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最大悲哀是什么?对于见过希望的曙光的人们来讲,莫过于再次陷入绝望的境地。

这一点,王泉媛恐怕最清楚不过了。有人曾评价王泉媛一生坎坷,两袖清风,三过草地,四爬雪山,五次婚姻,六个孤儿,七次遇难,八陷暗算,九死一生 。

王泉媛就是下面我们要讲的主人公。她的一生,充满坎坷。飘零年代,命运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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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救赎

1913年,王泉媛出生在江西吉安的一户贫困人家。和现在大多数女孩不一样,自出生起,“娇宠”两个字和她完全不沾边。

不仅如此,家里为了缓解负担,还将她卖给了一户家境不错的富贵人家做童养媳。当时,王泉媛年仅11岁。

寄人篱下的童养媳生活并不好过。王泉媛明面上是王家的童养媳,但是实际上和丫鬟基本无样。

由于年纪尚小,不谙世事,王泉媛在王家没少被欺负。

身处地狱是什么感觉?别的女孩在上学的时候,王泉媛却在被迫在成长。每天唯唯诺诺、察言观色,生怕不小心,惹人嫌……

就在王泉媛打算这样平静的度过一生的时候,天公不作美,黑暗再次将她笼罩——她的丈夫去世了。

在中国人的老旧观念里,夫为妻纲。丈夫的去世,让王泉媛在王家的处境更为艰难,即便再小心翼翼,也难免会引来王家的嫌弃。

她虽没接受过教育,但丈夫的去世就像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今后的生活对她来讲,充满着未知。

为了活下去,王泉媛最终觉醒,身上的反骨被彻底激发出来。

1930年,她不顾别人的反对,毅然决定加入到革命的队伍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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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革命队伍和其他的军阀部队不一样,他们不剥削百姓,成员之间一律平等,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他们甚至倡导打土豪,分田地,让农民翻身把歌唱。

这样为贫苦百姓着想的部队,王泉媛还是第一次见。虽然对这样的部队不是完全了解,但是成为革命部队中的一员,对王泉媛来讲,是心之所向,更是安身立命之所在。

由于从小吃过不少苦,王泉媛磨练了坚强的意志。在部队中,她不怕吃苦、踏实肯干,思想上慢慢得到了洗礼。

通过在部队的不断学习,终于在4年后,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

然而,从童养媳到共产党的身份的转变,并没有让王泉媛彻底将之前的记忆抹去。每到午夜时分,关于童养媳的种种,依然会时不时缠绕着她,久久不能散去。

这样的状况持续一段时间之后,部队里的同事发现了王泉媛的不正常。有时候早上起来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

一天夜里,金维映和蔡畅两位同事来到王泉媛的住处,看到她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便询问她是否遇到了困难。

同事的关心让王泉媛内心十分感激。没有藏着掖着,坦诚地将自己的身世如实告知了她们。

同为女性,金维映她们非常理解王泉媛的担忧及自卑心里。但是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也要面向未来,作为一名在妇女部门工作的革命者,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每个人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为自己的未来做选择。心里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朝着这个目标前进,能够坚持下去不放弃的人,就是成功者。

俗话说,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为了尽快帮助王泉媛摆脱困境,金维映她们想了一个办法,给王泉媛介绍对象。

泉妹子,你还年轻,人生的道路还很长,一定要振作起来。你的婚姻是封建制度给你的枷锁,丈夫死了,这是你的不幸,可你又重新选择的权利,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蔡畅说道。

其实,金维映和蔡畅此次来到王泉媛的住所本来就是说媒来的。在听过王泉媛的诉苦后,她们越发觉得这门亲事有门,于是开门见山到,如果可以的话,王首道不失为一个良人。

王首道比王泉媛大七岁,虽然家庭贫困,但是好在父母倾尽全家,让他受到了一个良好的教育。后来参加了革命,在部队中深受重任。

在此之前,他先后有过两任妻子,但是适逢乱局,第一任妻子遭到敌人迫害而牺牲。与第二任妻子分开,是由于受到王明“左”的影响,他被从湘赣省委书记的职位上撤下来,并且受到了孤立。是以夫妻二人在1933年不得不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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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王首道去年才离婚,不应该这么“无缝衔接”找下一任妻子。然而凡是没有绝对,刚刚经历婚姻失败的王首道内心非常痛苦。在他重新被重用后,组织上为了帮助王首道走出困境,这才有了撮合他和王泉媛的举动。

