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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两天前,有人让我读一本关于摇滚的书并写读后感,我一定会先让他出示健康码。

这得是烧到多少度才会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个乐迷,更不是个摇滚迷。我和摇滚唯一的关系,大概是我大学专业是遥感,摇滚和遥感,四舍五入都和金属有关。

在我的歌单收藏夹中,最喜欢的是《红豆》《人间》这种。你也看得出来,相当于是摇滚的补集。

但当昨天一口气读完《地球上最伟大的一场演出》这本书后,却抑制不住地想写些什么,并想把这天当作我成为摇滚迷的第一天。

01

出道即巅峰

我敢打赌,你一定听说过一本书,《唐诗三百首》。

这本书的编者是清朝人,成书时离唐朝已经有一千多年,我们现在只能听到后人传颂这些优美诗篇。

但假想你穿越回了唐朝,举办了第一届“大唐诗词大会”,就按《唐诗三百首》的名单邀请参与者,然后: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魔白居易,诗佛王维,诗鬼李贺……系数登场,朗诵自己原创的佳作,并在全球直播……

类比一下,Live Aid就是世界摇滚界的这样一届“大唐诗词大会”。而《地球上最伟大的一场演出》写的就是这届大会。

这届演唱会举办于1985年,举办地是英国伦敦和美国费城,有很多音乐界的大咖参加,目的是为饥饿的非洲募款。

Live Aid演出的LOGO。

图片来源:《地球上最伟大的一场演出》

这么一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有合适的理由,这种演唱会湖南卫视一年能办8场。按目前的趋势,搞不好,朝阳看守所到年底都能办一场。

但能被称为“地球上最伟大的一场演出”,Live Aid显然不只看上去这么简单。以群星演唱会的形式呼吁公众对一个公益议题感兴趣,Live Aid可能不是第一个,但它是第一个把这个规模做到世界级的,不管是参演者还是影响力。

Live Aid的参演者是世界级的:

组委会几乎邀请到了当时还活着的摇滚界的全部世界级顶流。一百多位摇滚明星和乐队参演,包括鲍勃·迪伦、大卫·鲍伊、皇后乐队、麦当娜、U2……堪称音乐界的“人类群星闪耀时”。

说“几乎”是因为遍插茱萸少一个迈克尔·杰克逊。MJ错过任何演出都是那个演出的遗憾,但唯有错过Live Aid可以说是MJ和演出共同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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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乐队主唱弗雷迪·墨丘利在Live Aid上演唱。

图片来源:Peter Still/Redferns/视觉中国

Live Aid的影响力是世界级的:

“这是第一起让地球成为地球村的事件”。全球共有约20亿人观看了直播。这还是在直播没有覆盖中国的情况下的数据,足见其在西方世界的覆盖率。这场演出算得上是那个时代西方社会的共同记忆。

但颇让人感概的是,这样的成绩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换个角度,这也更显得这个演出的独特。

关于这场演出的更多细节,强烈推荐去读原书。原书还有对演出发起者鲍勃·吉尔道夫的独家专访,这也是他目前为止第一次和唯一一次接受中国人的专访。

02

只有上帝与摇滚

在读这本书之前,我对这场演出一无所知,对摇滚也一无所知。

看完书后,第一个震惊我的点是演出的直播观众竟然高达20亿,约占当时世界人口的40%。

这是一个乍一看不可思议,细想一下更不可思议的成绩单。

如果当时有一个外星智慧生物在观察地球,会发现,在1985年7月13日,这个蓝色星球有点异常:

星球上的一个物种,跟随着一个声波,按照同样的节奏产生了情绪波动,并相互有了情感联结,参与共振的不分地域、不分种族、不分性别、不分阶层,数量接近这个物种的一半。

外星智慧生物大概会感叹,这真是神秘的地球力量。

1985年7月13日,伦敦温布利体育场的汹涌人潮。

图片来源:Phil Dent/Redferns/视觉中国

让庞大数量的人群,在同一时间共同参与做一件事,并不容易。在人类历史上,能实现这个目标的,通常是2种力量:军事类和宗教类。

军事的力量控制力强,但它有着明显的边界:疆域之外,鞭长莫及。宗教的力量虽然可以跨越国界、种族、性别和阶层,但难以感召不同信仰者。

近代以来,随着传播技术的进步,一些新的引发人类群体情感共鸣的方式也陆续出现,比如运动会。奥运会、世界杯等都能吸引很多人。但通过运动会引发共鸣有两个难题:

一是竞技体育多是对抗性的,观众会不由自主的代入其中一方,天然的分成不同阵营;二是运动会能承载和传递的,多是基于竞技体育本身的精神特质,比如拼搏、团结,难以承载太多。

要让全世界近半数人类在同一时间「共振」,军事做不到、行政命令做不到、宗教做不到,政治做不到、体育做不到,事实证明,如果不是神迹,就只有音乐做得到。Live Aid就是这个事实。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即便是音乐,人类历史上也只做到过这一次。

