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7年7月,大学毕业辗转近一年后,我终于从筒子楼搬到了滨湖花园的新家,在这里我和人合租了一套房子。

从大学开始,我就喜欢站在窗前看风景。我所谓的看风景,说白一点,就是偷窥。搬到新家,我兴奋地发现这里能看到的远比大学寝室丰富。

这一会儿,我就看到正对面那间窗子里一个光膀子的胖老头在挥勺炒菜;他楼下那家的客厅里,一个老太太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屏幕如一团彩虹闪动;某一家的阳台上,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在玩拍手游戏……

而在我的右前方约三米处,室友卓小小正在那个与她的房间相通的阳台上晾晒衣物。她穿了一件吊带真丝睡衣,扬起左手时右边的吊带差不多滑到了肘下,一抹洁白的酥胸露出近一半。我不是男子,可是,却发现自己也一样有色心。

卓小小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我搬进来时,她早已住在这里,所以理所当然先拥有了这间唯一有阳台的房间。好在她极随和,当我问她可不可以让我也在阳台上晾衣服时,她爽快地答应了。当我端着一盆衣服从她的房间穿过,她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吸着一支细长的More牌女士香烟,满室异香。

她有一头水草似的长发,总是随意地披着,偶尔扎在脑后。几乎没见她穿过套装,但至少有三件风衣。她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经常加班,熬出一双深邃愁眼,略一专注就得眯眯眼睛,竟有点烟视媚行的味道。

与卓小小渐渐地就相熟了,大家在礼貌的前提下,保持距离的同时也日渐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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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知不觉,我喜欢偷看卓小小,偷看这个美丽女子的举手投足,我竟能从中得到一种不可言语的满足。

夏日的午后,卓小小好像觉察到我在看她,目光扫过来,正对牢。她笑了,然后招手示意我到阳台上去。

我来到阳台上,卓小小指着对面对我说:“你看,那有两只鸽子。”

“哪呀哪呀?”我顺着她的指头找,终于看到对面五楼外墙上,一个空调的室外机的边上,果然有一只鸽子。

“另一只呢?”我问。

“到里面去了,我刚看到的,可能在孵蛋。”

两个人饶有兴味地看了半天。

完全是下意识,我笑着告诉她:“小小,你知道吗?有一天,我看到对面楼里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那儿拥吻。”

“看来,这鸟也跟人一样,要恋爱结婚生子。”她说。

“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装着随意地说。

其实,这份好奇心埋藏已久,不过是窥伺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卓小小曾告诉我,她有一个远在广州的男友,是一家报社的摄影记者,他们是从大学时代开始恋爱的,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她笑了笑,不回答。但是,卓小小兴致很好地从屋里捧出她的影集来给我看,“这都是他给我拍的。”

相册中多是一些黑白照片,有粗颗粒质感,带着她的男友职业特征的报道性纪实的效果。与平时看多了的时尚艺术照相比,这样的照片别有一种情趣,散发着三十年代的古典的怀旧的气息。

她告诉我,国庆节男友要来。我发现自己暗中也在盼望着这一天,那组照片让我想一睹他本人的风采。

3

10月初一个黄昏,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满室的菜香与烟味。卓小小正在厨房里忙碌,她身后是一个个子不高,但是目光炯炯气宇不凡的男子。“这是我的室友樱子,这是我的男友,庄宁。”卓小小给我们互相介绍。

我洗切了一盘水果端过去给他们吃,与他们聊天。

庄宁略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这让我想起有一次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广东人,他把摩托车说成菠萝车,弄得我一头雾水。我讲这段故事给他们听,他们笑成一团,卓小小说庄宁也有一辆“菠萝车”。

我发现,在庄宁的面前。自己竟然活泼了许多。

夜里,我把前两天积攒的衣物洗了,然后像平时一样,敲着小小的门。

“你有事吗?”卓小小问。

“嗯,我晾一下衣服。”我说。然后就像往常一样推开了门,径自往阳台走去。走了几步,我突然感觉到气氛与平时不一样,猛地想起:对啊!卓小小的男友在这里,他们俩一起躺在床上呢!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进退两难,硬着头皮匆匆挂好衣物,逃一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唉!人家在睡觉,你却到人家房间去,真是唐突无礼!我一面自责,一面奇怪自己何以至此,一定是那些埋藏在潜意识里的偷窥欲望驱使着我。

