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东北,一杀人抢劫团伙,用棍棒、枪、刀、绳索等工具,十二年间,杀害了21人,杀伤25人,抢劫金额超过300万。

你们一定觉得300万没多少,但300万在当时是什么概念呢?这伙劫匪是1999年被警方抓获的。他们当时抢到的钱,如果不嫖赌抽的话,能在北京市中心购买1000,甚至2000平米的住宅。

这伙劫匪的第一次作案,就杀了人,死的是一名司机——事实上,被这伙人杀死的21人里,有10名司机,看起来好像他们对抢劫司机情有独钟,但其实不是,杀死这些司机身上,他们另有目的。

我从他们第一次作案开始说起。

1987年7月27日,一辆车牌辽D开头(抚顺)的出租车,顺着沈抚公路开往沈阳。

除了司机朱某外,车上还有两名乘客,坐在副驾驶的孙德林,和坐在后面的汪家礼。

傍晚时,出租车从马官桥下道,孙德林看了看四周没车没人,地方比较偏僻,转过头:“师傅,靠边停一下呗,尿个尿,憋不住了。”

朱某靠边停车,孙德林假装尿急跑下车,站在路边解开裤子,一边撒尿,一边转头看后座的汪家礼——汪家礼紧握着一根铁棒,想给从后面给朱某“狠狠的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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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次都假装撒尿,让司机把车停在没人地方

但由于第一次作案,心里紧张,汪家礼的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孙德林这时已经尿完,抖索半天了,看汪家礼迟迟不动手,怕露出马脚,心里骂了声废物,提裤子上了车——但他没回副驾驶的位置坐,他拉开后门,告诉汪家礼“往里挪挪”,坐在了驾驶员的后面,顺便从汪家礼手里,接过了铁棒。

又开了一会,换成汪家礼让朱某停车,说也要下去撒尿——朱某靠边停下,后排的孙德林忽然挥手扬起铁棍,狠狠的打在他的头上。

将他打晕后,孙德林又掏出一把从肉铺偷来的尖刀,对着他的胸口补了几刀,转头看向吓懵了的汪家礼,说这回应该死透了。

等汪家礼缓过神,两人将朱某尸体搬到路旁的沟里,坐上车,试图把车开走,却发现车怎么也打不着火。

案发后很多出租车司机人心惶惶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弃车逃跑。

过了几天,司机朱某的尸体被发沈阳警方发现,他们认定这是起抢劫杀人案,完全没想到,背后其实还有一系列的设计。

如果我是沈阳警方,估计也会做出一样的判断,因为孙德林设计的这套作案手法太难预防——他注意到东陵区的一个派出所所长,每天带枪骑自行车上下班,于是想到了一条“发财大计”。

1 从外地抢劫一台汽车,并杀死司机,防止有人很快注意到这台车被抢了

2 用抢来的车,撞死带枪上下班的派出所所长,抢夺枪支

3 用抢来的枪实施包括抢银行在内的一系列抢劫行为

计划很周密,但由于车出了毛病,两人的计划没能得以实施。

在后来的多次抢劫里,这伙歹徒多次使用这个方法,有成功也有失败——所以才死了那么多司机,这些一会儿再说。

先说说杀了人的孙德林和汪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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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孙德林

因为第一次杀人,不清楚警察的搜寻力度,俩人决定“小打小闹”几年,从1988年到1990年3月,孙德林和汪家礼基本上做的都是些盗窃案——不是在饼干厂偷台摩托车,就是在环卫所盗两个发动机。

依靠这些小偷小摸,两个人倒也活得下去,但他们总觉得这样来钱不快,于是他们决定走回“老路”,抢劫。

孙德林觉得,靠他们两个人,盗窃没问题,但抢劫可能有些人手不足,要是遇到抢劫对象激烈反抗、或者男性多的时候,他们俩可能制服不了对方,甚至还有被制服的风险,于是他和汪家礼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拉几个人入伙。

汪家礼,它实际是团伙里的二号人物

汪家礼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二哥汪家仁。

这个汪家仁,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在“文革”时,就因为打砸抢被抓到凌源监狱服刑了9年,出狱后做什么买卖都不成,不仅赚不到钱,还赔钱。

