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著名媒体人苏沃宁说过:“我国有两个皇帝:一个是尼古拉二世,一个是列夫托尔斯泰。他们俩谁更强大呢?尼古拉二世拿托尔斯泰没办法,也无法动摇他的宝座;而托尔斯泰却毫无疑义地能够撼动尼古拉二世的宝座和他的王朝……谁敢碰碰托尔斯泰,全世界都会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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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俄罗斯一位伟人为我们这一代点燃了一支最纯真的火炬,照亮了我们的青春”,他就是列夫·托尔斯泰。托尔斯泰作为十九世纪俄罗斯的文学巨人,在世界文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同时也影响了比如鲁迅、瞿秋白、茅盾、郁达夫、巴金、冰心、夏衍、田汉等等现代作家。

谁是中国的托尔斯泰呢?

有人认为鲁迅是中国的托尔斯泰,八十年代以后又有人认为忏悔的巴金是中国的托尔斯泰。实际上这是对托尔斯泰的误读,也是对鲁迅和巴金的误读。

孙伏园说过:“从前刘半农先生赠给鲁迅先生一副联语,是‘托尼学说,魏晋文章’。当时的朋友都认为这副联语很恰当,鲁迅先生自己也不加反对。”鲁迅早期的时候受到托尔斯泰和尼采的影响,但是鲁迅全集中谈到托尔斯泰的只有十来处,远远没有尼采的多。

鲁迅赞扬托尔斯泰敢于向有权势的反动统治者抗争的精神、敢于同旧制度彻底决裂的精神,称他是偶像破坏的大人物和轨道破坏者。但是鲁迅对于托尔斯泰的人道主义并不是完全认同,“……托尔斯泰正因为出身贵族,旧性荡涤不尽,所以只同情农民,而不主张阶级斗争”。

在鲁迅看来,托尔斯泰带有空想色彩。鲁迅在《破恶声论》中就指出,托尔斯泰号召人民不为沙皇当兵打仗、不交税、不从政,即可不用暴力瓦解暴力,“为理想诚善,而见诸现实,乃佛戾初志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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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本人曾明确表示托尔斯泰对他的影响不大。鲁迅委托冯雪峰写了一篇题为《关于鲁迅在文学上的地位》的文章,在谈到俄国文学对鲁迅的影响时,提到列夫托尔斯泰和高尔基等作家。鲁迅过目时将这两位作家的名字涂去了,并说: “他们对我的影响是很小的,倒是安得列夫有些影响。”

鲁迅和托尔斯泰根本就不是一类人,鲁迅是精神界战士,是投向旧制度的匕首和标枪,“扫荡这些食人者,掀掉这筵席,毁坏这厨房,则是现在的青年的使命!”

列宁在《列夫·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镜子》中一方面称赞托尔斯泰是天才的艺术家,另一方面批评托尔斯泰是一个颓唐的、歇斯底里的可怜虫。列宁是着眼于俄罗斯的现实情况,为了达到革命的目的来看待托尔斯泰,批评知识分子的心理矛盾。

由于列宁的批评,托尔斯泰成为左翼国内文艺界批评的对象,冯乃超就怒斥托尔斯泰是“卑污的说教人”。1958年,谭微在《新民晚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托尔斯泰没得用》的文章,称托尔斯泰“不会反映我们的时代”,他的“慢条斯理的写作方法”“不能符合我们这个时代要求”,作为贵族老爷的托尔斯泰“占了社会停滞的便宜”。

一百多年来,主张“勿以暴力抗恶”、“道德自我完善”,鼓吹博爱平等悔罪、拯救灵魂的托尔斯泰主义居然在全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力,最著名的追随者有印度国父的圣雄甘地和美国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

在1984年日本东京的世界笔会上,巴金的发言就引用了托尔斯泰的话:“凡是使人类团结的东西都是美的、好的,凡是使人类分裂的东西都是丑的、恶的。”

