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小西。
“在我所有的猝不及防中，只有你，当之无愧。”
01
姜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从轮船的甲板上不小心掉进海里。
只记得空气划过脸颊的微微刺痛感和大脑放空的失重感，没来得及想太多，几乎是下一秒，水面上便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她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墙角还结着蜘蛛网，一动不动，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唯一的感觉便是头痛。
她叫姜殊，大学刚毕业，心血来潮买了船票，搭上了这艘从庆城去往小岛的邮轮。
她在岛上买了束鲜花，今天打算拿着花去甲板上拍照，不料花被风吹向了海面，她急着去追，结果连人带花一起掉进了海里。
她转了转脑袋，发现这是一间小屋子，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个火炉，旁边坐着位白发老人，正低着头摆弄炉子旁边的木炭。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开口就发现嗓子哑的厉害：“您好…”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躺着吧。”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坐在床边，哑着声音问道：“是您救了我吗？”
“不是。”老人抬手指了指门口，“是那小子救了你。”
姜殊往门口看去，才发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男人大约一米八五左右，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看她，由于逆着光的缘故，她看不清男人的脸。
男人走到老人身边，端起桌子上的碗来到床边，递给她：“喝了吧。”
她接过碗，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有些烫的碗壁，忍不住抖了一下，低头尝到碗里有些甜的味道，是红糖水。
抬头时瞥见了男人的面孔，湿哒哒的头发垂在眼前，硬朗的面部线条，勾勒出男人剑脊般的鼻梁骨，细长的眼睛低垂着，看着她手中的碗。
把碗放回桌子上，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小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殊光着脚站了起来，冲老人鞠了个躬：“今天真的谢谢您了。”
“不用谢我。”老人应道，“要谢也是谢那小子，是他救的你。”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不过，至少要再找到那个男人。
02
第二天，姜殊是在那个甲板上发现他的。
彼时已是黄昏，男人站在甲板的护栏旁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一动不动。
姜殊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你好，我叫姜殊，特殊的殊，你呢？”
她开口问道，“昨天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道：“秦淮。”
“城下秦淮水，年年自落潮。”姜殊看着他的侧脸：“是这个秦淮吗？”
他点了点头。
“你很喜欢海，对吗？”
姜殊看着面前的海水，太阳剩一点还挂在天边，其余的大半已经没入海面以下，却仍能在海面映出微光，随着阵阵清风，泛着金色的光芒。
秦淮道：“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他继续说道：“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傍晚，空闲时来这里转一转，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事。”
“海确实很美，我昨天就是为了拍照才掉进海里的。”姜殊笑了笑。
“我知道。”秦淮轻笑，“正好看到了。”
“你也是乘客吗。”姜殊问他。
“不。”秦淮淡淡道，“我是这艘轮船的船员。”
天一点一点的暗下去，随着最后一点太阳的沉没，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景象彻底消失。
秦淮看着远处虚无的月色：“回去吧，海上落日早，现在该吃晚餐了。”
“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姜殊开口。
“……”，秦淮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好啊。”
『我给你塞了包牛奶，在你的柜子里。』
『报恩呢，不用客气。』
