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凶案再现》,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8 月 14 日,早上 6 点半重庆市沙坪坝区,城市才刚刚苏醒,一声剧烈的枪响划破清晨的宁静。巷尾枪战在现实生活中上演,追捕已久的嫌犯被民警发现,追踪到死胡同时,疑犯突然转身向后走,两位便衣民警防止疑犯察觉,继续按照之前的行动轨迹行走,却在距离嫌犯只有 3 米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疑犯突然从兜里掏出枪对民警进行射击,民警敏捷地躲藏到电线杆后并对嫌疑人开枪射击,几声枪响之后嫌疑人倒地身亡,经 DNA 检测确认死者是重大通缉——至此长达 8 年横跨四省市的、被公安部列为全国「有广泛社会影响的案件」挂牌督办的特大持枪杀人案终于告破。

自 2004 年起,8 年时间,4 个省市,作案 10 起,打伤 6 人,杀害 11 人,抢走现金 50 余万元,给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给社会带来巨大威胁……这个穷凶极恶的悍匪,如鬼魅一般时隐时现、作恶多端,终于在警方的层层包围下被成功击毙。

2013 年 3 月 22 日重庆沙坪坝区人民法院对犯罪嫌疑人的女友张贵英犯窝藏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一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法院最终以窝藏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判处张贵英有期徒刑 5 年,并处罚金 10000 元,张贵英当庭表示服判,不上诉。

至此,案件彻底结案,但回顾起侦破过程,至今仍然惊心动魄、危机四伏。

八年间,他究竟为何要开始摸枪杀人?这一路究竟犯下了多少件惊天惨案?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警方又是如何在茫茫人海当中一步步追踪锁定他的?这一切的一切,还得从八年前,他打响罪恶的第一的枪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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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追溯:

2004 年 4 月 22 日,中午 12 时左右,重庆市某酒店的出纳和会计两名女职工,到江北区五黄路分理处取款后,走出去几分钟不到便遭歹徒掏枪袭击。一人头部中弹,当场死亡,一人重伤,七万元现金被抢,歹徒从开枪到逃逸只有短短一分钟。

2005 年 5 月 16 日上午 09:35,重庆沙坪坝区汉渝路一牛肉馆前,再次响起了枪声,一对刚刚走出银行的夫妇被射杀,劫匪现场抢走了现金 17 万元,枪声惊动一过路男子,犯罪嫌疑人顺势向该男子射击将其打伤。被杀害的夫妇中一人被枪击中头部,另一人被子弹穿透胸部,其出手之果断、手段之残忍、撤离之有序、情绪之稳定,与一年前的 4·22 一案如出一辙。

通过对子弹的检验,警方认定,两起持枪抢劫案使用的是同一把五四式手枪,

此案开始并案侦察。

由于当时监控设备技术有限,警方无法获取有效的疑犯的图像,只能根据现场目击者描述进行画像。这两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有着共同的特点:戴墨镜,身体较壮,平头,身高约 167 厘米,肤色略黑。针对这些特征,警方绘制出一份犯罪嫌疑人的画像。

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接连发生两起持枪抢劫案,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令重庆警方异常紧张,也让当地人心惶惶,原本一个稀松平常的行为,会引来匪徒,甚至有死于枪口的危险,导致很多人取钱的时候都胆战心惊,你说这种事放在谁身上不害怕呢?一共也没取多少钱,却把命给丢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警方一直在对着模糊的监控和画像奋力寻找此人的线索,可是这个人在这样大力的围捕之下竟然人间蒸发、销声匿迹了。

虽说人没抓到,可要是从此他就不再杀人害命,也算是放下屠刀了。然而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仅仅持续了四年,在 800 多公里外的长沙再次响起了枪声。

