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以前的法国。
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世纪,它依然会作为“最可怕的囚禁案”而被改编成小说、纪录片,被媒体时不时地重新提起,引起一次次热议。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贵族少女,布兰奇·莫尼尔。她出生于一个备受尊敬的贵族家庭,甚至曾经被誉为“法国最美丽女子”。
但她的一生,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故事,要从一封匿名信开始说起。
1901年5月23日,巴黎总检察长的办公室,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检举信。
“尊敬总检察官先生:
我需要告知您一件十分严重的事件,关于一个被囚禁在莫尼尔夫人家的女人。
在过去的25年中,她一直饿着肚子,生活在一个遍布腐烂垃圾和她自己排泄物的房间中。”
在警察接到这封匿名检举信时,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
莫尼尔家族是当地最有名望的贵族之一,被检举的这位莫尼尔夫人声名显赫,甚至在整个法国的上流社会都有一定名气。
她热衷于慈善事业,还曾因此受到政府“善行委员会”的嘉奖,表彰这个家庭所展现出的善良美德。
在身为普瓦捷文学院院长的丈夫过世后,这位德高望重的夫人独自将唯一的儿子马歇尔培养成才:他以模范生身份从法学院毕业,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
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高贵的家庭会做出检举信中所说的事情。
不过既然接到了警报,巴黎的总检察长还是决定派遣当地的警察去到莫尼尔夫人的房子搜查。
当地警察最开始接到命令时,都有点犹豫:这所房子只住着莫尼尔母子两人,没有证据就贸然进入这所位于最高档地段的别墅搜查,恐怕不妥。
但在几个老警察的坚持下,他们还是进入了这个豪宅。
警察搜索到最顶楼的时候,注意到了一扇大门上挂着厚重的锁,且隐约有异味传出。
他们砸开了这道锁——而后铺天盖地的腐烂臭味从这个黑暗的房间中袭来,
所有的警察都被震惊了。
他们办过无数命案,也见过腐烂的尸体,但这个房间的浓厚臭味仍然逼得他们无法立刻进入。
房间中没有任何光源,即使是白天,他们也需要打着手电筒,才能找到完全不透光的厚窗帘下隐藏的窗户。
警察立刻下令打开窗户:散散味,也让阳光透进来。
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拆开这扇窗户:他们需要完全拆下落满灰尘的厚窗帘,再卸掉已经被铰链牢牢锁死的百叶窗。
暌违25年后,阳光第一次从这扇窗户中落下,也照亮了这个令人作呕的房间。
一个皮包骨头的赤裸女人,正在他们后面的床上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
警察这样描述——
“在阳光进入房间的时候,我们才注意到,在我们身后的床上,锁着一个女人。
这个不幸的女人被限制在一张腐烂的草席上,赤身裸体,只有一条破烂肮脏的毯子盖在身上。”
她身边能够活动到的位置,围着一圈由粪便、碎肉、腐烂饭菜、臭鱼、和腐烂面包构成的“保护圈”。
发臭的牡蛎壳就在她的床上,虫子大摇大摆地爬过她的身体。
而那个可怜的女人,在看到陌生人的时候,她吓坏了。
阳光照在她身上,反而让她受到了惊吓,让她只敢把头藏在了毯子里面,发出呃、呃的声音,无法说出完整的语句。
即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警察也无法再在这种环境下待下去,恶臭的气味令人窒息。
“我们不可能再继续待下去调查了。”
警察将她包裹在毯子里送往医院。
她只有24公斤,轻得不像是活人。
在这个时候,老警察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是谁:她是莫尼尔夫人的小女儿,布兰奇。
她曾经非常有名——普瓦捷的珍珠,法国最美的女子,莫尼尔家的瑰宝。
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终于被逐渐揭开……