除此之外,他非常痴迷于嫖娼,只要有一点钱,就去找小姐——这也导致他的生活非常穷困潦倒。

他一直很羡慕三弟汪家礼,觉得汪家礼这几年不缺钱花,所以汪家礼一找到他,说明要一起“干几票”时,他马上就答应下来。

这时汪家仁已经五十几岁,行动能力远不如孙德林和弟弟汪家礼,所以他在之后的案件里,主要负责的是踩点的工作。

汪家仁,主要负责团伙踩点

汪家仁进入团伙之后,又拽上看自己曾经的工友王文绪,没下岗之前,俩人一起在冶金机械修造厂工作。

王文绪的人生跟汪家仁类似,年轻时也参与过打砸抢,后来因为盗窃被法院判了12年,1983年又被判刑了5年。

又加入了两个人,四人小团伙正式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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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绪是团伙里最不受待见的人,后面会讲

四人凑在一起后,连续做了几起入室抢劫案,抢了20来万,搞得整个沈阳人心慌慌。

积累了一定的原始资金后,孙德林产生了买枪的想法——他对枪有种执着,早在只有他和汪家礼两人团伙的时候,他就一直想搞一把枪。

我在前面讲过,他们第一次作案,杀死司机,就是为了抢车撞警察,然后抢枪。

在俩人盗窃的那三年里,孙德林也有一次差点就搞到了枪。

1987年的一天,孙德林找到汪家礼,说自己搞清楚了于洪区乡政府财会科的位置,就在二楼,问汪家礼“干不干”。

汪家礼当然干,两人准备了一番,假装办事的来到乡政府办公室踩点,进入楼里的时候,被一名女干部发现,赶了出去。

但这趟踩点,对于孙德林来说有意外之喜——他发现了乡政府的武装部,并在柜门里发现了一颗手榴弹。

出于谨慎,孙德林并没拿走手榴弹,他怕打草惊蛇,打算过两天偷着溜进来,看武装部里是否有枪。

几次踩点之后,孙德林发现乡政府楼的外墙是土坯的,应该很容易掏开。

孙德林自制里挖墙工具

孙德林以前做过车工,对各种家伙式(工具)都很熟悉,回到家后,他自己做了个掏墙工具——一个能撬砖能挖土的铁钎子。

工具做成的晚上,他叫上汪家礼,又来到了乡政府,可能没想到有人会来政府盗窃,并没有看门的人,俩人轻松的进了楼里,孙德林上了二楼,让汪家礼在楼下给他把风。

到了武装部门口,孙德林拿起自己制作的“掏墙神器”,就开始挖武装部的墙,挖了半个多小时,孙德林放弃了,下楼告诉汪家礼:“CTMD,挖不开,武装部的间壁墙是水泥的。”

为了报复,孙德林用“挖墙神器”挨个撬办公室的门,偷光了乡政府里所有的钱和值钱物品。

孙德林在被枪决前接受过一次采访,在被问起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枪时,他说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热兵器更有震慑力,受害人不容易反抗,抢劫银行等有枪的地方,能有同等的火力。二是枪能和公安机关的对抗、保护自己,所以必须要有枪。

由于抱着这样的信念,两次失败,并没让孙德林放弃要有枪的想法,抢了几次钱后,孙德林把三个同伙叫到一起,说不行啊兄弟们:“我觉得咱得有枪,要不做事不方便”。

孙德林是团伙的老大,说了话几个人都得给面子,所以几名匪徒一拍即合,开始着手买枪。

他们先后去了广东和海南,最后在开原、吉林买到了四支猎枪。他们把枪柄锯短,放在汪家礼家里,随用随取。

拥有了枪后,这伙匪徒更加猖狂,从1992年7月,到1994年5月,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这伙歹徒抢劫了15次,其中入室抢劫9起,杀死6人。被杀的6人都是司机,这一切都源于孙德林“先抢车,后抢劫”的犯罪理念。

