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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河边,我和儿子沿河散步。儿突然说:“我看到隔壁上天堂的那个人了,他躺在棺材里,脸上盖着一张纸。”昨晚,隔壁家的大爷去世了,灵柩就摆在门前。

望了望漫天星空,儿又说:“这边死了好多人啊,比武汉多多了!”

我曾跟他提过,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默默守护着地上的人,他竟一直没忘。这是儿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死”人。

我的老家在大洪山脚,这边小镇的人去世了,不说“死了”,只说“老了”。

人一断气就入殓,没有殡仪馆,人在屋里去世,灵柩就放屋里,人在外面去世,灵柩就放屋外。

去世的人是哪个村的,整个村的人都得去送行,每家出一个男人抬棺。

丧主花钱请来哭丧的班子,搭台唱戏一整天。听说班子里的人大多是文工团出身,见什么唱什么!送的唱的,热闹非常。

过世的人是看不见了,只能唱给在世的人听。

我对于死亡的第一次记忆,应该是在四五岁的时候。

农村老一辈的人都有六十岁就给自己做棺材的习俗。还记得小时在大爹大婆家,看到屋角竖放着一口黑棺,我不知用来做什么,就问大妈:“这是啥?”

大妈说:“那是寿材,是你大爹给自己做的。”

后来,大爹走了,人被放在堂屋里,点上蜡烛,后辈们在旁边守着。

第一次见到“死”人,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懂地以为大爹只是躺在那里睡着了。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门槛上玩耍,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大家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

一阵风起,我停止玩耍,望着大爹。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盖在他脸上的黄表纸也纹丝不动,那口黑棺就静静地躺在他身旁。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我心里直发毛,赶紧从门槛上站起来,穿过堂屋去寻母亲,却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正好摔在大爹头前,大家看见都笑了,“哎呀,这娃可真孝顺,给她大爹磕头呢!”

那年,我大爹寿终正寝,享年85岁,算是白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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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最令我刻骨铭心的,应该是给我妈送葬。

守灵两日,需出棺火化。火葬场里,简陋的焚烧炉,死人的身体像物品一样被人从棺材里拿出来,放到传送带上,然后送进炉子里。

打开棺材,母亲的身体早已僵硬,像枯枝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里面,几个人合力帮我把她抬出来。

许是见得多了,他们把她当个没生命的物件似的,不太细心。她的头发被弄乱了,脸上的黄表纸也掉了,衣服歪扯着。

我不顾旁人的催促,停下来给她理好头发,拉正衣服。我望着她,看她躺上传送带,被送进那黑洞洞的炉口。

很快,有人拿出来一堆灰色的土,里面还有她手术时安进身体里的两根钢钉。

我接过来,肝肠寸断。

所谓至亲,所谓生命,最后也不过是——化为尘!

母亲去世那年,还不到49岁,病魔却早已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死亡于她似乎更是一种解脱。

活到今天,最让我感到痛心意外的是那次大年初七的送丧。

我刚从老家过完年赶回武汉,就收到同学发来的信息,说杨同学在洗浴中心溺亡了。我连忙又赶了回去。

杨同学躺在冰棺里,宛如活人,却了无声息。我无语凝噎。手机里,还存着他才发不久的信息,他说:“这次春节回乡,一定要聚聚……”

杨同学和我老公一个姓,他家姑娘和我家儿子一个月份。娃还没出生时,他问我:“你娃取名没?没用上的记得给我娃用!”

那么健康豁达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死亡其实很近。正如那句流行语:“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杨同学,而立之年,遭逢不幸,英年早逝。哀哀父母,一夜白头。

2008年9月18日,汶川大地震,69227人死亡,17923人失踪……那是我今生见过的最可怕的死亡,虽然隔着屏幕,我却能感受到现场那种无边无际的伤痛和悲鸣,在一点一点的绝望中逐渐化为一片死寂与虚无。

一位记者同学当时被派到了现场,回来后,他接受了两个月的心理疏导。他说:“身临其境的人,感受到的那种绝望和恐惧,深入骨髓,只有刮骨才能疗伤。”

那一刻,我才明白,在无明的上苍面前,人类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助!

疫情期间,我又经历了亲人和同事的离世,原本还好好的人呢,说没就没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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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总是颂赞死亡。心理学家说,人的死本能与生本能同在。

生之希望,生之喜悦,如夏花般璀璨。死之坦然,死之悲凉,如秋叶般静美。

生死如日月,此消彼长,循环往复……

随着年岁渐长,我们终将面对越来越多的死亡。

死亡成了多少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却也是世间最普通的日常。

每天都有新的生命降生,也有旧的生命逝去。

我们都活在自然法则下,生生不息!

也许,以一颗向死而生的心活着,活出当下的自己,活成最美的自己,才是我们能够把握的人生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