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0年年初开始,新冠疫情席卷全球,不同国家都推出了限制出行政策,以防止疫情的进一步扩散。

毫无疑问,电影院这样的密闭空间自然成了最需要限制的场所,全球电影行业备受打击,很多本要上映的电影项目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推迟,向来作为欧洲电影最大盛事的法国戛纳电影节也因此停办,出现了空有片单,没有展映的特殊情况。

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虽然没有因为疫情而停止,但不得不说,电影节片单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北美好莱坞大片近乎集体缺席,欧洲文艺片导演也准备再战来年的戛纳,其他国家的电影行业,也多多少少因为疫情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许鞍华,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带着自己的新片来到了威尼斯,同时,她也在水城接受了金狮奖授予她的最高奖项终身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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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鞍华从新浪潮活跃至今,可以说是著作等身,她的电影创作也见证了这四十年的香港电影史,在得到威尼斯电影节的认可之后,许鞍华表示,她希望能运用自己这份影响力,带动萎靡不振的香港电影业。

在电影行业越来越重视女性从业者的情况下,作为全球首位获得这个殊荣的女导演,许鞍华并没有强调她女性的身份。对她来说,电影行业是她热爱和擅长的事业,在她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之下,她会尽她最大的努力。

《第一炉香》虽然在去年的八月就已经结束拍摄,并于十二月中旬完成了剪辑,然而电影在进行后期制作的时候,正巧赶上了疫情爆发,香港居民甚至不能前往澳门。

而本片的电影原声和声音设计分别是生活在东京的坂本龙一和居住在台北的杜笃之,居民无法离境,让电影的后期制作又增加了一层困难。

对此,许鞍华表示,虽然困难重重,但庆幸的是,还是完成了。

电影《第一炉香》改编自张爱玲的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这是许鞍华对于张爱玲的第三次改编,前两部的《倾城之恋》(1984)和《半生缘》(1997)。

两部电影在上映初期或许有一些质疑的声音,然而时隔数十年再回看,许鞍华的改编亦有其历久弥新的细腻经典之处,经得起时间的打磨。

这次《第一炉香》的改编,是由制片人购买了小说改编的版权之后才联系的许鞍华,出于对张爱玲的热爱,许鞍华表示,她随时随地都可以拍张爱玲的小说。

由于当时的香港是一等一的混杂之地,有着来自中国不同地区的移民和各种的混血儿,葛薇龙和姑妈是上海新移民,乔琪乔是不懂普通话的混血,府里的仆人也多是说粤语的广东人。原著中的对话理应是上海话,粤语和英语多种混杂而成的。

然而出于对电影市场的考量,许鞍华选择用普通话完成了电影大多数的对白,只有在呈现角色的教育背景和人物性格的时候,才会夹杂一两句外语的诗歌,对此,许鞍华表示,如果按照原著里语言使用拍摄的话,这部电影将会对观众非常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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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第一炉香》的预告片随着威尼斯电影节的发布而一同出现,观众在看过之后,或许对其中演员的选择有所争议。

原著中的葛薇龙是“粉蒸肉”,虽然依附在姑妈的羽翼之下,内心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在暗流涌动的香港上流社会也不是无依的浮萍,而马思纯饰演的葛薇龙,被网友诟病,“缺少原著中葛薇龙的纤细和柔弱,把上海中产高中生演成了青春疼痛女主角”,同样的,饰演乔琪乔的彭于晏,也因为形象过于健康开朗,而被质疑和乔琪乔浪迹情场,脚步虚浮的窝囊阔少气质不符。

对此,许鞍华肯定了马思纯和彭于晏作为演员的职业水准,并称,选他们作为主演是因为想看到他们在银幕上饰演情侣。

以下是威尼斯电影节期间对许鞍华的采访。

Ifeng电影:在赢得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之后,特别是作为首个获得这项荣誉的女导演,你有什么感觉?

许鞍华:我今天早上收到十五条好友的祝福消息,在得知我获得终身成就奖之后,他们比我还开心,我虽然受宠若惊,但没有那么惊讶。

在我得到更广泛的认可之后,我希望自己能够利用这一份影响力,来为香港的电影行业带来更多的资源。

现在的香港电影行业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危机,所有电影行业的从业者,尤其是那些年轻的从业者,因为没有办法获得投资,变得愈加的迷茫。我在电影行业的成绩获得认可之后,我希望能够把我获得的资源,投入到帮助需要的人身上。

关于女性电影人这件事,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不断有人问我类似的问题。

作为一个女性电影人,虽然经常在很多男性之间工作,但我不觉得这是一个优势或者劣势,我也并不觉得我的工作能力会因为我的性别而有所不同。

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在片场扛着器材到处跑,也会投入更多的精力,在我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之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因为这是我擅长的事情,这可能也是我为什么能够一直在电影行业生存下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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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eng电影:你聊到香港电影产业的变化,从你开始从事电影行业至今已经有四十余年,这些年有什么变化?疫情过后对香港电影行业的未来会发生怎么样的影响?

