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追到明州的时候,赵构做了一个决定——坐船出海,到海上避避风头。

不得不说,赵构这个人胆略稍差,但是智商,还是很够用的。

下海,是他唯一的生机。

当时的金军,在东北亚堪称所向无敌。不管是重装的铁浮图还是轻装的拐子马,金军骑兵对上宋军步兵都大占上风,鲜有败绩。

这种情况,一直要等到吴阶兄弟在四川用神臂弓击破铁浮图之后,才有了改观。

此后刘琦的巨斧队,岳家军的麻扎刀,都成功地打败过金军骑兵。

不过那毕竟是后来的事了,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赵构一边逃亡一边在思考:

“谁才能够挡住金军,救朕一命呢?”

“海军,只有海军,才是宋军唯一的强点”。

赵构的这个想法,是很靠谱的。

宋军的大型战船,由水车踏动前进,机动能力相当之强,船上还设有弩炮和投石机,船体有加固木板的防护,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是当世最为强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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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金军的战船吨位不足,将帅的海战水平就更加不如宋军了。即使到了30年后,金主完颜亮下足血本建立起来的舰队,也在成家岛海战中败给了李宝。

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毛泽东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过,战争中决定胜负的,是人而非武器。宋朝海军的硬件当然比金军要好,但是能不能打胜仗,还得看软件。

在那个时候,金军头上还有“不可战胜”的光环,不少宋军将士都患上了“恐金症”,士气非常低落。

所以赵构下海之后,神经依然高度紧张,一边不断往南跑,一边命令和州防御使张公裕拦截追兵。

张公裕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当初我想找一找他的资料,查到的竟然全是另一个人的介绍。这个人也叫张公裕,是北宋诗人,仁宗朝的进士,金兀术“搜山检海”时,他已经去世几十年了。

张公裕虽然籍籍无名,但却是个非常有能力的水军将领,有大功于天下,是拯救南宋朝廷的第一个英雄。

接到赵构的命令之后,张公裕率领自己的舰队,赶到了舟山群岛附近。

在这里,他与金兀术的先锋斜卯阿里狭路相逢了。

斜卯阿里自从率军来到南方之后,大大小小打了十几场水战,无一败绩,在金军内部有了“水上战神”的称号。

所以他非常骄傲,完全没有把张公裕这个无名小卒放在眼里。

有趣的是,张公裕也没有太把这个蛮子放在眼里,至少他是这么告诉自己部下的。

两军遭遇后,他很快就主动发起了攻击。

张公裕的战术概括起来就两个字,一个是“轰”,一个是“撞”。几十年后,虞允文在采石之战中大破完颜亮,也使用了这两招。

“轰”,就是利用战船上的弩炮和抛石机远程打击。

斜卯阿里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动挨打的滋味了。

宋军武器的射程远,远远地就开打了,石弹如雨点般飞向金军战船。

想还击吧,还打不着。

算了,别想了,拼着多挨点石头,全速前进吧。

斜卯阿里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舰队全速向宋军靠拢的时候,宋军的舰队也在快速前进。

看到这一幕,斜卯阿里笑了。

“宋军的优势是武器射程远,他们居然主动靠过来,看起来,对面的指挥官是个草包啊”。

很快,宋军舰队就进入了金军的射程,他们迅速开始还击。

不过,效果却不是十分理想,因为宋军的战船非常高大,攻击起来有点力不从心。

近了,更近了,两军的战舰越来越近。

此时,爱思考的斜卯阿里先生又有了新发现:眼看两军就要短兵相接了,宋军舰队不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看起来是要撞船了。

“他们难道不想活了,想要同归于尽吗?”

事实上,斜卯阿里只猜对了一半,宋军的目的确实是要撞船,但却不是要同归于尽。

他们的战船高大,船体上还包上木板进行加固,以大欺小,稳赚不赔。

更何况,张公裕还准备了阴招。

两军的战船一相撞,斜卯阿里就明白了,宋军最大的优势并不是武器射程,而是战舰的“撞斗力”比较强。

不管是人还是船,硬碰硬,吨位还是比较重要的。

没撞两下子,金军的战船就开始漏水了。

因为宋军不仅战船大,张公裕还玩阴的,在船头绑了尖头的硬木棍。

两船一撞,咔嚓、咔嚓,就把金军的战船扎出窟窿了。

斜卯阿里一看,这仗没法打了,赶紧撤吧。

这一撤,就断送了金兀术的“搜山检海”。他明白,要想在海上逮住赵构,需要有一支强大的舰队。

“舰队,我们需要舰队”,是金兀术北撤之前,望着茫茫的大海,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多年以后,金主完颜亮实现了他的这个梦想,建立了一支非常庞大的舰队。

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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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的这一仗,史称“明州海战”。

这是宋金之间的第一次海战,是关系到南宋存亡的重要一战。在此之前,金国一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如果没有张公裕,没有明州海战的胜利,赵构很可能难逃金人的追击,也就没有后来经济文化高度发达的南宋王朝了。

奇怪的是,这一场战争如此重要,张公裕的功劳如此巨大,在宋史中却是一笔带过。

赵构后来大赏有功之人,将在明州打了一仗就跑的张俊捧上高位,却对张公裕没啥表示。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不喜欢张公裕吗?

不是的,对于赵构而言,此时赏谁罚谁,都是政治,与私人感情无关。

赵构自登基以来,一直被金人追着四处逃窜,灰头土脸,毫无形象可言。

此时南宋内部,不管是民心还是士气,都是非常低落的,如果不想个办法提升赵构的个人威望,国家就有土崩瓦解的可能。

所以赵构需要一点“神迹”,来让自己众望所归。

“泥马渡康王”已经是过去式了,必须来点新的。所以明州海战,被朝廷包装成了天神救驾,真龙天子赵构的龙威击退了金兀术。

张公裕?对不起,你只能被历史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