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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子 | 文 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不约而同的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突然从社会范畴,发展为市场热点。感觉……就差股市出一个“共同富裕”概念股,好给沉闷的股市再来一管鸡血。

两大互联网大厂投资千亿参与共同富裕,不投钱的也要将公司名拆文解字往共同富裕上靠。其他行业,汽车大厂向员工发上亿股股票,著名半导体上市公司打着“共同富裕”旗号高位减持……喊了多年的共同富裕,门前一时车马喧嚣。

共同富裕本是初心。从“不忘初心”,到倡导“命运共同体”,到扶贫攻坚、乡村振兴战略,到“防疫共同体”,再到反垄断,直到今天指明共同富裕的前进方向,这条路径,其实一直很清晰。

市场看“共同富裕”,往往盯着“富裕”两字,仿佛针对的是金字塔顶端的富裕群体,要让他们让利、出钱,甚至担心“杀富济贫”“共同贫困”。但往往忽略了更重要的“共同”——对“共同体”的宣导与重构,才是共同富裕的根本。

这个“共同体”,在传统社会是宗族、乡土,在革命年代是信仰、同志,在建设年代是集体、人民。在今天是什么?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很多人可能会想,是市场。我并不反对,市场一定是社会资源调配最有效的手段。但我们要看到市场的底层逻辑,即它向来是促“分”不促“合”的。

市场的底层,一定是分工,你种地我经商,你学法我学管理,根据市场需求不断切割、细分,促使人与人逐渐分离。

分离之后是促进“自由竞争”。但竞争优胜者永远只有少数,作为失利者的多数,难免躺平或怨恨。而当外部扩张不利,行业必然走向内卷。只是“优胜劣汰”,按照理论只能怨自己——但真的,只能,怨自己吗?

随后是定位理论,把企业行为或个人立场固定住,轻易不去打破。定位之后,是建立“护城河”,隔离他人,这样,你打不进来,我却随时可以跑出去打你。

随之建立堡垒,形成利益集团,便四处出击,攻城略地,最终不断侵占他人与社会利益,最终走向垄断……

市场确实是资源配置的主导,但并非万能。理论再漂亮,也改变不了这个规律和根本事实。

所以今天讲共同富裕,应是在强调市场主导的基础上,增加社会的、人文的视角,进而重建“社会共同体”。否则分化只会日趋严重,社会未来前途未卜。

那么,这个共同体,应该是什么?

共同富裕与自由市场,矛盾吗?

企业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核心环节,它最重要的责任,依然是通过不断的细分、竞争、创新,提供更多新产品、就业岗位、新的生活方式,从根本上推动社会发展。

所以共同富裕并非企业的主要任务,但尤其是大企业及其企业家,不可以没有共同富裕的思想。

位于昆山市锦溪镇的“乡伴计家墩理想村”,就是一个小例子。

尽管地处长三角繁华腹地,但原来的计家墩村与贫困地区乡村一样,青壮年都纷纷外出打工、经商,徒留老幼。村庄渐渐空置,村民与政府决定整村搬迁至3公里外的锦溪镇。

昆山乡村普遍较为富裕,拆迁补偿也较为丰厚,已算富裕的村民,还需要倡导“共同富裕”吗?另外,旧村空置下来,周边农田也逐渐荒废,对个体来说,这种废弃并不可惜,但对地方以及整个社会来说,这无疑是“共同浪费”。

2015年,昆山市和锦溪镇政府大胆决策,引进乡伴文旅对计家墩进行整体改造。他们的规划,是在此建设一个“民宿综合体”。

完成整村规划设计后,企业率先打样,建设了自有连锁民宿品牌“原舍”。其余地块面向社会招商,凭借其乡村运营的积淀,顺利完成招商。

今天的计家墩理想村,已囊括近20家民宿主体,及丛林酒吧、自然农场、社区菜园、乡野餐厅、艺术空间、公共服务中心等现代乡村业态,构建起一套完整的市场化共同体。这改变了单一民宿单调、缺乏互动的经营现状,也为普通乡村如何走向现代化探索了一条出路。

值得一提的有几点:

一是,招商过程中,甚至有企业将工作室从张江高科搬到这里,只因“老板喜欢钓鱼”。原本人们认为,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个人情怀是个人情怀,割裂是正常。但在这里,进城、通讯方便,河道纵横,环境优雅,工作、生活与个人情怀,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共同体。是继续单方面为市场因素“委曲求全”?还是拥抱新的共同体?这多出来的选择,是市场和社会的共同进步。

二是,企业自建民宿的地块,可能是村里最普通的地块,包括村口、三面环水的半岛地块、村庄中心等优质地块,全部让予中小民宿主。

三是,“共同体”共同面临的商业配套问题。由于村庄远离街道,缺乏基础商业配套。譬如,为了服务房客,原本每家民宿都要建餐厅、招聘厨师,成本高、收益低,大量吞噬各自利润。乡伴的做法,是先行自建餐厅、酒吧等公共配套。