秦淮看着手机中的姜殊发过来的消息，忍不住笑了笑，明明已经请他吃过一顿饭，却还说着要报恩。
这天夜晚，手机响了一声，是姜殊发来的消息。
『星星很好看，快出来。』
附带一张夜景图。
秦淮无声的笑了一下，把手机放进兜里离开了房间。
03
“这么晚了还叫我出来，我都准备睡了。”
女孩正坐在甲板上，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冲他招手：“快过来。”
秦淮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不就是星星吗，有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啊。”姜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我没见过这么亮的星星。”
“我见过好多次了，就在这艘船上，经常会看到这么亮的星星，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秦淮轻声说。
“我小时候很喜欢看星星，有一次我和福利院院长说，今年的生日礼物我想去看星星，没想到生日那天院长真的带我去看星星了。”姜殊语气中还带着曾经的欣喜。
“福利院？”
“嗯，我在福利院长大的，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去世了。”姜殊说，“院长对我们特别好，每个小朋友生日的时候都可以许一个愿望，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都可以实现。”
“但是那个时候看到的星星，还是没有现在的漂亮。”姜殊笑笑。
“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是像你这么激动。”秦淮淡淡道。
“我哪里激动了。”姜殊反驳道，但又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你小时候就坐过船吗？”
秦淮点点头，“应该说，我从小就在这艘船上生活。”
“我父母都是船员，我四岁那年第一次被妈妈带到这艘船上，当时还不想上船，妈妈说大海是船员的守护神，船员也是大海的守护者，海洋和船员彼此守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断开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停顿了一会儿：“在我十六岁那年，我在学校看到了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雨，就赶紧给妈妈打电话，但是她没有接。”
“以后我再给他们打电话，都没有人接了。”
“不过这艘船经过了修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回忆起往事，秦淮的情绪有些低落：“妈妈说海洋是船员的信仰，所以我也来到了这艘船上。”
所以秦淮的父母，是在一次海上暴雨中丧生的。
姜殊有些苦涩的笑：“没想到我们还同病相怜啊…”
秦淮嗯了一声：“不过，妈妈小时候告诉过我，命运的安排不是人能够抗拒的了的，譬如她在航海的第一年就遇到了爸爸，又譬如那次的航海本该是他们退休前的最后一次工作，虽然不能改变，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放弃活下去，命运这种东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呢。”
譬如我和你的相遇吗？
姜殊看着身旁男人的侧脸，月亮照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芒。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真正成为一名船员以后，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热爱这片海洋。”秦淮把手撑在身后，整个人躺在甲板上。
姜殊学着他躺下，刹那间满天的星辉落入眼眸，她由衷的惊呼了一声。
“我之前看过一个电影，忘记叫什么名字了，但是有句台词我记得还听清楚的，不知道你看过没？”姜殊忽然开口，“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她撑起上半身，整个人转向秦淮：“虽然情节不太合适，但道理差不多的，我们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唯一能做的就是积极的活下去。”
秦淮转过头，借着星星的光影，瞥见了女孩明亮的眼眸。
女孩的眼睛仿佛装得下满天的星辰。
刹那间，他的心头仿佛有流星闪过。
那天晚上，秦淮做了个梦，梦中的男孩无助的站在暴风雨里，却等不到来接他的父母。
他低声啜泣着，直到有个女孩走进他，带来了满天的繁星，照亮了他的天空。
04
一个月之后，船停到了庆城。
轮船会在此地停泊一天半，秦淮随着姜殊下了船。
踏上陆地的那一刻，看着码头上形形色色的人，秦淮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在庆城的第二天傍晚，姜殊带着秦淮来到了一家宠物店。