「抢枪了!抢枪了!」部队大门对面,正在吃饭的香烟档老板看见后,当即大声喊道。

2009 年 3 月 19 日,位于重庆市高新区石桥铺的成都军区驻渝部队十七团营房门口,3 名战士正在值勤。其中两人在大门外的岗哨上,一人在大门旁的传达室内,岗哨上的其中一人身背一把半自动步枪。晚上 7 时 42 分许,一个身穿浅色风衣,头戴黑色线帽,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男人出现在部队大门前。他拿出一把手枪,向身背步枪的哨兵连开两枪后,又把枪口对准了另外两名企图冲上前去的值班战士。这两名战士被迫只好跑进部队大院,并吹响了紧急哨。歹徒并未恋战,抢走这名倒地哨兵的枪后,随即乘车逃走。

身上已经有一把手枪,又抢走了一把步枪,歹徒手中这两把枪支严重威胁着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警方随即把案件列作恐怖袭击,夜以继日在全城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查。

被杀的士兵当年才 19 岁,山东人,长得很帅气,3 月 1 日刚从新兵连下到该地段站岗,刚刚入伍开始崭新的生活,就这样被剥夺了年轻的生命,无不叫人感到唏嘘,可罪恶还并未结束。

2009 年 10 月 14 日,长沙市天心区南郊公园山坡上发生一起枪击案,遇害人李成寿身中 6 枪遇难,身上仅有的 20 元钱并未被抢走。这是众多受害人中,唯一一个身重多枪但并未被抢夺走财物的,有可能是歹徒发现其身上携带财务过少,产生了开枪泄愤的行为。

2009 年 12 月 4 日,距离此地不到两公里的长沙市芙蓉南路某银行门前,从银行取款出来的郭某遭到枪击当场遇难,取出的 4.5 万元现金被抢。

2010 年 10 月 25 日,在长沙市雨花区东二环一段 220 门前,湖南环城经贸公司经理肖某遭枪击身亡,凶手抢走一台手提电脑。

按理来说,正常的抢劫都只是拿个刀子威胁一下,或者是飞车党硬抢,本身也没多少钱,被抢者也不至于拼了命。或者是贪图大财的,拿一把手枪抢银行,虽说是铤而走险吧,但干一次成了可以花上很久,也不至于开枪杀人。可这位悍匪就极其凶残了,一共没抢几万块,甚至身重 6 枪那位受害者,身上只有 20 元,钱也没抢,就开枪把人杀了,还一口气开了 6 枪,可见这个人不仅图财,还嗜好杀人。

这些新闻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是一阵唏嘘,感慨一下歹徒的残暴,可对于受害者来说,那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他们有的是儿子,有的是女儿,有的是父亲,有的是丈夫,这些受害者的家庭因为歹徒的这一枪被彻底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也随之被改变。

再说警方这边,数起大案接连发生,警方也群情激愤,希望能够尽快破案,但因为监控拍到的角度有限,警察只能寄托于现场残留的信息,检查了歹徒所用子弹后,发现其均出自与同一把仿五四式手枪,且歹徒的作案手法与重庆的劫案相同,目击者对歹徒的描述也与多年前重庆的案子相近。于是警方决定把之前的六起案件定为连环案,开始了并案调查。

2011 年春节刚过,专案组就正式成立了,刘忠义奉命成为了专案组负责人。虽然专案组成立,但是查了这么久案犯的真实身份还不曾知晓,甚至连具体的长相也无法确定。面对众多难题,专案组只能根据目击者描述,向社会发布模拟画像,进行悬赏通缉。百名民警收集了各个案发地附近的监控录像,从歹徒出现在踩点地点的视频开始,沿着他逃跑的路线调取沿途的所有监控,一直追踪到他从案发现场消失为止。民警们反复回看、甄别将近 3500T 的视频资料,开始了昼夜不停的车轮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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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调阅相关监控资料后,专案组发现,这名歹徒有着极强的反侦察意识,而且伪装技术很强。从监控中可以看到,歹徒每次作案前都要先踩点。跟普通的抢劫银行的歹徒不同的是,他每次踩点的时候从不进入银行里面,而是在外面观看取钱人的情况,寻找着作案的对象,查看银行周围的情况,避免了被过多关注的可能。