随着民宿村逐渐成型,人气上升,原本一直亏损的餐厅、酒吧开始盈利。此时,招商到的花园餐厅、咖啡馆等商家陆续开业。眼看前期投入逐渐有回报,乡伴却决定关闭自营餐厅、酒吧,将成熟的餐饮重新还给市场竞争。如此,一个良性竞争、不内卷、各自安居乐业的美好田园才能得以呈现。

四是,理想村将优质资源倾斜本土村民。作为村庄价格及品质标杆的“江南·半舍”,地处村口,三面环水,老板吴先生就是本地村民,作为村口门户位置的咖啡厅,也由本土返乡青年持有经营。对他们这些本土村民来说,根本想象不到计家墩能变成今天的模样。

计家墩还是一个生态、文化共同体。在为老村民、村集体增加收入之余,理想村还精心保留、修缮了村里的土地庙。精选招商对象,进行生态种植、精耕细作,并建设田间步道、农业休闲娱乐体验等。

如是,一座人与田园、城市与乡村、各方参与者和谐共生的现代生态共同体,才得以呈现。

这个小小的例子,并非市场风云大事,也无法与投资百亿千亿的“共同富裕”行动相提并论。当然,企业如此设计,本身也有分摊风险、做大蛋糕的初衷。但这种“共同体”式的运营理念,正是今天的市场所应倡导的。

试想,主导企业本有更多更赚钱的市场路径。例如,拿地之后拉来资本,搞房地产式的田园综合体;规划好之后自己抢占优质地块,占据最多流量;人气旺盛之后做大做强自持商业,强化餐饮现金流入口,让其他民宿为其导流;模式成熟后品牌输出,与地产商、地方城投合作共建,迅速扩大规模以走向资本市场……都是常见的市场选择。

但这样做,就不会有理想村,也不会有这样的“共同体”。

计家墩理想村的事实证明,市场既可以谈富裕,也可以谈共同富裕。市场自由与初心、理想,只要不是什么钱都想挣,只要懂得做减法,也可以建设“共同体”,也可以携手走向共同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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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是共同富裕主战场

从“两山理论”,到扶贫攻坚史诗战役,从乡村振兴号角,到生态经济、炭经济转型,再到今天共同富裕征程……这条路径显而易见,无需多说。

相比西方唯市场、扩张型的社会文明,我们的“社会共同体”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和发展可能——那就是向内深挖、乡村振兴,通过城乡融合、共同富裕,最终用城市+乡村1+1>2的多元优势,去PK唯城市、唯市场、走向固化的单一社会发展模式。

过去,正是在这单一发展模式下,贫富分化、阶层固化、社会割裂、马太效应等问题,通过巨大的城乡差异展现出来。

原本生态健康、精耕细作的农业,让位于短平快的工业化农业,食品安全、种子安全、土壤安全,化肥、农药、催长素滥用,制造着人人担忧、痛心,但又都“事不关己、随它去吧”的心理矛盾。过量的低质农产品,一方面难以满足人们健康、愉悦的需求,另一方面严重压制着农民增收,农业的供给侧改革,实不亚于制造业。

城市人满为患乡村空空荡荡,城市繁荣昌盛乡村百业凋敝。在城市化、工业化单一模式下,乡村能为市场贡献的,只有卖不出价格的农产品和劳动力。好不容易积累下的乡村资本,也基本都贡献给了城市房地产。乡村人才,也都远离乡土。如此,只有输出,没有回流,分化必然日益严重。

对农民来说,同样是劳动者,社会福利、保障划分为三六九等。附加在户籍、单位、房子、学区、身份上的不合理价值过重,资源日益向更有资源者汇聚,中间阶层日益内卷。对5.8亿农民,尤其是无力进城买房的农民来说,不光他们自己,其子孙后代起步就被抛下,实现阶层流动的难度正越来越大……

而这些问题,并不只是乡村的问题。当乡村被淘汰、消灭,就将成为大多数城市普通民众的问题。

当房地产、资本化、阶层化日益将社会禁锢,不想变、不敢变、不能变的思维,将我们这个原本求变、向上的活力社会固化,如不改变,将来要支付的社会成本将会是严峻的。

因此,振兴乡村,也就是在振兴城市,就是在重构社会共同体,走向共同富裕。

可惜的是,打算投身共同富裕的企业,许多都还在用自己的惯性思维。希望这钱撒得适得其所,不要最终沦于一场任务。

作者:刘子,民间观察派,独立思考者。上海朴人资产合伙人,杭州鼠打猫互动合伙人。《大地上的中国》专栏文章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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