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对于隔壁的动静就更加地关注起来,从椅子的挪动到茶杯磕在桌子上的声响,两个人隐隐的说话声,卓小小开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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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了,于是戴上耳机,在电脑上看碟,在无事可干的时候,这是我所热爱的事情——看碟,在别人的爱情里找到一些替代性的满足。同时,手边放一支点燃的烟,以此来屏蔽隔壁的声响及内心的杂念。

夜半时分,还是听到了卓小小那边床铺摇动的声响,还有从低沉渐到放肆的喘息,竟引发自己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与潮涌。

4

第二天早上,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两人的争吵声。

然后就听到哐的一声门关上了,接着卓小小失声痛哭。

我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看到呆立在厅里一脸泪水的卓小小,一边安慰她,一边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卓小小很生气地推开我,然后就回她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是啊,人家情侣间吵架关我什么事?我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心里却装了很多的猜测与怀疑,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镜头一再在脑子里回放。我这是怎么了?

半小时后,有人来敲门,可是卓小小不去开,我只好去,是庄宁。他尴尬地冲我一笑,我看到了他手里的一捧鲜花。

好了,我闪吧,给人家一个清静的二人世界。于是,我临时起意到开发区同学家玩。晚上回来时,也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去打扰他们。第二天,干脆一个人去了郊区的森林公园。

这样的流离里,我比平时更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爱情一片空白,哪怕有个人可以与他吵吵架也是幸福的啊!

越是这样想,夜里便越发不可遏制地关注隔壁的动静。我想那两天,自己的耳朵可能长了一厘米。

从森林公园回到家,发现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卓小小的门虚掩着,我去敲了一下,也没有人应声。想了想,我轻轻地推开了门,真的没有人!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我站在她的房间里发呆。

随后,我放胆往卓小小的床上桌子上看去,一切都是零乱的,看得出主人出门前这里一片混乱。桌子上有一张纸,我忍不住拿起来看,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乱七八糟地画着些符号和文字。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想从这些画面中找到他们的情感隐秘。

突然,门吱的一声开了,是卓小小。她看到我,很惊讶,继而是生气。

“嗯,对不起,我刚想看看你怎么样了,就进来了。还好吧?”

她的脸上仍有一丝不悦,冷冷地说:“没事!与你无关,你走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感觉脸像火烧着一般。

5

第二天,下班后,当我带着几张新淘到的爱情碟片准备打发这个夜晚时,推开门,却发现,家里空空的。

卓小小是真的不在了!

在餐桌上,有一张纸,是她给我的留言:

“樱子,我走了,到广州去找庄宁去了。感谢这一段时间里你对我的关心,虽然有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点被偷窥的感觉。不过,我想起那天我们一起在阳台上看鸽子,我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同盟,所以,我理解你。

”记得在一本书里看过,其实每个人的每一场恋爱都有问题,也都有答案。我想我的问题是是对自己不够自信,而你的问题则在于——回避。你总是在旁观别人的爱情,而不想去亲自体验。你喜欢旁观,大概是因为自己内心的真正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想从中得到某种补偿。其实,真正的解决之道不应是这样的,而是让自己走出去。

“我向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先到广州去找工作。我要证明我的勇气,也证明我是真的爱庄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以自由使用阳台,看你爱看的风景。不过说到底,樱子,你自己也要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才对啊……”

拿着卓小小留下的纸条,我失神地靠在阳台上,眼前那些熟悉的风景一阵模糊。

呆立了半晌,忽然笑了——卓小小真是冰雪聪明,她早就看穿了我,也懂我的心思,却并没有去指责,只是善意地提醒,并慷慨地为我提供了一个心灵的阳台,让我在这里沉思。

谢谢你,小小。你说的对,与其在别人的爱情里扮演一个旁观者、偷窥者的角色,让自己的心灵上得到些许慰籍,还不如走出去,去寻找那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