踩点和作案时他还会进行伪装,每次用帽子口罩把自己捂个严严实实,走路的时候会呈现严重的外八字,两个肩膀大幅度摆动,身体左摇右摆,看起来像是个粗人。等取钱人离开银行后,他会直接击中拿钱的人进行抢劫,目标非常明确,下手快准狠,而在抢钱之后,他会在逃离现场后更换衣服,摘掉帽子和口罩,戴上一副眼镜,走路恢复正常,肩膀纹丝不动,像个斯文的学者。融入人群之中,任凭谁看到都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刚开枪杀过人的歹徒,前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警惕和狡猾,再加上当年科技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没有大数据和精细化的智能识别系统的支持,导致警方迟迟找不到任何线索,增大了破案的难度。

面对这些困难,再加上对现有资料反复甄别,专案组负责人刘忠义提出了二十四字侦查思路:抓住不变特征,回头观看视频,去除外在伪装,发现正面图像。

2011 年 3 月 29 日,专案组终于在 2010 年 10 月长沙案件的一个视频中,发现了嫌疑人买早点的画面,当时的他毫无伪装,十分闲适地在一个小摊位买过早点之后,来到了一家网吧上网。专案组追查到某网吧,结合视频的时间,排查上网人员信息,成功找到嫌疑人两张清晰的面部照片。

从 2004 年案发至 2011 年,近 7 年的时间内,案犯的真面目终于显露在众人的面前,但其真实身份仍然是个未知数。

就在侦查工作有了突破性进展的时候,刘忠义却积劳成疾,不得不进行手术。领导劝他休息一段时间,他却拒绝了。

此时,长沙、南京又相继发生两起持枪杀人案。正如刘忠义所预料的,案犯又出来作案了!

2011 年 6 月 28 日,长沙市天心区桂花坪黑梨路一基建工地附近,一名 48 岁的长沙市男子张某从一辆雷克萨斯轿车下车后,被一头戴灰白色棒球帽、戴墨镜,身着深色上衣的男子开枪击伤,致头部、腰部负伤。

2012 年 1 月 6 日上午 09:40,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市和燕路某农业银行门口再次发生枪击案,一名男子刚从银行取钱出来走了不到 30 米左右时,歹徒突然冲了出来开枪对其头部进行射击,导致该男子死亡,19.9 万元现金被抢。

刘忠义当即带领工作组赶赴南京,与当地警方一起开展侦查工作。案件发生之后第二天,长沙和南京的警方出动了全城的警力进行排查。

南京市抽调了数千民民警调取案发前后全市社会面上的监控录像,把全城所有的监控录像全部下载下来查看,整个南京城的硬盘因此而全部脱销了。不仅仅是南京,长沙等全国其他案发地的民警,也是每天足不出户,死盯着视频找。

所有民警齐心协力,根据案发时以及案发后罪犯逃跑的体貌和形态特征,一幅画面一幅画面地甄别、查找,最终从一段视频中截取到他第一次出现在南京的画面,还原了他作案前踩点及作案后逃离现场的路线。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每天坐在电脑之前,盯着画质不佳的视频,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去找一个一闪而过的模糊身影,一秒钟都不敢松懈,甚至可能一个眨眼的功夫就错过了,可见人民警察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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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长沙市 6·28 枪案发生前南郊公园附近路口的监控,拍下了犯罪嫌疑人踩点儿的画面。画面中,男子戴着棒球帽多次在此路段经过,一名中年男子在银行附近来回走动,不时的向银行里张望。

2009 年 12 月 4 日 9 点 46 分案发前两个小时,嫌疑人在银行对面的电话亭停留。11 点 23 分,被害人的黑色轿车停在了电话亭旁,十分钟后被害人从银行取钱出来,枪击案就发生了。

而 2012 年南京 1·6 枪案发生后,银行附近的监控记录下了他作案后逃跑的画面。在途经一处上坡前,他好像提前踩过点,知道正面设置了监控,在路过前刻意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