也并不是所有的音乐都能做到这样的感召,音乐的流派有很多,但最终Live Aid是摇滚专场,这并不是偶然。

为什么Live Aid是摇滚演出?罗大佑老师在为这本书写的序《为什么它是最伟大的?》中,有这么一段话:

“摇滚音乐,极有可能是地球上存在过的、最能将生命的价值用乐器和歌声表达到极致的人类声音方式。”

除了摇滚最能引发听众共鸣。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是:发起者鲍勃·吉尔道夫本身是个摇滚歌手。

大概也只有摇滚歌手会“疯狂”到想起发起这么一个一听就不可能的演出,并推进到落地;以及也只有摇滚圈的大咖才会“疯狂”到纷纷响应。

这个世界往往是疯子趟出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证明其可行,普通人才会跟进。

要让全球近一半的人类,在同一时间产生同样的正向情绪,展示人性之光,只有上帝和摇滚才能做到。

03

人性之光

Live Aid体现了这样一种精神: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一群陌生人在经历苦难,虽然这些苦难并非因我而起,但当我知道后,还是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往小了说,这种情绪是人性之光,也就是孟子说的“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往大了说,这种共情是人类文明的基石。但这种情绪就像底裤,你就算有也不会每天都拿出来展示。但如果从来没见人展示过,可能你又有点嘀咕,会不会你是一个异类?

在我看来,除了筹款,Live Aid的另一个重要价值是,让参与者感觉到自己并不孤单。Live Aid让这20亿人找到“同类”。

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对发生在遥远国度的悲剧感到难过;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想为这些陌生人做点什么;原来,虽然我觉得这个社会有点不对劲,但在有些事上,我们大多数人是相似的。

1985年7月13日,伦敦温布利体育场。

图片来源:Duncan Rahan/Popperfoto/视觉中国

没有细究Live Aid最终对非洲带来了多大的改变,我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事的象征意义会大于实际意义,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我认同这就是最伟大的一场演出:

有人原意发起这样一个活动,有人愿意参与这样一个活动,最终这件事办成了,吸引了更多人。这本身就是一个证明,证明世界上还是有这么些人,他们没有对陌生人的苦难无动于衷。他们原意做一些力所能及、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点,也让同行者不孤单。

Live Aid虽然是36年前的事,但它带来的感动,在当今世界依旧弥足珍贵:世界并没有因为疫情而团结起来,反而更加割裂;全球化也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当时相比,世界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好。

重温这场演出,多少能让人多一点信心:

人类曾经发出过这样的呐喊,这样的声音曾是世界的主流,这样的人性之光曾在世界上闪耀过,那么现在世界正经历的暗淡,未必意味着是终局,我们还有希望。

04

一场“根目录”的演出

在读这本书之前,我几乎没有主动听过摇滚,更不会觉得这场36年前的演出和我有什么关系。

打开书的第一页,就发现第一个共同点,这场演出几个月后,我出生了,我俩是同龄人。读完全书,开始觉得这场演出与我,与我们这些不听摇滚的人,并非原以为的毫无联系。

受Live Aid影响,海峡两岸均催生了一场意义非凡的演出。台湾那边有了《明天会更好》,大陆这边有了《让世界充满爱》。而在后面的这场里,“崔健演唱了《一无所有》,中国的摇滚乐从此诞生”。这些都是我非常喜欢的歌。

Live Aid虽然没有中国人参加,但当演出录像辗转流入中国后,一批中国的音乐人深受影响,高晓松、老狼、何勇、许巍、朴树……这些人又深深的影响了中国音乐的发展。

就连没有接入Live Aid直播的中国都受到这样的影响,更不必说西方音乐界了。

之所以说这是一场“根目录”的演出,是因为参与演出的巨星们本身就是影响和塑造世界流行音乐和摇滚音乐的大师,当他们齐聚一堂,相互激荡而产生的化学变化,对彼此的影响,对后辈的影响,对世人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影响不只是在彼时彼刻,不只是限于舞台上的那些人,也不只是那20亿人。

我于音乐史是纯外行,但即便如此,读完这本书,也能感受到,人类的音乐世界,在1985年7月之后,无可避免的受到了Live Aid的影响。小到一首首被不断翻唱的歌(比如《不觉流水年长》《排除万难》《波西米亚狂想曲》),大到对一批日后成为音乐巨星但当时还是乐坛后辈的音乐启蒙。

我没有直接从Live Aid中受益,但如果没有这场演出,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我特别喜欢的歌。

我想起《穿Prada的女魔头》中的一个场景,安妮·海瑟薇扮演的女主角,作为时尚外行,对时尚女魔头纠结应该搭配哪条皮带嗤之以鼻,女魔头随即对其进行暴击:

