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间有一种说法,说小孩子如果无缘无故的痴睡发傻,多半是丢了魂魄,又叫“丢魂儿”的,也有叫做“走魂儿”的。得尽快找回来,不然魂魄跑的远了回不来,孩子就真的变傻子了。这个故事说的就是一个走魂的事情:

我和白青山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后来考大学的时候,我们去了相邻的两个城市,每个月都能聚上一两次。

有一年刚放暑假,我就接到了白青山的电话,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回老家。我说好。到了第二天,我见到前来跟我汇合再去搭车的白青山,我吓了一跳。他原本高大健壮,如今变得像只瘦竹竿,才一个月不见,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白青山叹了口气,拉着我上了长途汽车,跟我讲起了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白青山小的时候是个特别淘气的娃子,在我们村里很出名。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我爹娘每次见我跟他一起疯跑,回来都要揪着我耳朵逼问我们有没有闯祸,没少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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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白青山这一睡,怎么都叫不起来。他娘浑身上下地摸索他,一点伤痕也没有,也没撞到脑袋,他爹急的团团转,她娘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村里面有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走上来摸摸白青山的头发,一绺一绺地都黏在一起了,一捏耳朵,也是粘手。老太太说孩子这是走了魂啦,小孩年纪小,神魂不稳,怕是在睡梦里魂魄跑出去,没跟着回家来。让他娘赶紧剥下白青山身上的衣服,用手捏着,到树林里去喊魂。

喊魂这事儿,在村里时有发生。只能亲人独自去,人多了就怕把魂魄吓跑,再也寻不回来。他娘虽然也怕黑,但为了儿子,上刀山都行。

白青山他娘手里攥着他的小衣服,独自去到树林里,从白青山睡觉的那棵大柳树下开始,走一步便喊一声:青山啊,回家了。。。。。。就这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回村里。到家后给白青山将小衣服再穿上,不多时,白青山真的就醒过来了,看着爹娘发呆,不知道为啥爹娘的眼睛都哭肿了。

后来我们偷偷问白青山,走魂是什么感觉?他挠挠头,说啥也不记得了,就是一觉起来听别人说他曾经掉了魂呢。

走魂以后的白青山,性情发生了变化, 以前全村就属他最淘气,可之后的白青山,常常地出神发呆,在一个地方一窝就是一整天。问他想什么呢,他说啥也没想,听听风的声音。再有就是一下雨,他就高兴,无论白天晚上,都要跑到雨里淋着,但也从没因为这个感冒发烧。

他爹娘虽然觉得白青山有些不同了,但因为比以往安静得多,倒是挺高兴。

后来白青山上了大学,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也一直平平安安的。可最近这一个月,白青山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症状。首先就是心慌意乱,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又急躁又恐惧,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一个就是四肢无缘无故地剧痛,痛起来像是刀劈斧砍,可去了医院检查,心脏和身体都好好的,没啥问题。

被怪病折磨的白青山快速地消瘦下去。他女朋友阿婷心疼他。领着他去了阿婷的舅舅家里。

阿婷的舅舅是个俗家的道士,虽然不在道观里住,但拜了师傅,对这些诡异怪事见多识广。

阿婷舅舅听了白青山的事情,给他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推算许久,末了说,白青山虽然现在三魂七魄齐全,可其中有一魄与神魂不契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的,寻常人魂魄不契合,俗称就是鬼上身,不疯也得傻掉,也活不长的。

白青山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走过魂的事情,阿婷舅舅听了,说那就对了,必定是白青山的一魄被柳树精吸走了,却带着树精的一丝精魄补全三魂七魄。如今白青山坐立不安,只怕是那柳树精出了事情,白青山有所感应。

当下约好, 阿婷舅舅尽快赶去我们村里,与白青山一起,替他寻魄。

我们当天到了村里,果然,第二天下午,阿婷和她舅舅一起来了。

我们几个人随着白青山走到村后的树林里,白青山越走越急,好像根本不用回想寻路,直冲着树林当中最粗壮的一棵老柳树而去。那棵柳树也不知道活了多久,几人合抱那么粗,树皮暗褐虬结,满树的枝条茂密,像是暗绿色的长发拖垂到地上。

阿婷舅舅围着柳树走了两三圈,忽然掏出一张黄纸符,贴在树干上,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见满树的枝条和树叶都静止不动了。

阿婷舅舅用脚尖点着树下的一个位置,说,挖,挖到树根为止。

白青山和我甩开膀子,用带来的铁锹狠挖泥土。挖到将近一米多深的时候,终于挖到了一段柳树根。阿婷舅舅让我们停下手来。

他弯腰在那树根上又贴了一张不知什么纸符,一手拽住手臂粗的一条树根猛地往起一拉。那树根居然真的被他拉出一两米长,简直是神力啊。

阿婷舅舅指着树枝末端一个凸起处,让白青山去掰下来。白青山依言而行。我凑过去看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从树根上长出来一团木根,抹去泥土,发现那东西形似一个小人,有头有四肢,像极了一个小小的人形雕像。

白青山听阿婷舅舅的指挥,用两手使劲一捏那段木根,“噗”的一声,再摊开手看时,那人形木根已经变成了一堆木渣子,好像腐烂多年的木头一样,零散地飘到地面上。

阿婷舅舅呼了一口气,说,行了,你的魂魄归位,不会再同这成了精的柳树有啥联系,以后你才是完完整整的你自己啦。

我们回到村里,听说原来村里搞开发,要把村后的这一大片树林都砍掉,建一个罐头加工厂。阿婷舅舅说那柳树成精,感知到自己大难临头,神魂惊悚,才连带着白青山也跟着惶恐不安。只怕那树下藏的不止是白青山一个人的魂魄呢。

白青山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的人。后来砍树的时候,有人把那棵柳树根全都挖了出来,果然上面长着不下几十个的类似人形的木根。可是村里人都来挨个捏试,只有三个人能将木根吸收,变成木渣子。这三个人都是小时候也走过魂儿的,长大后多少都有些呆傻,不像白青山是个正常人。

听阿婷舅舅说,那些无主的木根,大概都是些过往行人的,还有的怕是已经过世人的魂魄,人死后魂魄不全,下辈子投胎是要变痴傻的。村长听了阿婷舅舅的建议,一把火将那柳树根烧了个干净。

经历这事以后的白青山,性格变得开朗外向,活泼好动,我似乎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漫山遍野淘气的野小子。有时候我们还说起柳树精的事情,白青山很感叹,说也许那个柳树精也没啥恶意,只是想借着人的身体,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吧,挺可怜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评说这柳树精换人魂魄的事情,只是从那以后,我见到大柳树就远远地绕开,免得遇到啥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