很可惜因为当年设备不够精良,这几段关于他的监控录像画面清晰度都很低。而且这几次犯案的过程当中,他一直用棒球帽做掩护,而且犯案后进行换装,导致警方一直无法确认他真实身份。

2012 年 1 月 15 日,南京案发生的一个多星期之后,一位上山捕鸟的南京市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员,还在墓地中发现了一个睡袋,估计也给那位市民吓了一大跳,这年头谁会住在墓地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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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这位市民及时报警,警方在睡袋周围发现被掩埋的人体的排泄物、吃剩的食物和超市的购物小票和购物袋。南京警方根据超市监控获得了嫌疑人的正面图像,发现与之前在网吧截取到的嫌疑人图像一致,确认了此人就是他们追踪已久的抢劫杀人案的歹徒,同时通过现场的粪便警方提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 DNA。

于是警方再次下发了协查文件公布了嫌疑人的正面画像重庆警方在排查没有更换二代身份证人群时发现有贩卖枪支前科的周克华长期不在家并且照片与嫌疑人图像极为相似警方立刻提取了父母的 DNA 样本与嫌疑男子进行比对最终确定了周克华就是横跨苏渝湘三省作案背负 11 条人命的冷血枪手

追踪了 8 年之久的嫌疑人的真面目终于大白于天下,这让所有参与的民警都振奋不已,警方迅速对其背景和生活经历展开调查,通过对其家人、邻居、朋友的调查,这个凶神恶煞的犯罪分子的背后故事终于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周克华,1970 年出生在重庆市沙坪坝区井口镇二塘村,村子位于重庆主城区西北侧,村旁便是蜿蜒流淌的嘉陵江。2 月 6 日,大年初一,周克华的降生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更是让着一家人喜上加囍。

周克华的父亲是回乡的知青,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在生产队当了多年会计。上世纪 60 年代末,周克华的父亲娶了一个离婚且育有两个孩子的异乡女人,婚后一年周克华出生。那个年代大家伙普遍不富裕,周家的生活也比较拮据,周克华的童年就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农家度过。

在邻居们眼里,童年的周克华老实本分,从不惹事生非,但是作为一个正处在下河摸鱼、人嫌狗厌年纪的小男孩,周克华的性格显得极其内向、沉默寡言、孤僻不合群。

但是因为从小跟着爷爷在江边跑船,所以他的水性很好,算是小伙伴中的佼佼者。偶尔也跟小伙伴们下河摸鱼,有时候他们就一起把捞上来的螃蟹、小鱼、小虾啥的用火烤了吃。据同年的伙伴回忆,经常是周克华溜回家偷来家里的柴火跟大家烤鱼吃。

44 岁的陈小渝跟周克华做了 30 多年邻居。因为年长两岁,小时候的陈小渝会照看一下周克华。陈小渝说,「他很本分,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人荡秋千,很少跟小伙伴来往。」其他小孩子经常放了学之后结伴玩耍,但周克华就一个人闷在家里很少参与。

读小学时,周克华的学习成绩不错,老师同学都觉得他聪明。据同学回忆,周克华小时候身体素质很好,又特别爱运动,经常锻炼身体,在运动会上也经常拿奖。80 年代初,电影《少林寺》热映,引起习武热潮,很多年轻人看过之后都一窝蜂想涌去少林寺习武,周克华也毫无例外的迷上了武功。

「他在自家院里的树上挂了一只沙袋,每天放学路过他家,总能能看到周克华一个人用力地踢打沙袋,模仿电影里的动作练习武功。」

除此之外,同大多数热血方刚的少年一样,周克华也喜欢看武侠和侦探小说,同学周斌记得,周克华的书包里经常有这一类的书籍,《神雕侠侣》《鹿鼎记》《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在当时也属于大热,年轻人也都争相翻看。陈世珍说儿子性格温和,「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平时没事就喜欢抱本书看」。

