亭》。动画版《报亭》大获成功，荣获诸多奖项，之后她又历时多年，重新绘图，制作了图画书版的《报亭》，将这个故事带给更多人。
动画与绘本各为两座艺术高塔。安娜德对比思考了动画与图画书的各自优缺点后，得出了她的结论：图画书最大的优势之一便是——“可以将其捧在手中”。在重述故事的过程中，她最大程度地发挥了纸质书的强项，将内容细细呈现。
这本书刚映入眼帘，便能发现其装帧设计的巧思。在书封的报亭上，镂空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售货窗口——胖乎乎的奥尔加正带着笑容坐在里边，从顾客的角度展现了奥尔加的售货亭，以及她的日常生活。
《报亭》内文图
而后翻开封面，书籍的前环衬带我们走入了报亭之中。相信很多读者看到这一页都会惊喜大叫，充满了幸福感。报亭虽小，五脏俱全。货架上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巧克力、薯条、气球乃至各类生活用品，还有属于奥尔加的沙发、盥洗槽、镜子，也有不起眼的、放于靠背后方的消炎止痛片……
安娜德为创作这个故事，曾实地采访过里约街头的一处报亭亭主，并长时间观察往来的顾客和行人。除了故事的主线，她还在其中融入了众多现实中的小角色、小物件，让故事背景充满了生活感、真实性。
从看星座运势的男士到伤心欲绝的女人，从画了骷髅头的香烟盒到一只丢失的黑色拖鞋，每一幅画面都能带读者一窥欧洲的生活样态与社会风貌。同时，在慢慢读图的过程中，小配角的出场与离场更凸显出视觉喜剧效果，使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安娜德的文字活泼、俏皮，代替了动画中的音乐叙事。简洁的文字配合着图画，以一种客观的、非评判性的方式展示了奥尔加的处境。动画分镜的优点也被作者灵活保留，连续性的影像经过精细设计，或大或小，或快或慢，形成了错落舒张的节奏，在画面的节奏中，读者便能感受到主人公的心绪变化。
最大的伏笔埋在这本书的前后环衬中：奥尔加仍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她与亭子无法分离。不一样的是，前环衬中的画面视角向着报亭内部，挤挤挨挨的杂货占满了生活；后环衬中的画面则朝向了开阔的海洋，奥尔加无需靠翻阅旅游杂志来寻求乐趣，因为她已身处其中。
03
奥尔加拥有了幸福的结局吗？
奥尔加拥有了幸福的结局吗？ 或许，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不同年龄层次的读者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奥尔加并未与亭子决裂，但她不再“卡”住，而是可以随时随地“挪一挪”。 可能是一小步，可能是一大步，曾是物理兼心理限制的报亭无法再规整和定义她的日常，而是由她移动改造着亭子。
奥尔加在海边的新生活（图为动画短片的截图）
追寻是否必将到达幸福之境？我们无法得知。在奥尔加的手边放着一本新的旅行杂志，暗指着下一程目的地——山中。童话中“回家”或“到家”的结局会带来“永远幸福快乐”的承诺，但追寻之旅在现实人生中并非是一个闭环，而是“有始无终”，不断向前滚动着。
人们受困在炉灶堆后、受困在小亭子里、也会受困在现代公寓中，而打破困境的答案其实亘古不变。当我们能以孩子式的创造力奔赴远方，当我们在惯例、界限、混乱之间横冲直撞，或许成长便会成为一种趣味无穷的游戏。
约瑟夫·坎贝尔在《千面英雄》中写道，“俄狄浦斯最新的化身正站在第五大道和第42街的交叉口等红绿灯，准备续写美女与野兽的浪漫故事”。在童话的结构中，每一个象征符号以及作为其源头的萌芽力量更容易被分辨出，故事只有一个，而形式则不断变化，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变量，我们就可以接近期盼已久的梦想，走向更远的远方。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 撰文：白明；编辑：申婵；校对：赵琳。《报亭》内文图来自童书品牌奇想国。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