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小欧,女,32岁
01
2021年7月30日。
一大早,我和吕洲去了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人不多,我们是第三对。
除了财产分配和孩子归属等常规问题的确认,我们被工作人员告知:即日起,我俩进入冷静期。
30日之后,如果双方依然坚持离婚,可正式办理手续。
30日之后,没来办理的,视为离婚申请撤回。
走出民政局,吕洲对我说:“我送你去单位吧。”
想想我的单位在南,他单位在北,而且,按照离婚协议,车子归他,房子和女儿归我。
“算了,不顺路,我还是打车吧。”
然后,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不由想起晚上要接女儿回家(暑假女儿在当老师的姐姐家补课)。
平时女儿上下学,都是我接送,所以家里的车也是我在开。
但现在车给吕洲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接女儿?
很遗憾,晚上我下班赶到姐姐家时,女儿没被接走。
当晚,吕洲大概十一点多才回家。
一顿丁丁当当的洗漱之后,他睡在客厅沙发上,偶尔传来几声国骂。
我知道,他又在打游戏。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又要战斗到凌晨一两点。
本来很生气,但想想:我们已经处于事实离婚状态,不管闲事生闲气了。
可是,睡不着,心痛。
02
7月31日。
离婚冷静期的第二天。
我们吵架了。
吕洲像往常一样将脏衣服扔在卫生间,丝毫没有自己洗的意识。
而且,吃完我做的早餐,照旧杯一放,碗一推,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
在他心里,我们其实就相当于离婚了。
所以,车子就是他的了。
只不过,双标的是,因他而产生的家务,依然要由我来承担。
于是,我对他说:“要么把车留下,我来接送女儿,要么把自己的衣服洗掉,碗筷刷干净。”
他问我:“至于吗?这不还没离,分那么清楚。”
然后,我们进入轻车熟路的吵架模式。
吵架的内容,也是我们离婚的全部原因。
这个家,吕洲始终都在享受权利,拒绝义务。
最过分的是,我爸住院,我陪护的那个星期。
他辅导一年级的女儿作业,就因为一个字写了十遍依然还错,他把娃关在楼道里罚站,任凭孩子哭喊敲门,他都不肯开。
最后,哭到力竭的女儿跑到邻居家,借用阿姨的手机向我求助。
我给吕洲打电话,他情绪失控地吼道:“有什么娘就有什么女,摊上你们娘俩,这日子真是过得够够的,离婚,现在就离!”
我们的婚姻,没有出轨,没有家暴,只有这些细枝末节。
吕洲对婚姻的期待,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妻贤女孝,父母永远无病,工作事少钱多,放眼望去皆是小美好。
03
8月1日。
吕洲今晚没回家。
因为昨天吵架,我说了一句:“房子是我和女儿的,你现在是借宿,懂吗?”
过了八点之后,女儿一遍又一遍地问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妈妈,你要不要给他打一个电话?”“爸爸今天加班吗?”
她问得次数多了,把我的心也给问酸了。
孩子到底是孩子,不管爸爸对她多么不耐烦,但内心深处,她比我想象得更爱爸爸。
于是,我心软了,把手机给了女儿,示意她可以给爸爸打个电话。
然后,我听到电话那边的嘶吼:“你妈不让我回家,说那个家是你俩的,我得贱成什么样非得回去……”
面对被挂掉的电话,女儿眼里全是泪水。
我陪她画画,给她讲故事,给她洗最爱的泡泡浴,终于把她哄开心了。
只是没想到,临睡前,她还惦记着:“妈妈,爸爸今晚不回来了吗?那他睡在哪里……”
扎心。
天下没有不爱父母的孩子。
失眠!
到底要如何跟女儿解释,我和她爸要离婚这个事实?
就算为了女儿选择不离,可是,日日争吵的模式,就真的对她是最好的养育吗?
04
8月2日。
吕洲回来了,拿换洗的衣服。
女儿看到他气咻咻地收拾东西,有点胆怯,不敢靠近。
直到他拎包要走时,女儿才跑过去,问他:“爸爸,你要出差吗?”
吕洲只管发泄情绪:“出什么差?这个家也容不下我,我为啥死皮赖脸地呆下去?”
“可是,爸爸,你吃饭了吗?”
