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提起葫芦儿街,就没有不认识李金牙的。

这李氏原是挑担走街卖力气的挑夫。人倒也不精壮,连眉白面的,偶尔还喜偷奸耍滑,不招人待见。

唯独那身蓝布大褂儿,一尘不染,在挑夫中格外显眼。重活儿轮不到他,他也着实干不了,整天就守株待兔似地候着哪户的夫人小姐使唤他跑个腿儿。

不料一日失了脚,摔了个大马趴。起身捂着嘴就哇哇喊疼,鲜血顺着指缝都浸到了袖口。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听李氏吼叫一声,哎,俺牙没了!

大伙儿瞬间炸开了锅,指着他哈哈大笑,乐个不停。李氏见状也顾不上理会,连忙俯身寻牙,可那青石板路上连滴血都没,只得悻悻而归。

葫芦儿街又多了条笑料。

摔掉门牙的李氏在家躺了两天,出门便逢人就说,等着,我镶颗金牙。

此后,倒像是变了个人,难得勤快起来了。跑腿之余,还鼓捣不少其他营生,走街串巷的看相测字、倒买倒卖,钱是没少挣。

仗着一口伶牙俐齿骗吃骗喝的事也没少干。瞧,一到饭点儿,街坊邻居就赶紧拴紧门窗,生怕他溜进来蹭饭吃。

有人埋汰他说,老光棍一个,也不找个媳妇儿。他咧着漏风门牙的嘴笑道,要那玩意儿做甚,我只要金牙。

一日午后,葫芦儿街又出新鲜事儿了。不知谁在闹市口搭了个茶棚,吆喝着,客官里边请,喝茶听书嘞。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说书先生终于登场了。只见那人着一袭干净的蓝色长袍,随即醒堂木一拍,“道德三皇五帝 ,功名夏侯商周 ”,定场诗还没说完,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嘿,那颗金牙有点晃眼啊。

毕竟没拜过师学过艺,刚说到角儿出场开脸儿时,有的人便起堂走了…这李氏喊了一嗓子“茶钱留下”后,仍滔滔不绝,顿挫迟疾,轻举惊堂木而后又急转直下。技艺虽称不上精湛,神情言语尚且活灵活现,时不时显摆下自己的金牙,一个人好似在演一出闹戏。

打这天起,“李金牙”的名号便在葫芦儿街传开了。

听书的人大多是冲着看一眼金牙去的,要盏盖碗儿茶,觅个座儿歇着,时而起哄儿,时而择毛儿,谈的是日常杂碎,论的是三教九流。还有不少不喝茶,站在棚外听白书的,叽叽喳喳地也聊着他的那颗金牙。

台上满口的仁义道德,平日里却是劣迹斑斑。这不,这李氏又迷上了吃酒赌钱,挣一个花两个。葫芦儿街的三岁小儿都知道,李金牙是光说人话儿,不办人事儿。

太平的日子没过几年。城关突发瘟疫,不及五日便蔓延四乡,死者甚多。隔年又旱涝频发,二麦颗粒无收。葫芦儿街上一波又一波乞讨的难民,哭得撕心裂肺。

这天,敲锣声倡议声响遍大街小巷,“救济难民,捐资捐物…”街坊四邻们大眼瞪着小眼,撒撒手,这光景,谁家的日子又好过了呢,老底儿早都掀空了。

说罢。一只颤巍巍的手迎了上去,还带着点点腥红。

仔细一看,哟!那人手里举着一颗明晃晃的大金牙!

再一看,那人身穿灰蓝大褂,竟是!李金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