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空租赁市场，我国每年约有100架飞机退租，退租后飞机面临不同的命运，有的“回家”后很快会被再次租赁出去；有的老旧损坏被迫走向拆解；还有不少飞机则经历大变身，从客机变为货机。眼下，全球航空客运市场低迷，货运市场却十分火爆，带动一向不温不火的客改货业务需求攀升。但飞机“客改货”是一个大工程，涉及工程技术、适航认证、监管等方方面面，想要顺利实现“客改货”，满足激增的航运需求并不容易。对此，全球第二大飞机租赁聚集地——天津东疆交出创新方案。
退租去向
2020年11月2日，交银金融租赁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交银租赁”）旗下一架波音B737-800飞机像往常一样执行客运飞行任务。这是它作为客机的最后一次执飞。接下来，飞机按照指令前往波音在广州的飞机维修公司进行全方位改造，最终“换装”为可以载重24吨的全新货机。“它的技术状态和飞行记录很好，经过‘客改货’后也会是优秀的货机成员。”交银租赁方面对其评价不错。
经过3个多月的紧张改装后，这架波音B737-800飞机以全新的面貌飞往承租人中国邮政航空有限责任公司（下称“邮政航空”）所在地。在这个新环境里，它并不孤单。截至今年7月8日，邮政航空拥有的机队总运力已达34架，涉及波音B757-200、波音B737-300/400、波音B737-800等成员，它们将一起充实邮政航空的航空货运运力。
新金融记者采访中了解到，波音B737-800是目前窄体机型客改货市场的主流机型。“市场上大部分的飞机客改货订单都是波音B737-800，少量空客A320/321机型。”航空维修“专业户”山东太古飞机工程有限公司商务部总经理吕伟告诉新金融记者，波音B737-800在全球有超过6000架投入运营，改货机源较为充足，改装后24吨左右的业载量也能满足快递货物运输需求。
业界分析，波音B737-800客机改装机型凭借较高的可靠性、更低油耗和成本，较好地满足了国内短程航线运载货物的业载能力和远达距离，很适合国内的电商和快递产业。前述交付给邮政航空的波音B737-800货机同样将飞行于日、韩等中短程航线。
民航飞机的使用年限为25至30年，从引进到退出一般会经历两三轮的租赁期。不过，国内航空公司偏好年轻型飞机，平均机龄7年左右；机队的新旧更替快，一般飞行15年左右便会进行资产处置。
以8至12年的租约时长来看，国内2009年—2013年引进的飞机陆续进入“一租”退租阶段，而全国飞机租赁公司大部分是在这一时期开启飞机租赁业务的，其间引进的飞机规模较大。以天津东疆为例，自2009年完成全国首单飞机保税租赁以来，天津东疆通过融资租赁方式引进的飞机超过1800架。
如今，退租飞机的资产处置已成为航空租赁市场热点问题。据了解，退租阶段的飞机优先的处置方式是续租，然后再考虑转租转售、客改货、拆解等。以往部分老旧一些的机型也会转售到东南亚等国，但现在全球客机运力总体供大于求，部分客机出现闲置，再次转售的难度加大。而航空货运需求却“扶摇直上”，由此也推动更多的退租飞机进入了客改货通道。
另一方面，尽管15年机龄的飞机发动机性能依然良好、外观尚佳，但其维修保养成本随着机龄增长变得越来越高，继续持有可能并不划算。“我们去年处置了一架15年机龄的飞机，改成全货机后卖给了国内一家物流公司。”华北某航空公司有关负责人向新金融记者透露，一架飞机的主要维护成本是发动机和客舱。经过客改货之后，客舱会被去掉，其货机的维护成本大幅降低，这给航空公司节省了大量成本开支。
而对飞机租赁公司来说，货机租赁短期可以有较好的租金收益，也可以提供更长周期的稳定收入，为经营性租赁飞机资产保值增值提供保障。不过，飞机属于全球性资产，一架退租飞机的客改货之旅并不轻松，遇到的难题也不少。
从前端到中后端
飞机退租最怕“空窗期”，闲置下来的客机维护成本高昂，如何更快地实现二次交易流转考验着租赁公司的资产处置能力。前述交银租赁的客机租赁合约到期后进行“客改货”，然后再租赁给邮政航空。这本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商业安排，但由于旧合约中飞机资产的持有方为境外子公司，按照相关规定须退租后离境完成改装，再以货机的新身份申报入境执行新合同。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飞机跨境调机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可能导致新合约无法按期履行。如此情境下，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飞机不出境，转而在境内改装、交付执行新合约？
对此，交银租赁与东疆管委会和东疆海关积极沟通，探讨东疆利用综保区的功能让飞机从退租到改装到再租赁全流程处置在境内完成，以便业务顺利推进。“飞机改装后要素的变化，会对飞机申报产生很大影响，过去并无相关的案例发生，东疆管委会与飞机改装公司、航空公司沟通，逐一了解情况，将影响改装后申报的问题逐一研究解决。”东疆管委会有关负责人称，为促成全流程境内处置的落地，飞机在广州进行改装，并按照境外飞机维修享受相关政策。
最终，飞机改装后先由交银租赁的综保区项目公司购买，然后租赁给国内货运航空公司，由此同步完成“境外→综保区”的身份转变和“客机→货机”的实质转变，涉及的技术工程、适航认证、航权登记、实物监管、海关申报等工作逐一有序完成，飞机改装环节和租赁环节紧密衔接，飞机改装出厂后直接飞至航空公司实际运营地。该项业务顺利落地不仅打通了飞机退租—改装—再租赁的全流程保税处置路径，也为后疫情时代飞机资产处置探索了一条新路，具有很高的推广价值。