为什么组织最终选中了王泉媛,而不是部队的其他女子,这还得从王首道和王泉媛的第一次见面说起。

王首道还是湘赣省委书记的时候,有一次来到湘赣省委举办的妇女学习班进行考察,王泉媛就是妇女学习班里的学生。

王泉媛之前在一次大会上有幸见过一次王首道。当时王首道在会上的讲话,深深吸引了王泉媛,这次能够有机会和王首道说上话,她非常高兴,对王首道的崇拜溢于言表。

王首道固然高光,王泉媛也不差。她是当时部队有名的神枪手,年龄虽小,弹无虚发。

当身边的工作人员向王首道介绍王泉媛的情况后,王首道对王泉媛的印象还不错。

后来,由于工作的需要,王泉媛被安排参加了扩大红军队伍的建设工作。王首道正好是负责扩红建设的领导人之一。工作期间,两人也就慢慢熟络起来。

因此,在听说组织要给自己介绍的对象是王泉媛的时候,王首道没有直接拒绝。

言归正传,当王泉媛知道要给自己介绍的对象是王首道,她压根都不敢相信。王首道是首长,这么大的官能看上自己?不管别人是否相信,反正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故王泉媛没有把这次的说媒事情放在心上。

这边王泉媛没在意这件事,那边蔡畅她们已经在着手准备推动二人结婚的计划了。

几天后,王泉媛被蔡畅等人叫到王首道的办公室,说有个会议需要她参加。

王泉媛没有多想,直接去了王首道的办公室。

惊喜往往就是这样,让人预料不到,但是收获满满,又惊又喜。

王泉媛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会议竟是关于自己和王相道的结婚会议。

办公室内,王首道、蔡畅等人都在场,为了让王泉媛消除心中的顾虑,答应和王首道结婚。蔡畅等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耐心开导她,让她放下心中的防备,更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世而自卑,坦然接受这门婚事。

“战争时期,我们没有时间享受花前月下的浪漫爱情,可是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们也需要爱情……”蔡畅说道。

这次的会议,直接成为王泉媛和王首道的结婚仪式。没有拜堂,没有宾客。即便这样,王泉媛在“会议”结束后,感动不已。

自己从小到大受过的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没错,王泉媛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王首道虽然之前和王泉媛由于工作原因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从没见过王泉媛痛苦的时候。这让王首道内心变得紧张不已。

过了一段时间后,王泉媛平复内心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按照传统习俗,结婚时,新郎新娘要交换定情信物,想到这,王首道送了一把精致的手枪给王泉媛。这把手枪是他缴获的战利品,送给有神枪手之称的王泉媛,也算是物尽其用。

由于结婚的匆忙,王泉媛根本来不及送王首道定情信物,这让她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于是,她向自己的新婚丈夫说,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送他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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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慈母手中,游子身上衣”一样,千层底布鞋也有一番喻意:新娘送给新郎自己亲手缝制的千层底布鞋,新郎穿上它,即便走到大天涯海角,它也会带着新郎回到新娘的身边来。

从千层底布鞋的喻意来看,王泉媛的内心深处,极度没有安全感,怕被自己的丈夫抛弃。

现代社会不像当时的社会思想保守。现代女性也追求安全感,随着社会的发展,她们更多的相信安全感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给的。

王首道毕竟比王泉媛大七岁,看着自己的妻子内心缺乏安全感,当即表态,即使没有千层底鞋,自己依然会踏破千山万水,来到王泉媛的跟前,不离不弃。

王首道的诺言,让21岁的王泉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们之间犹如救赎与被救赎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相互救赎,两人的心,从此在对方的心里落下了根。尤其是王泉媛,漂泊十余年,内心终于有了归处,王泉媛心里充满感激之情,整个人也更加阳光开朗,积极向上。