1994年,孙德林想到了一条比入室抢劫来钱更快的方法——沈阳有很多的工厂,这些工厂每月都是现金发工资,他们可以趁发工资的那天,去抢劫工资款。

同年1月,劫匪们踩点后决定,铁西某厂的工资款——他们决定使用“老套路”。

抢劫的前一天,先抢两辆车,一辆跑得快的轿车,用来当抢劫用;一辆外地骗来的小货车,用来逃跑、接应。

这两辆车的司机都要杀掉——就是说无论第二天能不能成功抢劫,都要先死两名司机。

1月9日上午,王文绪到辽阳雇26岁的李某到沈阳拉货。李某开着自己的蓝色微型帆布篷货车到达沈阳铁西区的亚州宾馆附近时,汪家仁上了车。

汽车又开了一会,在南郊大堡见到了等在那的孙德林和汪家礼,几个人合力用绳子把司机李某捆了起来,在车厢里把他掐死了。

晚上,劫匪们把李某扔进了洪区张士乡道边发现一眼枯井里。

1月10日,因为有很多警察在他们要抢劫的厂子附近,他们没有抢成。

2月,汪家礼决定从他之前工作的酒厂抢钱。

3月21日,经过一个多月的踩点后,几个人分好工,孙德林去“准备”轿车,而汪家仁去“准备”货车。

早上,孙德林在艳粉街永善小区等来了一辆白色伏特加。伏特加司机名叫刘某,是于洪区杨士乡人,四十来岁。

另一面,汪家仁也从南塔雇了一辆132型长箱货车。

劫匪预定好的作案地点,在于洪区大坝下南塘鸡场附近的土道上,汪家仁和货车司机吕某先到达了这——车刚停,汪家礼和王文绪就冲上来,堵住车门,捆住了吕某的手跟脚,然后将他的嘴堵住。

吕某不想束手就擒,拼命挣扎,汪家礼照着他的腿就是两刀,直接把吕某刺的失去了反抗能力,然后绕到他身后,用绳子勒死了他。

刚杀死吕某没多久,伏尔加拉着孙德林到了这里,他们又以同样的方法勒死了司机刘某。

南塘养鸡场,他们经常在这儿杀人

处理完两个司机的尸体后,汪家礼坐进了伏尔加里,然后他发现——伏尔加跟自己平时开的车不一样,他不会开。

有很多年轻的朋友不知道伏尔加是什么车,我稍微解释下,为什么车技很好的汪家礼不会开这台车——伏尔加是前苏联的“国车”,几任苏联领袖平时出行,都会乘坐“伏尔加”,就连普京最喜欢的车也是这个,但现在已经停产了。

这车和其他车最不一样的地方是,离合器特别灵敏,周庸家收藏了一台伏尔加的老爷车,我曾经开过一次——因为离合器太灵敏,1档和2挡很难挂挡的,根本无法摸清车子的离合结合点。

是我开过最难开的车。

我估计当时汪家礼面临了一样的问题——这车他根本驾驭不了,他当时就冲着老大孙德林发了火,说你抢的这是什么jb车。

孙德林当时没还嘴,但经过这事,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坎。

因为不会开伏尔加,错过了酒厂发工资的时间,几人的计划又失败了。

同年的5月19日、20日两天,几人为了抢劫南塘鸡场的工资款,又杀了在抚顺开132型货车的39岁司机唐某和在沈阳开拉达的司机居某。

但因为鸡场工资不是同一天发,而是分好几天发,计划又一次流产了。

杀了6个人,却什么也没抢到,这伙恶徒想的竟然不是放弃,而是接着这么干——终于,他们干成了一票。

1994年6月28日早上,一辆桑塔纳运钞车载着29.8万现金停靠在皇姑区华山城市信用社门前。

一辆白色的天津大发微型面包车停在了运钞车的不远处,三个套着丝袜的男人从面包车上跳下。他们用猎枪控制住运钞员和司机,将两个装钱的黑色提包抢走后跳上面包车离开了。

当天晚上,那辆白色的天津大发面包车在皇姑区昆山中路89号东侧的一条胡同里被找到,这个胡同离华山信用社只有几千米。

警察在胡同里发现了作案用的面包车

警察赶紧联系面包车的车主35岁的黄某,但黄某的亲属说他在6月26日一早就出去拉脚了,一直没有回家。

直到九天后,黄某的尸体才被于洪区环卫所的工人在于洪乡姚家村路边一片稻田里发现——因为正赶上夏天,又长时间泡在水里,尸体已高度腐烂,爬满蛆虫。

这三个套着丝袜的男人,分别是孙德林、汪家仁还有孙德林的弟弟孙德松,开车的司机是汪家礼。

看到这儿你们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多出了一个孙德林的弟弟孙德松,原来的团伙成员王文绪呢?

