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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IT YOUTH
这两天，泸州老窖和一位抖音用户的官司，在网上吵得挺热闹。
事情的起因是，24岁的张女士在抖音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前半段，一只猫在舔裸露的脚指头，并配上文字“你能品味的历史”；视频后半段，另一只猫闻了闻脚，配文为“436年、国窖1573”，而且配上了国窖1573广告的音乐。
泸州老窖认为张女士的视频将自家品牌与“臭脚”联系在了一起，所以一纸状书将其告上了法庭。
最终法院支持了前者的诉讼请求，认为张女士所上传视频，侮辱了泸州老窖的产品名誉，要求张女士道歉，并赔偿泸州老窖7万元人民币。
恶搞是否有边界
8月16日，张女士在自己的短视频账号上发布了一条向泸州老窖道歉的声明，并且没有上诉，与泸州老窖初步达成和解。
按说这件事情到此就应该结束了——泸州老窖合理合法的维权，张女士也服从法院判罚赔礼道歉。
但有一部分网友却不干了，认为“张女士虽然错了，但泸州老窖格局小”。
许多网友到泸州老窖抖音官方旗舰店账号发布阴阳怪气的嘲讽式评论。甚至还有大批网友在8月17日进入泸州老窖京东直播间，发布“国脚7万”、“泡脚水”、“小格局酒”、“喝了要罚款”等评论，生生把直播间骂到关停。
对泸州老窖进行“群嘲”的围观群众，逻辑大概是这样的——这就是一个玩笑，也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那么大一个企业，何必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毕竟，7万块钱，对于一年营收166亿的泸州老窖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句话应该是没错的。不管造成了多么严重或者轻微的后果，做错事受到惩罚总归是合理合法的。更何况要说这位张女士对泸州老窖造成的损失有多么“微不足道”，也不尽然。
因为张女士已经删除了“猫舔脚”的相关视频，所以我们无法得知那一条视频究竟被多少人看到。
但根据张女士的抖音账号来看，该账号粉丝数量为5.1万，总获赞量146.6万。目前该账号下唯一一条视频为张女士对泸州老窖的道歉视频，点赞量为8.9万。也就是说，基本可以合理推断，张女士“猫舔脚”视频所辐射到的用户数量，至少是以“万”为计数单位的。
鬼畜文化与年轻人的态度
这件事情争论的核心其实是“恶搞”是否有“边界”的问题。而针对这个问题的讨论，最开始是因为鬼畜文化在国内的兴起。
所谓“鬼畜”是一种原创流媒体类型，主要通过视频剪辑，用频率极高且快速的重复画面或声音，达到洗脑或搞笑的效果。
这种形式起源于日本弹幕视频网站NICONICO中，一种名为音MAD的剪辑形式。最早是通过《最终鬼畜蓝蓝路》和《最终鬼畜二小姐·芙兰朵露》两部作品传入国内。因为这两部作品的名字都带有“鬼畜”二字，从而得名。
最为人所熟知的鬼畜内容应该是《江南皮革厂倒闭了》——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吃喝嫖赌，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钱包抵工资。原价都是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钱包，通通二十块，通通二十块！
洗脑的文案加上动次打次的节奏，《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这么多年来一直稳坐中国第一鬼畜内容的宝座。
后来，鬼畜内容在国内，尤其是哔哩哔哩上快速发展，在音MAD形式之外，吸纳鬼畜调教、人力VOCALOID等元素，形成了极具中国特色的鬼畜文化。
如今的鬼畜文化已经成为年轻人对社会话题或者公众人物表达态度的方式。相比较于传统媒体和KOL的长篇大论，年轻人更爱用用鬼畜这种戏谑的形式，张扬个性、颠覆经典或者是嘲讽权威。
现在很多中国年轻人用恶搞去表达的戏谑态度，内核大概是说“我知道你不对，但你影响不到我，我也管不了你”，所以只能嬉笑怒骂。
类似于高晓松所说的很多老北京心态——甭管谁当皇帝，皇帝有多混蛋，反正我就是吃炸酱面。