巴金信奉的是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主义,各取巴枯宁的“巴”字和克鲁泡特金的“金”字,才有了“巴金”。

“我不是托尔斯泰的信徒,也不赞成他的无抵抗主义,更没有按照基督教福音书的教义生活下去的打算。他是十九世纪世界文学的高峰。他是十九世纪全世界的良心。他和我有天渊之隔,然而我也在追求他后半生全力追求的目标:说真话,做到言行一致。”

巴金感叹“‘再认识’托尔斯泰,谈何容易!世界上有多少人崇拜托尔斯泰,有多少人咒骂托尔斯泰,有多少人研究托尔斯泰,但谁能说自己‘认识’托尔斯泰?”(《随想录·“再认识托尔斯泰”》)

巴金最为欣赏托尔斯泰的“忏悔意识”,“几年以前我流了眼泪读托尔斯泰底小说《复活》。”(《激流总序》)

巴金感叹,“托尔斯泰晚年的痛苦我现在了解了”,争取活下去更深一点解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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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晚年忏悔自己唯唯诺诺“做了十年的奴隶”,巴金的忏悔是自我反省也是对历史的反思。

巴金不是中国的托尔斯泰,巴金的忏悔与托尔斯泰的忏悔是不一样的。托尔斯泰一生关注的是“人生的意义何在?” “我们为何而活?” ,托尔斯泰要拯救自己的灵魂,在穷人面前有种罪恶感。托尔斯泰执意放弃特权,放弃财产,放弃稿酬和版权,放弃贵族的一切,82岁了还要坚持离家出走。

巴金解放以后是靠自己的稿费生活的,曾有披露六十年代《巴金文集》稿酬近23万元,相当于一位一级教授50多年的收入,或者是城镇普通职工480年的收入。巴金还是作协主席和政协副主席,政治待遇非常人所比。想做到托尔斯泰并不容易。

中国的文人很难达到托尔斯泰的境界,像鲁迅笔下孔乙己这种怀才不遇的知识分子也看不起老百姓,骨子里边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什么“农民工”什么“低端人口”什么“低素质人口”,这都是什么人发明的词汇呢?

邓晓芒说过,“大部分中国作家关心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在官方眼里怎么样,在官方媒体中的排名怎么样;一件是在老百姓眼里怎么样,书卖得怎么样。所以他们的作品多半不是媚上就是媚俗。”

莫言获得诺贝尔奖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在北京买套大房子。易中天还埋怨,“谁规定说知识分子就该贫穷,谁规定说读书人就该贫穷!而先富起来就应该是挖煤的挖油的?什么道理啊这是!”托尔斯泰想的却是,“我痛苦地意识到我过的是罪恶的生活,我四周的劳动人民和他们的家人都是饥寒交迫、朝不保夕。……我很难过,十分不好意思……”(埃·西蒙斯的《托尔斯泰》)

关键还在于,托尔斯泰提出的是人类社会的“永恒主题”终极目标,从而有了影响世界的托尔斯泰主义。托尔斯泰扪心自问,“世界上有千百万生灵在承受苦难,你们为何都在这里照顾一个列夫·托尔斯泰呢?”

俄国思想家别尔嘉耶夫说:“托尔斯泰的呐喊是那种处在幸福的环境中、拥有一切,但却不能忍受自己的特权地位的受苦的人的呐喊。”

托尔斯泰是一位伟大的殉道者,敢于蔑视教会和沙皇,一提笔就是“你改悔罢!”。中国的作家有几个有托尔斯泰的胆量和气魄呢?还是鲁迅最清醒,“他于中国的影响,其实也还是等于零。”(《<奔流>编校后记》)

鲁迅说的,托尔斯泰的对中国的影响是等于零,今天看来并没有过时。托尔斯泰的文学影响了不少人,但是托尔斯泰的思想却有点格格不入。

中国的托尔斯泰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