其实这个时候,团伙已经把王文绪排出在外了。

王文绪这个人,性格不好,没有什么能力,却总想抢占话语权,而且仗着岁数大,从来不听指挥,让团伙的另几个成员都很困扰——关于他性格不好的问题,我会放一个几名犯人死刑前接受采访的视频在最后,你们看过就懂了,直到那时他还不知悔改,觉得自己判死刑是不公平的。

在前几次劫车杀人,却没能成功抢钱后,王文绪不断挑战老大孙德林的权威性,并且经常违背团伙内部的规定,让其他几人都心生厌恶。

最后让他们下定决心将王文绪踢出伙的,是因为王文绪违背了团伙的“销赃原则”。

在这个劫匪团伙内部有个规定,为了安全考虑,抢到金银首饰之类的物品,要统一销赃后,平分金钱——但王文绪不听,拿着自己抢到的金饰,上金店随随便便就卖掉了,让团伙成员十分担心会不会因此被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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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绪私自销售金饰,让其他成员非常不满

他的存在,让整个团伙陷入了危机,所以必须把他踢出队伍。

你可能会有疑问——这伙劫匪杀人如麻,为什么不直接干掉王文绪,解决隐患。

其实孙德林当时考虑过干掉王文绪,但他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王文绪也参与过杀人,应该不敢到外边瞎说,干掉他没必要,反而有风险,以后抢劫不带他就行了。

于是他和汪家礼、汪家仁商量了一下,之后的几起抢劫,都没有通知王文绪,但为了平衡团队,继续保持自己的位置,他把自己的弟弟孙德松拉入伙了。

孙德松当时正值离婚、做生意失败的时期,心灰意冷,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抢劫信用社运钞车的案子,很快上了报纸。普通民众不懂,但王文绪太熟悉他们的套路了,一看就知道是孙德林带人抢的。

王文绪很气愤,找到孙德林几人,质问为什么不叫他。孙德林没承认,说不是他做的,并且过几天要干把大的,让王文绪一起。

王文绪听说又能赚钱了,就没再追究,结果孙德林找到汪家礼和汪家仁,商量说给王文绪做个局。

又过了几天,四人相约带着猎枪,在铁西区新开河边见面。

王文绪最先到的,等了很久,三人终于来了,并在王文绪面前演了一场戏,说要金盆洗手。

为了使这件事更真实,三人把带来的猎枪拆了个稀碎,扔进了新开河里。

看着几人都把枪扔了,王文绪没办法,掏出自己的猎枪,也拆掉扔进了河中。

金牌洗手当然是假的,扔掉猎枪的原因是,孙德林觉得武器应该更新换代了。

他们在新开河把猎枪扔了

猎枪的弊病,在之前的抢劫里,显露无疑——因为走火和哑火,已经导致了两次抢劫失败,孙德林想,猎枪终究是不成事,是时候换成手枪了。

将王文绪踢出团伙,猎枪也扔掉了,大家开始四处寻找买手枪的路子,几个人先后走了很多的城市。

1995年春节一过,汪家仁、汪家礼带上钱,坐上了去广西的火车。

汪家仁找人办了个通行证,往返越南多次,终于买到了一支“五九式”手枪。他把手枪藏在水果篮里返回了沈阳。汪家礼后来也在广西买到了一支“五四式”手枪。

把枪带回沈阳后,汪家兄弟开始手痒,觉得既然买了枪,就应该拿出去“试试”。

1995年9月10日,汪家兄弟没通知孙家兄弟,两个人走进二手车行,以看车为由寻找目标。

很快,他们盯上了一辆红色桑塔纳。

桑塔纳车的主人也是一对兄弟,田晓光和田明宏。汪家礼冲过去跟哥俩说要把车开回厂子给老板看,就算不成也给200块钱。哥俩着急把车卖出去,就同意了,让汪家仁、汪家礼上了车。

他们盯上了卖红色桑塔纳的田氏兄弟

开到了于洪区的南塘种鸡场附近时,汪家礼看四周没人,掏出手枪呵斥田晓光停车,田明宏趁汪家礼盯着田晓光时,一把抓住了汪家礼的手枪,汪家礼使劲把枪拽了出来,照着田明宏的脑袋就是一枪,田明宏当场死亡。

汪家礼觉得不解气,又冲田明宏开了两枪,回手又向田晓光头上连开了两枪,田晓光也死了——曾经拿铁棍杀人抬不起手的汪家礼,这时已成了一个完全没人性的暴徒。

事后,汪家礼开着桑塔纳四处寻找弃尸地,但因为人多就没弃。俩人开着桑塔纳又回了车行,把车扔下,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公安分局刑警队副队长唐保书住在昆山西路,第二天上班的路上,他路过这辆桑塔纳时,发现这车没牌子,上前查看,发现后排叠着两具尸体,头部和胸部都是血。