“这里有一只小土狗，因为品种不好没有人愿意要，我原本打算一毕业就买。”姜殊边说边拉着他走了进去，“但是现在我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姜小姐来了。”店员冲她笑笑，“笨笨在里面。”
姜殊道了谢，熟门熟路的拐进一间小屋子，
屋里摆着一个的笼子，一只小土狗趴在里面，见她来了急忙站起来扒拉笼子。
姜殊蹲下去把小狗从笼子里抱出来，挠挠它的耳朵：“可爱吧。”
秦淮才回过神，将视线从姜殊身上移开，看着她怀里的小狗，也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很可爱。”
夜晚，二人来到一家烧烤店，姜殊拉着秦淮喝酒，说要给秦淮践行。
明明说好给秦淮践行，自己倒是喝的烂醉。
秦淮扶着姜殊来到她家，翻出门禁卡把门打开，扶她到了床上。
姜殊却又坐起来，吵着要再喝一杯，秦淮无奈只好哄她：“你乖一点，我给你看我拍的海好不好？”
姜殊乖乖的点了点头。
秦淮拿出手机给她翻看照片，蓝色、金色、黑色、银色的海洋，都沉睡在他的手机里。
“等等，这是什么？”姜殊指着快速翻过去的一张照片。
没等秦淮回答，姜殊便快速翻回了上一张。
照片中的女孩只看得见模糊的侧脸，却能看出是姜殊的轮廓。
“没有什么好看的。”秦淮赶忙收起了手机，“快睡觉吧，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正当他起身时，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带着他倒在了床上。
他跌入姜殊如星的眼眸。
一瞬间，他仿佛又成为了当年那个第一次看到那么亮的星空的小男孩。
姜殊盯着他：“你为什么拍我？”
秦淮抿着唇不答，挪开了视线。
姜殊步步紧逼：“你喜欢我，对不对？”
她的手臂还挽在他脖子上，秦淮动弹不得，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秦淮轻声道：“对。”
下一瞬，女孩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
秦淮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了她，坐直了身子，看着躺在床上姜殊绯红的脸颊。
姜殊坐起来轻声说：“你看不出来吗？”
你看不出来吗，我也喜欢你。
他早看出来了，女孩一直说的报恩报恩早已变了味。
姜殊的眼色清明，全然不似醉后，手臂重新挽住他的脖子。
秦淮的呼吸开始加重：“你没醉？”
“小瞧我了。”姜殊眯起眼睛笑，不过是借着酒意表达不舍罢了。
下一秒又是天翻地覆，这一次，换成姜殊压在他身上。
姜殊的吻轻轻的落在他的嘴角，似羽毛轻拂，他的手掌开始在姜殊身上游走，直到最后一刻，他低声问道：“你会后悔吗？”
姜殊没有说话，抬起头贴上了他的唇。
05
第二天，姜殊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
其实秦淮离开时她已经醒了，但她一直装睡。
因为清醒了就要面对现实。
而现实就是，秦淮不可能离开海洋，而她也不可能永远留在那艘船上。
她出了门，漫无目的的走着。
陆地不比海面，空气里都少了一丝湿润的味道，她心里空落落的。
她在思念秦淮。
走到了熟悉的宠物店门口，她想着，再去看一看笨笨吧。
没想到的是，店员告诉她，笨笨今天早上被人买走了。
小土狗都有人要，姜殊苦笑，为什么我就没人要呢。
几乎在走出店门的一瞬间，她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不远处传来船出港时发出的轰鸣声。
秦淮已经离开了。
空落落的感觉全身上下的包裹住了她，她在原地蹲下，无声的哭泣。
哒，哒，哒。
有脚步声在她面前站定。
听到了小狗汪汪叫的声音。
她抬起了头，看着抱着笨笨的秦淮。
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因为逆着光的缘故，她看不清他的脸。
而这一次，她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秦淮蹲下身，轻声说：“怎么办呢姜殊，我发现，我离不开你了。”
姜殊永远不会知道，在她踏上这艘船之前，秦淮从来不会闲来无事去看海。
他从小在海上长大，已经将大海的样子刻入了脑海中。
某一天，他看到现在甲板上的姜殊。
彼时女孩扶着栏杆，尽力的将手中的面包屑喂给邮轮周围盘旋的飞鸟。
那时姜殊和那群飞鸟美的像幅画。
深知两人不会有未来，秦淮没有惊扰女孩。
没想到命运奇妙的安排，他救下了不小心落水的姜殊。
秦淮也永远不会知道，姜殊并不是不小心掉下海水的。
从小父母双亡的她很缺爱，在大学里死心塌地的爱上了高她一级的学长男友，到最后却被学长骗走了所有的奖学金和兼职收入。
她什么也没了。
没有人要她。
于是那天，她抱着那束鲜花纵身一跃。
然而有人仿佛神明降世，带她重回人间。
从此，如新生的枝芽破土而出，神明也长驻在了她的心里。
- end -
文||葳葳
图||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