《叛逆国度：为何反主流文化变成消费文化》中对这种思想做了解释——进入消费时代后，青年的反抗会被商品拜物教腐蚀殆尽，只保留下作为符号式、风格式的异见。反主流文化叛逆者认为通过个人或小团体形形色色的叛逆行动，就可以“扰乱”主流文化，最终使其总体系统彻底瘫痪。
当流量明星遭遇鬼畜恶搞
2018年前后，鬼畜文化在国内发展达到了顶峰。那时候的哔哩哔哩曾经被用户戏称只有两个区——鬼畜区和鬼畜素材区。而各个公众人物也成为了鬼畜视频的最大素材来源之一。葛平、张召忠、唐国强、成龙、张学友等成为了早期鬼畜视频里的“常客”。
一开始，老艺术家们对于这些鬼畜还相对比较宽容。比如张召忠就一直很支持这种年轻人表达态度的方式，而唐国强、张学友等虽然不会拍手叫好，但也基本是持一个宽容的态度，完全是一种慈祥长辈看着年轻人瞎胡闹的既视感。就算是成龙这样不太喜欢被恶搞的，也无非是嘴上抱怨几句，并不会太当回事。
但随着近几年来，恶搞程度的不断升级，尤其是一些年轻idol开始成为鬼畜素材，针对恶搞和鬼畜的讨论，不再仅局限于是否“玩得起”，而是上升到了法律层面。
2009年4月，同时发生了两件相关的大事。首先是《偶像练习生》冠军、超顶流idol蔡徐坤，给哔哩哔哩发来了律师函，控诉哔哩哔哩上有有大量诽谤、滥用肖像权及对对蔡徐坤表演视频进行恶意剪辑的内容。
这事的起因是蔡徐坤曾经在《偶像练习生》中秀过自己的胯下运球技术，动作确实稍显僵硬。又赶上那一年蔡徐坤当选为NBA新春大使，于是哔哩哔哩上出现了大量恶搞蔡徐坤打篮球的鬼畜视频。
而随着蔡徐坤因为此事给哔哩哔哩发了律师函，B站上的网友们更是觉得前者“玩不起”，于是又引发了新一轮的“鬼畜视频创作潮”。这与如今的泸州老窖事件几乎如出一辙。
同样在2019年4月，某位如今已经失去名人，代码1337000的艺人则是用另一种方式对待恶搞。
2017年，这位代码1337000的艺人曾参加过一档名为《中国有嘻哈》的综艺节目，在节目中该艺人一直标榜自身专业的说唱水平。但在某一次以“大碗宽面”为主题的freestyle中，这位艺人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
从2017年末到2019年4月，这位1337000成为了哔哩哔哩鬼畜区的“头牌”，其freestyle“大碗宽面”的素材被制作成各种鬼畜视频广为流传。
只不过与蔡徐坤拿起法律武器维权的做法不同，1337000在被鬼畜恶搞了一年半之后，发表了一首认真的新歌《大碗宽面》，并且还挺好听。于是B站上的风向开始扭转，年轻的B站用户开始疯狂刷屏“对不起”。
顺便说一句，1337000的那首《大碗宽面》被誉为2019年最佳网络公关案例。可惜的是，如今他所犯的错误，就算再大的大碗宽面也无法被救赎。
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面对“恶搞”，无论是像蔡徐坤那样用法律武器直接“硬钢”，还是像1337000那样用自嘲的方式巧妙化解，其实都没有错。有问题的是——没有边界的恶搞。
恶搞内容大多没有那么“正能量”，再加上在创作过程中往往会使用各类有版权的影视素材，制作完成后又很容易引起侵权等诉讼。所以最近几年，我国对于“恶搞内容”的监管越来越严。
中国人认为“活明白”的最高境界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一切思想、文化，总是要在规则内，才可以“自由”。
2018年，国家广电总局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网络视听节目传播秩序的通知》，坚决禁止非法抓取、剪拼改编视听节目的行为。2021年，全新实施的《民法典》更是规定当权利人的人格权受到侵犯时，可以直接向法院申请人格权禁令。
此前，面对一些涉嫌侵权、诽谤的恶搞视频时，只能靠发律师函“吓唬”。而在从今年开始，人格权禁令则可以立即责令行为人停止侵害人格权的行为。也就是所谓的快速、合法“删稿”“删视频”。
当年唐国强在《三国演义》中扮演的诸葛亮被哔哩哔哩上大量恶搞，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能让很多人喜欢上诸葛亮这个人物，也能让年轻人熟悉三国，他很是支持这种鬼畜行为”。
但我想说，别人不计较是“大度”，到法院打官司却也不是“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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