他赶紧通知同事赶到现场,并在桑塔纳后坐发现了5枚7.62毫米的五四式手枪弹壳。

警方在现场发现了54式手枪的子弹

因为这是手枪第一次出现,警方仍没能把这件案子与之前的入室抢劫、杀司机的案子联系在一起。

这起案子也让警方很疑惑,他们联系到田氏兄弟的家人,得知俩人身上只有200块钱,就为这持枪杀人好像有点“不值”。

而对方的目的又显而不是劫车,因为凶手杀完人后,直接把车就扔路边了——他们哪能想到,这就是一起残忍的“试枪案”。

拿到手枪后,汪家礼和汪家仁觉得,有了手枪,什么情况都能应付,没必要和孙德林两兄弟一起抢劫了,于是单做了两起案。

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孙德林也很快猜到,汪家兄弟搞到了手枪,开始单干了,为了更好的抢劫,他找到汪家兄弟,商量要求合作,一起干票大的。

汪家兄弟知道这个“老大”人比较聪明,容易有路子,于是就答应了。

1996年3月8日,是第一饲料厂发工资的日子。

八点多,一辆伏尔加汽车载着刚从云峰北街工商银行取来的20.7万现金,开进厂子,停在办公楼前。保卫科的刘某从车里取出两个装满钱的旅行包,往楼里拎。

被抢劫的第一饲料厂

一辆红色拉达出租车一个急转弯停在了伏尔加旁边,头上戴着口罩和黑色棒球帽,身上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孙德林从出租车上跳下,一边挥舞着手枪一边从刘某的手里抢夺旅行包。

刘某拖着旅行包向楼里跑,孙德林看他不撒手,照着刘某的胸口就是一枪,闪躲间子弹打进了他的腰里。

保卫科干部韩某就在附近,听到枪响后冲过来扑向孙德林,孙德林扣动扳机,子弹从韩某的左鼻翼射进,右脑射出,鲜血四溅,韩某当场死亡。

同样装扮的汪家仁从出租车上跳下,冲向了伏尔加的司机王某。他的任务是抢夺车钥匙,给逃跑创造机会。

因为汪家仁年岁已高,并不是司机王某的对手。孙德林看见以后几步跑到伏尔加前,隔着挡风玻璃朝他开了三枪,王某当场死亡。

孙德林和汪家仁坐上拉达出租车,汪家礼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消失在了街上——整个案件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分多钟!

第一饲料厂其他的同事将受伤的刘某送到了医院,并报了警。

上午10点多,红色拉达出租车在应昌街二段11号楼旁被找到。

警察在应昌街发现了劫匪开的出租车

车内没人,警察在后备箱中发现了一具两腿弯曲向左躺着并在脖子和手腕上绑着绿色尼龙绳的男尸,经调查男尸正是这辆出租车的车主——34岁的王某。

这起案件发生后马上被上报到了公安部,沈阳公安局迅速组织了大量警力,对现场提取的尼龙绳、麻袋、弹头、弹壳进行检验,争取早日破案。

通过现场的弹头和作案手法,沈阳警方断定,这起“3.8抢劫杀人案”和之前的“6.28运钞车抢劫案”、“9.10杀人案”以及多起司机被杀案,都是同一伙人做的。

他们成立了专案组,开始全市排查可疑人员、枪支,并寻找证据。

这个工作量十分巨大,到1998年2月中旬,沈阳警方已经查出了全市符合年龄段等工作条件的嫌疑人86万人,重点嫌疑人2.3万人。其中,采纳掌纹1.5万枚,排查去向不明的重点人员332人,查获涉枪案件线索30多件。

”3.8“大案发生后,沈阳市公安局分析了整个案件:

警察确定了案犯特征

除了对媒体公开外,沈阳市公安局局长常绪武召集全市警察开会,做出了一些针对性的安排,复印了1万5千多份,发给全局系统民警,让他们根据指示进行排查。

全沈阳的民警人手一份

在警方全力以赴的时候,劫匪们又在干什么呢——他们在内斗。

做完“3.8”大案后,汪氏兄弟又开始撇开孙德林兄弟俩单干。

1997年10月16日、11月9日,不到一个月,汪家仁、汪家礼连杀两人,抢劫现金和财物14万6千多元。

10月16日,36岁的张某在自己位于铁西区南八中路25—2号楼的家中被汪家礼用枪杀死,抢走一万多元。

11月9日,温州商人项某的妻子王某,在皇姑车行买车时被汪家礼用枪射入心脏,当场死亡。

于此同时,连猎枪都扔了的孙德林兄弟,只能重新使用冷兵器作案,1998年5月5日,孙德林两兄弟试图绑架五爱市场的一位女业主,但因为对方拼命反抗未遂,孙德林再次意识到,光靠冷兵器没法成事——他必须得有手枪。

在此之前,他曾经去管汪家礼兄弟借枪,他们约了一个地点见面后,汪家礼掏出59手枪递给汪家仁,说已经顶火(上膛)了,同时又掏出了54手枪,自己上了膛。

当时是夏天,孙德林却看到汪家仁的手一直在哆嗦,他明白,有了手枪的汪家兄弟,已经彻底不认自己这个老大了——他们起了杀心!

孙德林买手枪的心越来越坚决,这主要是出于两点考虑。

1 没有手枪抢劫不方便。

2 汪家兄弟作案越来越猖狂、没有顾忌、这样下去容易出事连累到自己和弟弟孙德松,他必须买到手枪,重新当上老大,控制他们的行为。

于是,他购买了去广西的车票。

1998年5月,孙家兄弟出发,带着钱去广西买枪。他们也学着汪家兄弟,打算分头进入越南——孙德林先去,孙德松去南宁玩几天再去。

到了边境东兴镇以后,孙德林假装旅游找了个向导,希望向导把自己带出境。他买枪心切,刚出境,就跟向导说了自己要买枪。

孙德林过了边境去越南买枪

两天后,向导给孙德林带了一支“五四式”手枪,要价5500元。除了枪钱,孙德林又给了向导500块钱好处费。

这把枪比汪家兄弟的贵不少,但孙德林一想以后可以用它赚大钱也就不在乎了。

枪拿到手后,孙德林没想到的是,那个卖枪给他的向导举报了他,在回国时,孙德林被边检站的警察逮捕了。

在南宁玩了几天的孙德松知道以后傻了眼,一个人回了沈阳,四处和亲戚朋友借钱,凑了4万块后又去了广西,打算给哥哥活动活动。

然而苦于没有门路,他花光了所有的钱,却没能起到一丝作用。

1998年11月30日,孙德林因走私武器、弹药罪,被判有期徒刑5年,并罚了3000元。最后,孙德林被押到宾阳县廖平劳改农场砖厂服刑。

另一方面,孙德松仍然没放弃营救哥哥,他找到汪家礼和汪家仁,希望再“搂一发”,拿着钱去广西救孙德林。

汪家礼和汪家仁这时因为赌博和嫖娼,也把之前抢来的钱都花光了,孙德松找到他们后,三人一拍即合,决定不顾满沈阳都是在找他们的警察,再干票大的。

他们盯上了一户炒股的人家,这户人家经常会从银行取一大包现金,带回住处。

事后,汪家仁在接受审讯时,还谈到了这票大的,说当时没想别的,就觉得干这一票肯定“挺解渴”。

1999年5月,汪家仁、汪家礼在联运站附近踩点。一辆白色桑塔纳2000停在了联运站门前。

三个老板模样的男人下车后走进了联运站。几分钟后,他们拎着一个蓝色的兜子出来了,兜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汪家礼和汪家仁跨上摩托赶紧跟上,最后追到了原省人大办公大楼与嘉环大厦之间的一个居民楼的院子里。

回去以后,他们前后足足跟了四个月——这和他们老大孙德林制定的作案方式相违背,孙德林一向喜欢速战速决,因为他知道,作案时间拉的越长,越容易留下证据和线索。

1999年10月19日晚四点多,按照分工,孙德松和汪家仁分别骑摩托车跟踪白色轿车,汪家礼提前带着手枪在现场等候。

六点多,天彻底黑了。一辆白色本田从西面的入口向汪家礼隐藏的地方开来。一个男人从副驾驶下车,拎着那个蓝色的兜子向楼里走。

他们这个兜子已经被匪徒盯很久了

穿着蓝色小翻领夹克工作服、戴着深色安全帽的汪家礼左手拿着手枪,紧紧跟在后面。

男人刚打开家门,汪家礼冲着男人的腰就开了一枪,男人瞬间倒在了地上。汪家礼拎起兜子后,递给了守在门口的汪家仁,两人骑上摩托车就跑了。汪家礼走后,屋内男人的老婆报了警。

另一面,正在锁车门的司机听到有枪响,就抬头看,正好迎上孙德松。司机撒腿就跑,孙德松连开两枪没打中。孙德松没追,司机捡回了一条命。

抢到钱的三个人在约定地点数了一下钱,足足100万!