至于是否由于年少无知,没有形成良好的三观,处在叛逆期的少年又受到这些故事的影响,喜欢上了这种刀光剑影、快狠恩仇的生活,在他的心底触发了暴虐的萌芽也就只有周克华自己才知道了。

读初中后,周克华的学习成绩就开始一落千丈,考高中时就落榜了。

据村民描述,周克华十几岁辍学后便和父亲下河讨生活。据村民回忆,周克华父子总是独来独往,村里有很多人一块干活,但他俩就很少与人交流。

陈启厚介绍,农村街里街坊都是东家跑西家窜,平时互相送个吃的、一起打个牌喝点酒什么的,可周家就很少和村里其他人打交道,亲戚也少,即便是红白喜事,周家也不参与。他说,周克华的性格和父亲周正喜极像,都不爱与人打交道。

二塘村村边的嘉陵江,曾是当地村民唯一能打工的地方。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村民便在江边挖沙装船,为「沙老板」打工,当地称之为「上河沙」。

村民们回忆,周克华干活非常勤快,手脚麻利。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坐着不吭声,一旦有老板过来,他却总是跑着上前揽活。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伙子,力气着实大,干活也卖力气,深得老板们的喜爱,在河里干一天活能挣二三十块钱,这在工友里已经算是最多的了。后来挖沙业务被人承包,村民们谋生之道中断,周克华只好外出打工。

1985 年,15 岁的周克华来到重庆打工,却因调戏妇女被派出所治安拘留 14 天。可见当时的周克华就显露出他隐藏的另一面。

1991 年 9 月,周克华对重庆沙坪坝区某户进行了盗窃,抢走 120 元现金、100 多斤粮票和一把一米多长的猎枪,这在当年已经属于很大一笔数量的财产了。

1993 年,周克华离开重庆,前往武汉,武汉市公安人员看到周克华行为举止异常遂上前查看,周克华拒捕对地上开了一枪,随后被警方拘留,没收了枪支。该年 3 月,武汉市公安局硚口分局因此判处周克华劳教两年。

对此,陈世珍的口中还有另一个版本,据她说,周克华在打工时,突然来了个背猎枪的老头把周克华带走了,说看这小伙子人不错,便带他去了武汉做正经生意,结果在武汉被抓,孩子可能是当了老头的替罪羊。

「开了枪,但不是杀人,是朝天开的。」这是陈世珍对周克华被捕经历的说辞。

可能就是因为这只猎枪让周克华从此迷恋上了枪支,即使被判处劳教之后,依然对枪支念念不忘。也有可能他当时就盘算着之后买枪干点什么,于是在 1997 年夏天,他来到云南边境购买了一支五四式手枪。估计是有前车之鉴,他选择了手枪而不是猎枪,手枪的体积小更容易隐藏,不易被查获。

不知是他隐匿的好,还是并未携带手枪出行,在此后长达 8 年的时间里,周克华的手枪一直未被发现。直到 2005 年 10 月,在云南曲靖宣威火车站候车室,警员在对旅客携带的随身物品进行例行安检时,发现这个携带了枪支的男人。

我们无从得知为什么之前隐藏的很好的周克华,这次选择随身携带枪支,也可能是他曾经在火车站带着手枪并未被发现故放松了警惕,在这个男人持枪两次抢劫之后,终于在这次机会下被查处。警方查获绿色枪套内装有一把五四式手枪,有 6 颗子弹。周克华很快被当地派出所带走。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逃逸、没有袭警,谁也未曾想过,这个男人是身背命案的亡命之徒。

2006 年 2 月 21 日,周克华因非法运输枪支罪被云南省昆明铁路运输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于 2008 年 4 月出狱。

04、05 年重庆的两次持枪抢劫案突然戛然而止的原因找到了,周克华被捕入狱,才使得案件的侦破一度无法进行,所以罪恶也停止了,直到他出狱之后又干起了老本行。但是鉴于当年信息比较闭塞,警务系统还未进行全国联网,所以云南省对于重庆发生的命案并不知晓,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监狱蹲了三年之后又可以出来逍遥法外。

