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提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并对二者的分别做了阐释。

王国维写道: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

王国维认为:“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无我之境,人唯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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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人间词话》

王氏以为“有我之境”比“无我之境”品格较低。他说:“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但他没有说明此优于彼的理由。

美学家认为,王国维所谓“有我之境”其实是“无我之境”即“忘我之境”。他的“无我之境”的实例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都是诗人在冷静中所回味出来的妙境,所谓“于静中得之”,没有经过移情作用,所以实是“有我之境”。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在这里,与其说“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似乎不如说“超物之境”和“同物之境”,因为诗在如何境界中都必须有我,都必须为自我性格、情趣和经验的返照。

“泪眼问花花不语”、“徘徊枝上月,虚度可怜宵”,都是同物之境。“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兴阑啼鸟散,坐久落花多”,都是超物之境。

诗评家认为,“同物之境”与“超物之境”各有胜景,不宜一概论优劣。比如陶渊明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为“超物之境”,“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则为“同物之境”。

又如王维诗“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为“超物之境”,“落日鸟边下,秋原人外闲”则为“同物之境”,它们各有妙处,不易品定高下。

王国维认为,“超物之境”与“同物之境”还有深浅雅俗之别。

同为“超物之境”,谢灵运的“林壑敛秋色,云霞收夕霏”,似乎不及陶渊明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或是王绩的“树树皆秋色,山山尽落晖”。

同是“同物之境”,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似乎不如陶渊明的“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或是姜夔的“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两种不同的境界都可以有天机,也都可以有人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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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故里笔架山(河南巩义)

美学家认为,“同物之境”不是古诗的特色。“同物之境”日多,诗便从浑厚日趋尖新,这似乎是证明“同物之境”品格较低,但是古今各有所长,不必古人都是对的,后人都是错的。

“同物之境”在古代之所以不多见者,主要原因是古人不很注意自然本身,自然只是做“比”、“兴”用,不是值得单独描绘的。

“同物之境”是与歌咏自然的诗一起来的,诗到以自然本身为吟咏对象,到有“同物之境”,实在是一种解放,后人不必因其“不古”而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