沈阳警方在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提取了弹头后确定,这正是之前“3.8”大案里,劫匪所使用的54和59型号手枪,他们立即开始调查被抢的受害人,看是在什么时候被这伙劫匪盯上的。

孙德松这次分了32万,他拿着钱去广西营救哥哥孙德林,在看守所里,他和孙德林见了一面——孙德林一看见他,就知道弟弟孙德松肯定是又干了一票,拿钱来营救他了,于是就问他抢了多少。

广西关押孙德林的看守所

孙德松说100万。

孙德林点点头:“这次活干的怎么样,漂亮不?”

孙德松迟疑了一下:“还行吧。”

孙德林看他有点勉强,就觉得有点不对,问这次的活干了多久,孙德松说四个月。

孙德林想着团伙里除了自己,汪家礼是经验最足的,就问他汪家礼怎么说。

孙德松告诉他,汪家礼说:“如果大哥(孙德林)在,早就完事了。”

汪家礼做完这件案子,也意识到了大哥孙德林的作用——聪明、心思缜密、下手狠,对进退的尺度把握非常好,缺少了他,团队作案的难度和风险都加大了。

孙德林听弟弟这么一说,当时就觉得完了,这次肯定是要出事,作案时间这么长,汪家礼也觉得不对劲,估计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他的感觉是对的,沈阳警方通过对银行录像的观察,以及目击证人——在港澳证券大楼拐角处修车的周师傅的确认,很快锁定了汪家礼和汪家仁。

目击证人周师傅

10月22日,汪家礼和孙德松骑的两辆摩托在和平区民主公安派出所管内被找到。

10月29日早上,汪家仁在位于皇姑区昆山中路134号楼家门口被抓。中午,汪家礼也被抓住了——警察在汪家礼家仓库堆放的木材里,找到了三块钉在一起的木材,木材中间被盗空了,在里面发现了六十多万现金。

在木堆中有一个涂着棕色油漆的木板,在里面找到了两把手枪。

汪家仁、汪家礼很快就交代了同伙孙德松,10月30日中午,孙德松在广西黎塘镇的一家旅店被抓。

11月3日,王文绪在哈尔滨的一家饲料厂被抓。

12月14日,孙德林、汪家礼、汪家仁、孙德松、王文绪持枪抢劫杀人一案公开庭审,部分被害人家属出庭听审。

五名劫匪被审判现场

12月15日下午5时30分,审判长宣布一审判决结果。

孙德林———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罚金1万元;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以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走私枪支弹药罪余刑3年零3个月。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汪家礼———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罚金1万元;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汪家仁———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孙德松———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王文绪———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判决书中,还判令孙德林等5名被告人对附带民事诉讼的8名原告人做出经济赔偿。

五个人都被判了死刑

1999年12月29日,孙德林、汪家礼、汪家仁、孙德松、王文绪被押赴刑场执行死刑,这伙作案时间跨时12年的凶恶匪徒,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死刑前几天,团伙的五名成员都接受了采访,孙德林很平静、孙德松无所谓、汪家仁很麻木、王文绪很不甘——只有汪家礼的情绪反应最大。

当被问起自己的儿子,他掉了眼泪——临死前,汪家礼给自己的儿子写了封信,告诉儿子,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的,千万别学他,走上犯罪的道路。

汪家礼在平时的生活里,是一个好父亲、好邻居,他第一次作案时连手都抬不起来,但到最后,他为了“试枪”,就能毫不犹豫的射杀两个人。

这样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罪犯?

他解释自己的犯罪动机时,说是因为下岗,只能拉三轮赚钱,生活太苦太累,所以才想发不义之财。但下岗的人很多,这并不能成为作恶的理由。

正如他自己所说,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的——这让我想起JK罗琳在《哈利波特与密室》里写过的一段话:“决定你成为什么人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选择”。

【本文节选自《夜行档案》,徐浪,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