许鞍华:八十年代是香港电影的巅峰时期,一年甚至能出产260部电影,而2019年,香港只制作了三五十部电影,今年又赶上了疫情,电影制作的数量直接下降。

在疫情之后,香港电影的生态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你要让我预测,我也没有办法办到,因为疫情对全球的电影行业都有所影响,电影院能尽早开门是我们共同的需求。

电影这门艺术,除了故事片以外也有很多其他的形式,现如今视觉艺术的载体种类越来越多,时运不济的情况之下,香港的电影人他们也可以去创作短片,或者运用当下的新技术,为视觉艺术创作开发更多的可能。

Ifeng电影:这部电影早在年初的柏林电影节就进入了国际电影市场,之后就赶上疫情在全球范围的爆发,电影的后期制作上有受到怎样的影响?

许鞍华:这部电影早在去年八月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全部的拍摄工作,十二月中旬完成了剪辑,之后我就去东京和坂本龙一商讨配乐的事情。

疫情期间正好是做后期的时候,我之后一直都不能离开香港,甚至连澳门都不能去,我一直等待机会去台北找杜笃之做混音,他在《花样年华》和《悲情城市》都有非常出色的表现,我们合作超过十五年。

整个后期制作过程非常麻烦,因为你需要跟不同的电影公司联系,对接的时候也会出现一些差错,这些困难在封城期间会被无限放大,不过幸好我们完成了。

Ifeng电影:这是你第三次对张爱玲的作品进行改编,是什么驱使你进行这一次改编的?

许鞍华:我之前已经改编过她的《半生缘》和《倾城之恋》了,而拍摄《第一炉香》的原因,是制片人购买了这篇小说的翻拍版权之后找到了我,我当然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拍张爱玲的小说。

她的小说虽然不以结构取胜,但胜在语言的使用和敏锐的洞察力,她在那个时代是与众不同的。

Ifeng电影:根据原著来说,这部电影理应是用粤语,吴语和英语拍摄,为什么你最终选用了普通话?

许鞍华: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为了迎合市场而做出的决定。粤语是一种非常口语化的语言,如果按照原著全部用粤语的话,电影拍出来之后会失去原著里那种对话的文学性。

另一方面,这部电影的主要市场是中国大陆,而现如今的香港,人人都能听懂普通话,所以用普通话更符合市场的要求。

从艺术创作的角度上来说,是不应该这么做的,香港的文化很大程度上是依托于粤语。但如果按照原著改编的话,姑妈和葛薇龙之间就应该是以上海话交流,或者操着一口上海味道的官话,姑妈吩咐梁府的仆人们应该是用粤语,而和乔琪乔的对话就应该是粤语或者英语,因为乔琪乔听不懂普通话,如果完全按照这样拍摄的话,对于观众是非常不友好的,所以我们最终决定全程用普通话拍摄。

Ifeng电影:为什么你会选择彭于晏和马思纯出演这部电影?

许鞍华:我觉得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演员,我看过他们之前的电影,我觉得他们非常适合联合出演一部爱情片。

Ifeng电影:乔琪乔的混血身份,无论是在张爱玲的小说里,还是在你的电影里,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能谈一下你对这个角色的看法吗?

许鞍华:我上学的时候念的是英文学校,但我觉得我的英文不如英语母语者好,在我学中文的时候,也不如其他中国人,因为粤语音和字是不能一一对应的,在中国和英国之间,我始终觉得自己在文化上比人低一等。

香港有很多人都是混血,在殖民地生长的人,内心都有一种类似的复杂性,像乔琪乔这样的混血身份,比华人受到更多的歧视,心理也应该更复杂,我其实可以为这个角色注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Ifeng电影:也是为了呈现这种殖民地的复杂性,才让你走上创作电影的道路吗?

许鞍华:在上学的时候,我其实是非常想成为一个作家,但是我的英语始终比不上我的英国同学,而我当时念的是英文学校,大多数课程都是以英文开设的,中文是第二语言,每天只有两节中文课,中文写作也不足以让我成为一个作家,于是我决定去英国留学。

最初我并没有打算成为一名导演,我原本的计划是去英国学习电影理论,从而成为一个影评人,然而当我继续学习电影知识的时候,我发现我可以从事拍摄的工作,于是我就开始走上了导演的路。

Ifeng电影:你在《第一炉香》之后,有什么新的拍摄计划吗?

许鞍华:我可能会拍一部有关香港诗人的纪录片,具体细节暂时还不能够透露,现在疫情还没有结束,拍摄也不能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