“我们以前买过别人已经改装好的飞机，但这次是首次经历从新飞机一租到二租客改货的全流程。”交银租赁有关负责人坦言，“在飞机改装项目的执行中，我们碰到了外币资金支付、飞机出入境虚拟申报（飞机无实际出境，但资产买卖业务流程需申报出入境）等诸多问题，但东疆给予了专家式的创新服务，最终协调各方打通了“客改货”的堵点，对整个行业产生重要参考意义。
新金融记者注意到，交银租赁目前拥有机队规模超过270架，平均机龄5年左右。同时15年以上机龄的飞机目前有10架，这些相对老旧的飞机未来也将陆续进行“客改货”或拆解等处置安排。
从早期的“租赁+资金”简单组合，到升级为集聚融资、交易、技术、监管、适航、登记等多元素的飞机资产管理体系全产业链管理，天津东疆飞机租赁产业的重心逐步从前端延伸至技术含量更高的资产管理后端，而这也将是未来飞机租赁公司比拼较量的核心所在。
“东疆每年退租的飞机超过20架，我们也一直在研究飞机退租后的资产处置问题，有针对性地进行创新探索。”东疆管委会有关负责人表示，为优化航空金融产业的配套“软”环境，东疆先后完成保税租赁飞机退租处置、保税租赁飞机退租再租赁、境外飞机境内维修再租赁、境外飞机境内改装再租赁、退租飞机境内改装再租赁等资产处置新业务模式的全国首单，形成“租赁+买卖”“租赁+维修”“租赁+改装”，以及未来“租赁+拆解”的飞机资产处置模式全覆盖。
“客改货”升温
当前，航空货运市场持续火热，货机的缺口依然较大。国际航空物流协会数据显示，今年5月，全球航空货运需求达到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最高点。空运运力紧张，货运需求却在大幅增加，使上半年全球航空货运市场增长率飙升8%。
“疫情之下，海陆运输受到影响，部分单品价值较高的货物运送需求转移到了航空货运市场，但受疫情管控影响，机场装卸货的速度减慢了，整体运行效率有所降低，航空货运市场有些供不应求。”前述华北某航空公司负责人向新金融记者表示，目前国内主要航空公司也在开展临时性的“客改货”补血，等客运市场彻底好转后，还可以改回来，成本不是太高。但这种临时性“客改货”的飞机货运能力远低于纯货机的运载量。
今年6月，中国民航局局长冯正霖直言，民航业积极应对疫情影响的同时也暴露出国际物流供应链自主可控能力不足的问题。从企业主体看，我国现有航空货运企业11家，企业规模小、经营业务单一，特别是辐射面也在周边国家和欧美主要市场，竞争力不强。2019年，我国货运公司国际航线市场份额仅为34%。从运力结构看，我国共有全货机190架，仅为美国联邦快递公司的1/4左右。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后，国际航线中断，客机腹舱运力无法发挥作用，一度出现运力紧张和“飞不进、出不去”的问题，暴露出我国国际航空货运存在的短板和风险。
为此，我国提出加快构建国际物流供应链体系，特别是加快发展航空货运，打造“全球123快货物流圈”（国内１天送达、周边国家2天送达、全球主要城市3天送达的航线网络）。同时，国家发展改革委、民航局去年下半年联合发布《关于促进航空货运设施发展的意见》，要求加快补齐航空货运短板和弱项，稳妥推进专业性货运枢纽机场建设，全面提升航空货运设施使用效能。
就在不久前，京东货运航空获民航华东地区管理局初审同意，有望成为继顺丰航空、圆通航空之后的第3家民营货运航空公司，货运航空市场迎来发展良机。而纵观全球，货运航司的货机大部分来自“客改货”，以降低飞机引进的成本。
目前天津东疆的货运飞机租赁交付量同样增长较快。东疆管委会有关负责人说：“东疆2019年全年租赁公司交付的货机为7架，2020年全年是3架；2021年上半年已交付8架货机，我们预计下半年还可能交付7—8架货机。这些交付的货机大部分来自‘客改货’，只是此前都在境外完成改装。”
拥有在租商用飞机逾400架的工银租赁也正与国内头部货运公司洽谈“客改货”业务。工银租赁有关负责人告诉新金融记者，疫情后新飞机交付减少，租赁公司需探索二手飞机市场，向后端延伸，并加强对维修、改装、拆解领域的研究和拓展，加强与制造商及维修企业的战略合作，提高资产处置能力。
航运需求的变化迅速传导至飞机维修改装市场，“客改货”业务不断升温。“我们的‘客改货’业务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了，业务量很大，明年排线7条。”吕伟告诉新金融记者，因民航机队整体的利用率下降，飞机维修业务订单量有所下滑，但改装业务量却逆势上扬。今年上半年公司“客改货”业务量同比增长25%，全年改装业务量增幅预计能够突破30%。
据吕伟介绍，往年“客改货”业务只占公司整体飞机维修改装总业务的八分之一，但疫情以来，“客改货”业务贡献了公司整体业务体量的三分之一以上。市场需求旺盛同时带动改装价格上浮，今年飞机改装业务定价同比增幅15%左右。
无独有偶，飞机产业上市公司海特高新亦称，子公司天津海特飞机工程有限公司2021年上半年增长强劲，共交付飞机55架次；其中客机改货机业务强势增长，上半年完成两架客机改货机工程，并形成两条“客改货”并行改装能力，预计下半年将完成3—4架“客改货”业务，整机的深度维修和B737NG客机改货机业务成为天津海特的主流业务。
新金融记者 袁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