但其母陈世珍回忆,2000 年前后,家里就来过大批警察,在儿子的房间里搜出了一些子弹,周克华也因此被劳教两年。老两口看到这阵势也吓坏了,不知道儿子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子弹,但陈世珍说从来没有见过儿子有枪。

陈世珍说周克华 26 岁结婚之后,便没有继续在家里住了,而是和妻子一起在外面租房居住,从此很少回家。虽然是自己的亲儿子,但有了自己家庭之后,周克华也很少跟她联系,就算联系也很少跟她有深入的交流,所以她对儿子之后的生活经历也是知之甚少。

从 2004 年开始,周克华连续 8 年持枪抢劫,每次均成功逃脱、避开了警方的追踪。没有人知道这 8 年间他到底是如何度过的。有人说,周克华反侦察能力极强、还有买枪械的渠道,是由于其在缅甸做过雇佣兵,还有人说是因为他参军做过特种兵,但警方否认了这个说法。陈世珍也明确说,儿子没有当过兵。她说 20 岁左右的时候,周克华曾经两次申请入伍,但都因为血压不正常导致体检没有通过。

除了了解到周克华的生活经历,民警还在坟地的生活用品旁找到了三双鞋底磨到精光、全是破洞的军用胶鞋,这三双鞋终于让警方知道他是如何在这么多次作案和警方的围捕下依然能够成功逃脱的了。原来他是靠双腿徒步走出了南京城,隐藏到了深山老林中。

最后的一击:

2012 年 8 月 10 日,上午 9 时 34 分,重庆沙坪坝区凤鸣山康居苑中国银行储蓄所门前发生一起持枪抢劫杀人案。嫌犯用一把缅甸制五四手枪打死 2 人(重伤者廖德应于 8 月 16 日凌晨被确定为脑死亡,22 日中午出现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亡)、打伤 1 人,抢走死者浅黄色女式单肩大挎包,里面有刚取出的 7 万元现金,逃离现场后,搭乘「摩的」逃逸。

事发当天廖德应接到嫂子王虹的电话,说追了很久的债主答应还她几万块钱,为了防止债主反悔,让他陪着一起去讨账,结果刚拿到钱就遇到了周克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枪命中颈部,最后,两人纷纷倒在血泊之中。发现有人行凶之后,保安随即追上前去,也被周克华打伤。

随后警察找到了「摩的」司机罗大军,「我当时跟旁边的朋友正聊天,他忽然跑过来问到新桥多少钱,我说 5 元,他就上车了。」

「他当时拎了一个很沉的黑色购物袋,气喘吁吁,神色慌张。我拉到半路还想呢,这人是不是抢了谁的钱,或者被人追,一个正常人不可能跑得气喘吁吁过来。」罗大军说。

路上罗大军手机上来了一个电话,周克华让他开车不要打电话,注意安全。行驶一公里后,到新桥加气站,周克华喊了一句「我就在这里下车」,给了 5 元钱就走了。

罗大军说,整个过程中,他十分安静,总共跟他说了三句话。后来警方让他核对了照片,他觉得很像,就是这个人,而且上车的时间和地点也与案发的情况也吻合。

逃逸后,其在警方的搜捕过程中,为了离开重庆市区,周克华选择了最慢的逃亡路线——沿铁路步行出城。结果恰逢案发地附近铁路的隧道里前一阵子发生了盗窃信息处理器的案子,身着便装的朱彦超和他的三个同事正好在这边调查此案。就在朱彦超的同事们离开后,周克华到了。铁警朱彦超发现异样便上前进行询问,不料周克华掏出枪就对其射击,事发突然,朱彦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身中三枪,2 小时后才在旁边的草丛中被发现,发现时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亡,这个才 29 岁的小伙子就这样惨死在这个恶魔的手下。