从布兰奇十几岁开始,莫尼尔夫人就一直严格地要求女儿,甚至导致布兰奇患上了厌食症,母女关系异常冷淡。
但对于身为寡妇的莫尼尔夫人来说,这是值得的。
如果女儿能够嫁入豪门,那么她就能够继续维持整个家族光鲜亮丽的生活。
布兰奇如母亲所希望的一样,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拥有姣好的面容,性情非常温和善良,又热衷于参加各种上流社会的派对,吸引了很多追求者。
在几十年前,法国上流社会适婚年龄的男性,没有人不想认识她。
但布兰奇自己,却爱上了一位年长的律师。
他与她一样温柔善良,给予她从家庭中从未得到过的关爱和支持,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家境贫寒。
布兰奇知道家里人不会同意她与律师的恋情,却依然坚持向家里人宣布“我要嫁给他”。
莫尼尔夫人气疯了——她为女儿挑选了无数“良婿”,但一个几乎破产的人从来不在可选范围内。
她不敢想象一贯温和的女儿竟然如此坚决地反抗她,布兰奇始终坚定地表示——
“我绝不会嫁给你挑选的任何追求者,我选择爱情,而不是金钱。”
气疯了的莫尼尔夫人,立刻将女儿关进了阁楼里,告诉她:“你什么时候放弃与穷律师的婚姻,同意永远不再见他,我什么时候才会放你出来。”
她将窗户钉死,不让任何阳光照进来。
为了斩断女儿的后路,莫尼尔还对邻居宣布自己的女儿精神失常,会在半夜撕心裂肺地哭喊尖叫,但她不想把女儿送到庇护所去,所以必须锁起来休养一段时间。
有邻居说,那段时期,曾经听到布兰奇的哭喊:“上帝啊,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这里?我什么时候才能获得自由?我要被折磨致死了。”
她以为女儿会很快放弃,但没想到的是,布兰奇却一直没有服软……
甚至在几年后,她的律师爱人抑郁而终撒手人寰,她也依然没有向母亲屈服。
而后一关,就是25年。
在警察介入这件案子时,莫尼尔夫人,只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仿佛维持着贵族最后的体面。
被囚禁整整25年后,布兰奇的身体极度虚弱,甚至连语言能力都已经退化到了幼儿水平。
即使仅仅只是洗澡、穿上衣服这种事情,都会让她感到兴奋和幸福。
而后,更多的细节被曝光出来。
她整整25年都没有见过阳光,20多年没有穿过衣服,唯一的朋友就是在肮脏房间中前来抢夺食物的老鼠。
为了合理解释女儿的失踪,莫尼尔夫人甚至在几年之后假模假样地给她举办了葬礼。
而与此同时,她在被关押的牢房墙壁上,写下了“自由”一词。
一个又一个细节,刺激着人们的情绪,也引起更多群情激愤。
一夜之间,莫尼尔夫人从慷慨善良的上流夫人变成了蛇蝎心肠的代名词,视名誉如生命的莫尼尔夫人因此一病不起。
15天后,愤怒的群众聚集在她家门口,甚至连她的老朋友和邻居,都想为可怜的布兰奇讨回公道。
莫尼尔夫人因此心脏病发作,一命呜呼。
于是,因为此事站上法庭的,就只剩下了她的大儿子,马歇尔。
前面说过了,马歇尔从法学院毕业,成为了一名律师——这也意味着他能熟练地运用法律的漏洞为自己脱罪。
他坚称这件事情的主谋是已经死去的母亲,而他只是出于孝心,才没有揭穿他。
他声称自己有严重的近视,无法看清妹妹的生活条件实际上有多糟糕。
他告诉法官母亲以铁腕控制着家庭,他没有办法反抗,违背她的意愿意味着被断绝一切支持。
他还说,自己已经为妹妹做到了一切能够做到的,甚至还会进去为她阅读报纸。
他没有对她使用任何暴力。
他甚至允许仆人进入房间满足布兰奇的一切要求,除了放她自由。
在当时并不完善的法律中,马歇尔的确没有违反任何法律,法官只能判他无罪释放。
然而马歇尔的狡辩引起了民众的愤怒。
在他走出法庭的时候,围观的群众几乎已经要冲上来殴打他,逼得警察赶紧把他保护起来离开。
之后他继承了莫尼尔家的遗产,却永远只能隐姓埋名,直到死亡。
而布兰奇,那个可怜的姑娘……
没有人寄希望于她还能恢复到正常,但她的求生意志令人惊叹。
在医院休养的时候,她的体重增加了一些,也重新慢慢地学会了说话。
从最开始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只能一个词一个词的说,到慢慢可以说出一些简短的句子。
她重新开始能够认出鲜花、小鸟,也开始慢慢能够重新阅读曾经熟悉的文章……
在之后的十二年里,她在疗养院中平静地度过。
一直到死亡,她再也没有回到过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