“没吃,但也不吃嗟来之食。”
吕洲边说边走,“嘭”地一声摔门而去。
跟到门口的女儿,险些被撞到。
我不忍去看她脸上的表情,内心充满抱歉: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不能让她拥有一对恩爱有加的父母。
当时甚至觉得,如果刚才吕洲能在女儿问他话时,俯下身来抱抱她安慰她,那么,这婚就不离了。
可是,他并没有。
他是一个始终都不能情绪自控的男人,总是能够成功让全家人都被他的坏情绪带偏。
如果,我希望自己和女儿成为一个情绪稳定,拥有情绪自由的人,那么,我们就要率先告别吕洲这个污染源。
05
8月3日。
一天没有吕洲的消息,我开始适应准备离婚后的生活。
其实,跟从前也没有什么两样,上班、带娃、陪作业、做家务。
唯一的变化是,不用再因为他的不参与而内心失衡,进而争吵。
晚上,女儿睡了。
我睡不着,戴着耳机听音乐,看书,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睡。
房间里的灯太暗了,眼睛很不舒服,于是,我下单了一款颜值和价格都有点超标的床头灯。
等有时间,再去选一个不那么喜光,可以放在床头的绿植,就完美了。
想着以后夜深人静,灯下刷刷手机,看看书,也挺惬意。
06
8月4日。
吕洲来电话了。
车子的保险还有三天到期,他让我出钱。
他的意思是:“咱俩还没离婚,这算是家庭开支。”
我不想跟他吵架,把钱转了过去,然后,他连续发来四五条语音。
大意就是结婚这么多年,他相当于被打土豪分田地,落得一无所有的境地。
后面,大段大段的粗口。
事实上,婚房的首付当初我俩一人一半。
婚后的月供是我们共同出资在还,房子还剩下十二年的按揭,由我来还。
而且考虑到吕洲的收入,我虽然要了房子,但没再要女儿的抚养费。
当时,他也觉得这个分配算公平仁义。
可是,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又觉得自己赔大了。
我不想回应他,让他自己慢慢去想开吧。
07
8月5日——8月12日。
吕洲人间蒸发了。
女儿还是会问,爸爸去哪里了?
我决定跟她解释一下爸妈的关系,爸妈不再相爱了,但我们依然爱她。
但我没想到,女儿会哭得那么伤心。
她居然说:“妈妈,要是那天我不给你打电话告爸爸的状,你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婚?”
女儿才7岁多一点儿,就会这样归责于自己,让我难过到了极点。
我一再跟她解释:“爸妈分开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像班里也有处不到一起的同学,爸爸妈妈就是那些相处不愉快的同学,强行在一起只会吵架闹矛盾,不如保持距离,免得大家都不开心。”
女儿算是理解了一点点,但,那些天,她闷闷不乐。
我没有强行逗她开心,毕竟,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
不能给她圆满的时候,我也得慢慢教会她接受现实。
只是,自责还在,动摇也在。
08
8月13日。
下班回家,居然发现吕洲回来了,居然还做了饭。
而且,全程含糖量十个加号的跟我和女儿说话。
那晚,有点挑食的女儿吃得特别香。
从前根本不吃胡萝卜的她特意夹了好多,边吃边说:“爸爸,你炒的胡萝卜好香啊。”
“对的,就是要多吃胡萝卜,这样眼睛才会又大又亮。”
饭后,吕洲主动刷碗,还把厨房收拾得整洁光亮。
并且主动要求陪女儿写作业,全程无批评无指责,各种赏识教育。
这巨大的转折,我没有感动,只是纳闷: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09
8月14日。
吕洲继续表现,甚至把工资转账给我。
他说:“老婆,咱们还没离婚,这钱还算夫妻共同财产,我知道,你又要还房贷,又要养女儿,不容易。”
我微信上拒收,他就转到了我的支付宝。
并且还说:“以前,你辛苦了,是我不懂事,今后,看我的表现吧。”
我面若冰霜。
可是,内心不无期待。
我不知道在不见人影的一周里,吕洲经历了什么。
但我想,四体不勤的他,但凡有点智商,也会知道离婚于他,并非什么利好。
倘若他真的能够痛改前非,或许,将来,未必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毕竟,我对他的要求并非富与贵,也并非五好男人,只要勤劳顾家即可。
10
8月15日——8月21日。
吕洲还在扮演着好丈夫、好爸爸。
每天车接车送我们娘俩。
我们单位再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顺路了。
某天夜里,他来敲我卧室的门,我没有给他开。
我心想:就算和好,也不可以只给他如此短暂的考验期。
毕竟,一个人骨子里的自私,是不可能如此轻易改变的。
11
8月22日。
星期天,吕洲没在家。
下午三点多回来后,一直在看手机。
我和女儿上完舞蹈课回到家时,他紧张地把手机关掉,脸上余笑未消。
那晚,他没做饭,冰箱里没有菜,我也懒得再去买,于是叫了外卖。
吕洲一直手机不离手,晚上也没陪女儿写作业,女儿找他玩时,他明显有些不耐烦,但看得出在尽量克制。
夜里,他依然睡沙发。
我起来上卫生间时,发现他没打游戏,看样子,在聊天,一脸暧昧的笑意。
我以一个女人的直觉判断得出,吕洲应该是在跟异性聊天。
12
8月23日。
吕洲每天都回家,只不过,做家务已经没那么积极了。
女儿找他,他也以要处理工作为由拒绝了。
晚上,他去洗澡时,我偷看了他的手机。
不出所料,他下载了好几个交友软件,聊天的异性有十几个。
搞笑的是,在那些没有删除的聊天记录里,我看到好几个上来就问他有房没?