案发后,重庆警方立即开展相关工作。经过对现场提取的弹壳和弹痕进行分析,警方发现,打死铁警的这支枪与银行门口的那只并不是同一支,但却与三年前重庆「2009•3•19」枪杀哨兵案的枪支一致。

警方提取了两处现场遗留弹壳上的 DNA 检材,经检验认定此人就是周克华。进一步对比杀人现场的视频之后,发现的体貌、步态特征、作案手法均与之前苏湘渝系列案件的特征一致。因此,重庆市公安局迅速将该案与苏湘渝系列案件并案侦查。

重庆 8•10 案件发生后,引起上级机关的高度重视,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也迅速作出重要批示,采取一切措施,尽快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市公安局全警动员全警作战,全市公安民警会同武警展开全面抓捕作。同时公安部下发了级别最高的 A 级通缉令,案件发生后,重庆的大街小巷曾张贴了 186 万通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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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警方联合作战,政府也开始发动群众提供线索。在公安部的统一指挥下,重庆,湖南,江苏三地警方互相协助,全国警方通力合作,铺开了一张大网,等待着周克华的出现。

2012 年 8 月 11 日在重庆市沙坪坝区歌乐山,山洞碑口社,警方发现疑似犯罪嫌疑人周克华藏匿的山洞。有消息称,周克华与搜捕他的武警、公安等一度「擦肩而过」,距离最近时约 50 米远,但其最终狡猾逃脱。还有网上传言说,周克华已经在歌乐山脚下被捕,自杀未成,大腿被特警打伤。但警方辟谣称此消息并不真实,周克华依然在外潜逃。

经过之前的几次调查,警方发现周克华每次作案后都会到深山老林躲避一段时间,就像上次在山上的坟地里发现了他生活过的痕迹。所以重庆警方出动了大量的警力去重庆周围的山林寻找他的痕迹。这一招敲山震虎不仅仅是为了找寻他的痕迹,也是让他误认为警方的关注点在深山老林,让他放松警惕,以为城市里更加安全。

果不其然,有市民举报在重庆一家商场看到了嫌疑人。根据这条线索警方断定周克华有可能近期会在市区作案。

与此同时,警方也盯上了一个人,她就是周克华的女友张贵英。从初中开始患上癫痫后的张贵英,经常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智力下降,开始变得孤僻、自卑,因病辍学后她开始出外打工,但也因为疾病无法长时间工作,后来经熟人介绍去按摩店坐台。2011 年 4 月左右,周克华来到她所在的按摩店,并使用化名「刘东」结识张贵英。

张贵英坐台时,周克华常去光顾她,后来周克华包养了张贵英。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相差 20 岁的两个人变成了情侣关系,周克华开始与张贵英同居,并且出手阔绰,对张贵英也很好,不仅不嫌弃她还给她钱让她去看病。慢慢的,张贵英对周克华产生了依赖,即便是周克华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犯罪经历,她也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一脸崇拜,死心塌地地跟着周克华,还为他提供一些帮助与支持。有了这样一个女人的支持,周克华在每次作案前后也乐意去跟她分享自己的作案感受和想法。

得知到这一情况后,警方便开始监听张贵英的电话,就在市民举报在商场见过周克华后不久,一通电话印证了警方的推测。电话中周克华这样跟张贵英说:「10 号没搞到什么钱准备在 14 号干场大的。」

因为周克华每次都是在银行周围作案,所以警方对市区内所有银行进行了严密的布控,同时为了防止他逃回山里,民警们顶着 40 多度高温对歌乐山进行搜捕。

8 月 14 日,凌晨 3 点,重庆警方对市区各银行进行严密的布控。终于在早上 6 点半沙坪坝区一家储蓄银行附近发现了一个行为诡异的男子。两位民警随即上前跟踪,于是便发生了文章开头的小巷枪战。由于拐进了死胡同,引起了周克华的警觉,在距离两个警察只有几米的时候,他开枪袭警,好在旁边有电线杆让民警得到了掩护,没有受到致命伤害,随即开枪将其击毙。