你认为这与你毫无相干?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拉跨的蓝色绒线衫,试图告诉周围的人,你的人生如此重要以至于无心关注自己的穿着?但你要知道,这不是简单的蓝色,不是绿松石蓝,不是藏青蓝,而是cerulean蓝。你还忽视了很多事:2002年,Oscar de la Renta做了一批cerulean色晚礼服,随后YSL做了cerulean色夹克衫,之后cerulean色就成了8位不同设计师的最爱,并放入其名下商店。最后慢慢流入可悲的中档服装连锁店,才让你从他们的打折货中淘到。这个蓝色价值千万,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滑稽的是,你以为是你选择了这个颜色,让自己远离时尚界。事实却是,这屋子里的人帮你从一堆衣服里选了这件。

是的,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只不过身处其中的人未必总能意识到。时尚界如此,音乐界亦然。

哪怕你一辈子没听过摇滚,但如果你觉得《让世界充满爱》《明天会更好》这些歌曾在你人生的某个阶段给过你一些能量,那这就是Live Aid以及摇滚和你产生的连结。

其实,作为普通消费者,不是狂热粉丝,也没必要在吃到鸡蛋后专门去找到那只下蛋的老母鸡表示感谢。只不过,在得知这些事后,再凑巧看到那只老母鸡时,还是有必要行个注目礼表达respect的。

说起来,Live Aid给世界的影响不仅限于音乐。

在当时伦敦的演出现场,有日后成为英国首相的布莱尔;在当时美国的电视机前,有日后成为美国总统的老布什、克林顿。布莱尔在任内时是八国集团中对援助非洲最热心的政府首脑,为改变非洲做出了很多努力,他也是吉尔道夫的好朋友,很难说这与Live Aid没有关系。

而如果读过这本书的你,因为得知了Live Aid的故事,有所启发,有所触动,有所改变——

不管是对这个世界的态度更正向一点,还是对将来要走的路更坚定了一点,这都能算得上你和这场演出一起,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丝改变。

05

相信相信的力量

时隔36年回头再看这场演出,即使不是作为乐迷,也能从中学到不少。

首先,是喝到一碗鸡汤。

在Live Aid之前,应该也有一些人相信音乐的感召力,但可能很少有人会相信,音乐能有如此大的感召力;或者就算相信,但从未见识过。最终,一小撮因为相信所以看见的人,通过这场演出,让20亿人乃至全世界的人,因为看见所以相信。这应该算是1985年版的“相信相信的力量”吧。

作为Live Aid的发起者,鲍勃·吉尔道夫在当时小有名气,但与参加这场演出的大咖相比,四舍五入相当于无名之辈。他不是最有资格,也不是最有资源发起这个演出的人,做这件事之前,他完全没信心能不能做成,但他相信这是正确的事,做就行了。

果然,“只有那些疯狂到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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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勃·吉尔道夫。

图片来源:PA Images/Alamy Stock Photo

其次,还学到一个技巧。

从结果来看,鲍勃·吉尔道夫是个相当成功的项目经理。在项目开始时,目标很明确,但资源极少,充满了不确定性。他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最终实现了目标,堪称PM界的楷模。

项目开始时,鲍勃·吉尔道夫和那些说“我有一个绝妙的创意和一个靠谱的团队,我们离改变世界就差一个写代码的了”的创业者差别不算太大。但这事最后能成,要归功于他的死不要脸。比如:

他打电话给皇后乐队说:你们来不来?大卫·鲍伊和埃尔顿·约翰都来,考虑一下吧!然后再打电话给大卫·鲍伊:你来不来?皇后乐队和埃尔顿·约翰都来……

不知道那个世界银行女婿的段子是不是灵感来自这。这一套,在20多年后,被互联网行业尊称为“Fake it until make it”。

我很喜欢《世界上最伟大的一场演出》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它并没有把这场演出描绘的尽善尽美,它可以这样做,但它没有这样做。

实际上,这场演出并不是全是美好回忆,虽然是一场公益演出,但期间仍有尔虞我诈,各种算计,各种争名夺利,各种斤斤计较。包括最后筹到的善款是不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书里也呈现了不同观点。

但正是因为这样略显丑陋的真实,才更显得可贵:

这群人不是在一个乌托邦的环境里做一件无可挑剔的善事,而是“世界并不完美但值得奋斗”。

有人说,人的一生会死三次,第一次,是心跳停止时;第二次,是葬礼时;第三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时。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只要世界上还有人因为Live Aid的音乐,或因为那些因为Live Aid而有的音乐而感动、而振奋、而欣慰,那么,Live Aid不死,摇滚不死。

这本书还有个用处。

当你运气不好,不开心的时候,请翻开43页,找找本该在戴安娜王妃身边的查尔斯王子,相信就会开心一点。

本文作者:吴恒

互联网从业者/前媒体人/前过气网红/骑行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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