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二年级时,班上一个同学丢了钱。
丢钱的人,怀疑是班上一个很老实的女孩,说某节课下课,只有那个女孩在教室里。
没有任何证据的诬告,她的厄运却开始了。
班上的同学,都叫她“小偷”,这个极具侮辱性的称呼,很快就传开了。
就连高年级的同学,看到她都会推一把,或者扯她的辫子,说你就是那个小偷啊。
她总是涨红着脸,飞快地跑开。
班上的很多女同学都不跟她玩,好几次,她交上去的作业本都被撕坏,挑事的不但不道歉,还挑衅地看着她。
再后来,越来越过分。
一群孩子,将她堵在厕所,要掀她的衣服,因为有好事者说她身上有个大胎记。
她哭喊,求饶,拼命挣脱,孩子们却越来越兴奋,非要看。
孩子的好恶十分分明,一个“小偷”,犯错的人,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的。
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那时,参与的人不知道,自己正在进行校园暴力。
我始终记得她的尖叫,即使在不懂事的孩提时代,那种痛苦,也能感受到。
一群人对一个人无由来的恶意,演变成暴力、羞辱行为,对她一生造成了伤害。
成年以后,小学同学拉群聚会,她从未进过群,也再未主动和大家见过面。
她说,她做不到和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说着笑着,假装无事发生。
当初的伤害,延续到成年,这是校园暴力最可怕的地方。
然而,从过去到现在,这种情况,一直存在。
就在前几天,一个视频在网络平台热传。
一名女孩,遭到多人殴打。
视频里,短发女孩用手护着头。旁边的女孩狠狠一脚,踢向她的肚子,像踹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还没等她爬起来,身前身后两个女孩将她夹击,死命把她按在地上推搡。
然后,同时抬脚,踹向她的头。
出脚之狠厉,我只觉得自己的头,也受到极大震荡。
短短一分钟的视频,短发女孩遭受的暴力,令人心惊。
看上去都是年纪很小的女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短发女孩毫无招架之力,施暴者却人数众多,为何这样殴打?
很快,视频真实性被警方证实,发生在云南建水县。
这是一桩校园暴力事件。
受害女孩,年仅12岁,施暴者也不过13、14岁,都是初中生。
更令人气愤的是,据知情人士透露,原视频,受害女孩,整整被殴打了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里,不间断的暴力和屈辱,不寒而栗。
除了生理创伤,更长远的是心理上的伤痛。
朝夕相处的同学,成了恶魔。
本该纯净的校园,成了她最不愿去的地方。
更令人心寒的是,她是被骗去的,今后她要如何再相信他人?
这地狱般的两个小时,要用多久来治愈?
如果是成年人施暴,将会面临法律的惩戒。
可现在,施暴的是未成年人,他们会受到惩罚吗?
人们在愤怒之余,却又感觉无力。
很快,建水县对该事件的公告出来了。
事件共涉及16名违法行为人,这一次,恶魔受到了惩罚。
其中4人,在接受公安机关处分后,转入专门学校就读。
他们会受到更严格的管教,纠正他们的暴力行为。
另外12人,未满14岁,不但要接受公安机关处理,还会被所在学校接受严肃处分。
以儆效尤,学校以及老师,将会更加注意这帮孩子的言行,避免再次发生暴行。
案件调查过程中,对失职和不作为的公职人员,也将严肃追责问责。
最后也安排了心理专家安抚受害女孩。按她的意愿,转入相应学校。且为受害人的相关民事赔偿,提供法律援助。
处罚施暴者,处罚相关公职人员,疏导当事人,提供法律援助,所有关注的点,都给予了解答。
这个处理结果,被赞为近年来,校园暴力案处理最专业的一次。
我知道,仍有人觉得惩罚不够,就该让施暴的人赔钱,坐牢。
但要知道,能达成目前的结局,已是很大的进步。
这是一个警示:校园暴力里,未成年,不再是免死金牌。
在以往的校园暴力案件里,施暴者肆无忌惮地凌虐他人,拍摄视频上传。
他们受到的惩罚,往往不疼不痒。
教育几句,处分一下,就完了。很多施暴者会继续和受害者在一个学校就读,未成年法,无形中也保护了人渣。
可这次,社会没有纵容。
违法的,即使是未成年人,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漠视失职的相关公职人员,将为自己的轻慢,得到惩罚。
被暴力对待的女孩何辜?
她只是不幸被恶魔选中,她的人生,就要因此蒙受痛苦和折磨。
如果此时,社会、校园和家庭不能保护她,她要何去何从?