在得到目前无房的回答后,人家再没跟他说半句话。
聊天记录里,我还看到了他和哥们的对话。
哥们劝他无论如何不要离婚:“没钱的男人离婚,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嘛,毕竟,不离婚,你还有房住,有女人睡,女儿也是自己亲生的,不可能让你饿死冻死,等你老了,再不孝顺,也会喂你口热乎饭。你看看咱身边那几个朋友,离婚后混成啥样了,再看看人家前妻,哪个过得不比离婚前滋润。”
简单看了几眼之后,我放回了吕洲的手机。
以前只是觉得他贪玩自私,脾气差,但如今才发现,他其实很渣。
尤其是哥们劝他的那些话,反而让我醍醐灌顶。
没有什么幡然悔悟,一切的殷勤背后,其实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
真实的人性,别推敲。
13
8月24日。
吕洲给我买了一条项链,我没收,但说了谢谢。
我跟他说:“你赚钱不容易,以后弄不好还得成家,还是精打细算一些吧。”
听了我这句话,他脸一阵红,一阵紫,想发作,但看了一眼女儿的房间,他忍住了。
晚上女儿睡着后,他说要找我谈谈,我同意了。
他绕来绕去的意思是,自己不想离婚,说以后会好好照顾我和女儿。
我没有揭穿他未雨绸缪,暗戳戳相亲的事情,毕竟,离婚归离婚,把别人的脸皮彻底撕下来,太难看。
我只是说:“以我现在的心态,已经不适合共同生活了,咱们还是先把手续办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是的,此时此刻,我只想把这个婚顺利地离掉。
因为我很清楚,如果惹怒吕洲,他不同意离婚的话,那么,我还要面对下一个30天的冷静期。
而我,真的是半秒钟,都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14
8月25日。
度日如年。
15
8月26日。
再有两天,就是我和吕洲办手续的日子。
为避免节外生枝,我对吕洲客气而友好。
帮他整理好家里的东西,表现得有些悲伤。
和他一起商议着要如何跟女儿解释,以及日后,他该如何陪伴与探望女儿。
对于吕洲挽回婚姻的愿望,我委婉地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都冷静地观察一下自己的内心,如果缘份未尽的话……”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但其实我说的也是真心话。
最后的时刻,我也算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面。
可是,我不内疚,面对别人的百般算计,我最起码要学会自保吧。
16
8月28日——8月29日。
8月份实在太漫长了。
这两天居然赶上了周六周日。
17
8月30日。
女儿开学报到,我让姐姐送她去学校,然后,我和吕洲去了民政局。
婚,终于离掉了。
吕洲提议一起吃个散伙饭,我说单位里还有很多事,算了。
并礼貌地对他说:“照顾好自己,希望你能遇到更好的人。毕竟,婚姻的解体,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过去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
听了这话,吕洲哭了。
他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和女儿,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弥补。”
而我,内心其实已经没有波澜了。
最后的风度与检讨,只是为了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仅此而已。
我的婚姻失败了,但,离开这个人,我丝毫没有悔意。
18
30天的离婚冷静期,真的很漫长。
离婚最见人品。
行将陌路的两个人,在这三十天内,真的可以排出一场大戏。
是算计还是拯救,是铺后路还是弥补,是抱怨还是自省……
说到底,这三十天,可以让有些人渐渐动摇,也可以让一些人,越发坚定。
19
18
之所以罗列这三十天的琐碎,其实是想告诉大家:
即便是寿终正寝的婚姻,离掉时,也相当于蜕了一层皮。
经济或可以明明白白地切割,但精神上的磨损,无法计算。
伤口尚来不及包扎,我马上就要面对,如何做好一个单亲妈妈,如何不让余生虚度。
我知道很难,但也别无选择。
所以,比起离婚期的冷静果断止损这些操作,我越来越觉得,人这一生需要冷静的时刻,真的太多了。
恋爱、结婚、亲子,我们在情感最为丰富的时候,才是最需要理智加持的时候。
三思而后行的人生,遗憾与弯路就会少那么一点点,平静与幸福就会多那么一点点。
所以,为我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