二、毁灭

二人虽然结了婚,但是由于战乱,不得不在新婚第二天分开。随之而来的,就是长征。王泉媛作为红四方面军的一员,受到张国焘“左”的影响,光过草地就进行了三回。

1936年,长征结束后,蒋介石的剿共计划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中,为了粉碎蒋介石的计划,党中央决定让黄河西岸的红军组成“西路军”西进。王泉媛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任命为妇女抗日先锋团团长,跟西路军一块,到河西开辟新的根据地。

服从组织的命令,是王泉媛的职责所在,但是令她和王首道想不到的是,这一别,就是人生的大半辈子。

西路军创建河西根据地的过程并不顺利,一方面有蒋介石的部队的追剿,另一方面还有张国焘叛变引起的内战,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年后,西路军与马家军在河西走廊开打,损失惨重。王泉媛带领的妇女抗日先锋团在作战中,被马家军牢牢围困。西路军本来就孤军无援,自身难保,更不用说解围妇女抗日先锋团了。

没有援兵,只能自救。于是王泉媛带领这支1300余人的“娘子军”与马家军奋战,尝试突出包围。奈何敌我力量悬殊,“娘子军”很快被马家军围歼,伤亡人数众多。

没办法,为了不被敌军俘虏,王泉媛带领剩下的“娘子军”在祁连山内和敌人打游击。

然结果不尽人意,没过多久,王泉媛等人要么战死,要么被俘。

“娘子军”全军覆灭后,王泉媛被俘。马家军没有因为王泉媛是女子就对她手软,反而在得知她是妇女抗日先锋团的团长时,使用更加残忍地手段对付她。

面对马家军的严刑,王泉媛并没有屈服。马家军头领马步青很佩服王泉媛的气魄,加上她长得也好看,就想将王泉媛收归己有,纳为小妾。奈何家中有位“母老虎”,马步青的妻子为了防止马步青纳妾,自作主张收王泉媛为干女儿,马步青无法,又不想便宜王泉媛,便将王泉媛许配给马进昌作为侍妾。

在马家军的日子里,她饱受凌辱,人生再次坠入深渊……

1939年的一天,王泉媛在趁马进昌外出之时,成功逃脱,一路上靠乞讨,来到了八路军办事处,请求回到组织的怀抱。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定还在等她。

但是天不遂人愿,从追随西路军到现在,已经三年过去。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告诉她,长时间脱离组织,又没有证明人,想要回来,已经不可能。

王泉媛意识到,自己被组织抛弃了。内心终于承受不住,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心中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有家不能回是什么感受?王泉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家在哪里,那个曾经说踏遍千山万水,也会回到她身边的丈夫也不知在何处……

就这样,被抛弃的王泉媛一路乞讨,回到了江西老家,过着平凡的一生。她的一生无儿无女,但是因为自己受过苦,所以想为他人撑伞。领养了六个孤儿,用自己的方式,为国家做贡献。

三、物是人非

王泉媛再次见到自己的丈夫,是在1989年,当时党组织终于决定恢复王泉媛的党籍,以及明确她有资格享受老红军的待遇。王泉媛五十多年的不白之冤,终于被洗清。

已是副国级领导的王首道在知道王泉媛要来北京办理相关手续后,拖着耄耋身体来看望自己曾经的爱人。

再相见时,两人都已物是人非,各自为家,但是心里的那份情,终究在心底,去不掉,放不下。

后来,王首道病重,王泉媛不远万里来到他的病床前,递给王首道一双鞋。

这双迟来五十多年的千层底布鞋,王泉媛一直没有忘记。

“穿上这双鞋,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回到亲人的身边来……”

乱世之下,有许多迫不得已,相爱时难别亦难。从救赎到毁灭,再到释然,纵观王泉媛的一生,除了唏嘘,唯有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