最后经确认死者就是通缉犯周克华,至此这个长达 8 年横跨四省市的特大持枪杀人案终于告破。

人物分析:

从以往案件的发生时间和盗窃财物的价值来看,歹徒大约每隔半年进行一次犯罪,每次抢劫财物的价值 7-20 万不等,他对钱财的需求量其实并没达到很夸张的程度,否则直接抢劫银行的话其实抢的更多,虽说风险大,但是也抵过他多次杀人犯案。正常普通人犯案都不希望频率太高,太惹人注目,这样被抓的可能性也很高。而且能不伤人就尽量不伤人,这样被抓住判刑也不至于太久。而他却与常人不同,又杀人又劫财,反复、多次,说他单纯的为钱,可他却又可以冷酷的杀人,说他迷恋枪杀,他又不是报复性开枪乱伤人。

而且从周克华的表现看,他又不是挥霍钱财的人,即便是抢到钱之后,也过的十分朴素,甚至常年躲藏在山里。攒下的钱也都寄给了前妻当作孩子的抚养费,甚至在 2011 年 8 月其父病重,一直陪床到 9 月 6 日父亲去世时,他连丧葬费都出不起。不知他是确实因为家里太穷,还是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要争一口气,才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惜周克华已经被击毙,我们无法得知他犯罪的心路历程,又是怎样的遭遇使他选择一次次开枪杀人。根据我们已知的他的生活经历来说,他并没有经受过童年的心理创伤,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只不过是家境贫寒。可是有那么多家境贫寒,甚至是家庭不幸的人都没有走向犯罪的深渊,可见并不是外在的影响使他走上了这条道路,一切都源于他心里的罪恶与杀戮。

冷静、孤独、目标明确。这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专家李玫瑾教授对周克华作出的评价。

周克华作案时超强的心理素质、冷静的处理方式与白宝山、成瑞龙、马汉庆等杀人狂魔非常类似。作案前多次提前踩点,不打无把握之仗,对于时间和地点的选择也是有所考量,针对目标一枪撂倒,果断决绝,抢到钱迅速撤离并沿途换装,狡猾又机敏,整个过程极其冷静、一气呵成。

在李玫瑾看来,周克华并不像外界公众推测的具有反社会倾向,他就是一个「行动者」,他的目标明确,就是求财,这与「反社会」的犯罪者有本质区别。

李玫瑾说周克华是个目标型的犯罪者,而并不是激情犯罪。

「他没有任何心理异常的表现,就是奔着钱去的,这和美国丹佛影院枪击案的嫌犯完全不一样。作案时,他杀伤的都是与他的目标直接有关的人,比如取款人,或者直接对他构成威胁的人,比如追捕过程中牺牲的铁警,与此无关的人并不在他行凶的范围之内。」李玫瑾说,他的犯罪手段虽然极为特殊,但是犯罪心理却非常简单。「这是个特别理智的人,非常孤独,平时很少和人打交道。正因如此,他才能更安静的考虑问题。我相信平时咋咋呼呼的人是干不了这种案子的。」

李玫瑾说,从周克华一系列犯罪的过程来看,他是个能力超强的人,如果他能够有一个好的教育背景和社会经历的话,他可能会有一个很好的发展,可惜他并没有优越的条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更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可。可能我们大多数人普遍也都如此,一份工资不高的工作,一个需要维系的家庭,每天辛苦劳动早出晚归却没有得到好的报酬,但普通人会选择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希望能够以自己的辛劳换来更高的工资,但他却是个不甘于平庸的生活的人。

「一个普通人,面对平庸的生活可能只能认命了,他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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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的罪恶像一个黑洞,有时候离我们很远,有时候又离我们很近,一次的偏差可能引起我们一时冲动犯下罪恶,而冷静之下深思熟虑的罪恶引人一步步走向深渊。当杀人已成习惯时,人心已磨成兽性,刀光剑影下别人的生命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仅仅是阻挡自己的障碍,踏平即可。而最终这头野兽等到的,只能是正义和法律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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