电影《少年的你》热映时,陈念被同学魏莱霸凌,有些人产生怀疑:真有学生坏到这种地步?
校园霸凌,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今年4月,河南濮阳,一名高一男生遭到欺凌。
十分多钟的视频里,男孩被多人围住,期间被扇了23个耳光,踢了40脚,一根拇指粗的棍子被打断。
他们还反复要求男孩下跪道歉。
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
只是施暴者怀疑男孩告密,就纠集一帮人,对他进行暴力。
福建南平,14岁的女孩小丹,被同龄的几个学生暴打。
扯头发,疯狂推搡踢打,扇耳光……
6天之后,小丹再次遭到更多人更严重的殴打。
施暴者还拍摄视频,小丹的妈妈看完心如刀绞。
广西柳州,一名小学生遭到4个同学轮流踢踹,抽打。
小男孩跪地痛哭。
一名施暴者将点燃的鞭炮放进男孩衣兜。
河南焦作,一名穿粉衣服的女孩,被迫跪地,用嘴翻找垃圾桶里的棒棒糖。
身旁的施暴者一边大声呵斥,一边用脚踩在女孩背上,不让她起身,并且狠狠踢踹。
扇耳光、罚跪、踢打,甚至攻击私密部位,拍摄裸照,在校园欺凌里,这样的行为屡见不鲜。
我们看见的,是那些拍摄视频上传的,还有更多的案件,没能被爆出来。
据《中国校园欺凌调查报告》显示,语言欺凌最普遍,占23.3%,而中部地区校园欺凌行为发生率最高,占46.23%。
你以为校园霸凌只是个例,实际上,很多孩子,或多或少,都在承受着痛苦。
知名评论人王冠雄曾在微博回忆:
“我当年在本地区最好的工厂子弟学校上初中,学业名列前茅、行为规矩,可就是被小痞子们欺负,一度背刀上学!当时以学业为重,但如果欺人太甚,一刀砍死拼了算了!”
面对霸凌,有人忍受痛苦,有人甚至产生自残或自杀行为。
河北邢台,一个孩子,被同学在宿舍,拳打脚踢,有半小时之久。
起因,是施暴者问他要钱,他没有。
暴力伤害发生后,被打的孩子承受巨大的压力和痛苦。
一周之内,他两次自杀。
没有经历过的人,或许不懂这种痛苦。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打回去?
可是,欺凌者,原本就是选中那些温和好欺负的对象,他们料定对方不敢反抗。
你以为只是一次施暴,实际上,是一方对另一方宣誓霸权。
知乎上有个问题:曾经校园暴力的施暴者和受害者后来都怎么样了?
只要受害者始终忍气吞声,很多施暴者的人生,不会因为欺负过谁,发生丝毫变化。
而受害者的人生轨迹,从此发生了变化。
有的人,患上严重的心理问题:
“毕业后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和PTSD。我变得那么嫉妒刻薄,几乎不相信美好和善良。”
有人充满了痛苦和不安:
“任何有当年施暴者特征的人都会让我两眼发黑,站在那样的人身边会浑身僵硬甚至发抖,认为他们随时会攻击我,随时会出言辱骂我。”
有的孩子,在受到霸凌时,产生了自残甚至自杀行为。
每个孩子,都可能成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也可能成为施暴者。
有人问,为什么,遭受暴力的孩子,不愿求助父母、老师或者学校?
因为他们信不过。
有个被霸凌长达半年的孩子,出现严重的抑郁倾向。
家长问为什么不早点说。
孩子说,我不止一次提过,我不想去学校,你却骂我没出息。
家长这才想起,每次孩子提起时,自己只会说,是不是你惹事了?同学跟你闹着玩的吧。
这样的话,多熟悉。
“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只是同学之间的打闹,他们没有恶意的。”
被伤害的孩子,或许都求救过,但通常,会被教导要忍耐和宽容,要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保护,被施暴的孩子,只会在痛苦中越陷越深。
被霸凌都是自己的原因吗?
东野圭吾的《恶意》里有个情节:
山冈那个孩子,我问他为何要对前野施暴,他回答说因为看他不爽。我问为何看他不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种话真叫人沮丧。
没有理由,只是看不爽,就能对他人展开一场暴力。
这不是什么打闹和玩笑,是一个群体的对个人的压迫。
曝光的部分,永远只是冰山一角。
冰面下,还有多少伤害,我们永远看不到。
别等到悲剧发生时,才明白,一切早有预兆。
校园暴力事件,需要家长、学校,社会的共同行动。
给受害的孩子予以保护,也让施暴的人,别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面对暴力,我们不该沉默。
不要忽略,任何一个孩子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