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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清可QINGCO ©

一心作死的人,你是拦不住的

人,会在某些时刻,想到伟大。

正如在荒漠中奔袭的蓝玉,还有他身后的15万明朝大军。

茫茫漠北,飞沙走石,凌冽的寒风直欲切开士兵身上的甲胄。而在风沙的尽头,有着一条大鱼。

谁吃到这条大鱼,谁就是英雄。

眼看着历史扑头盖脸砸过来,蓝玉心里难免有些激动。汉朝的卫青、霍去病,唐朝的李靖仿佛在这一刻灵魂附体!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此次若是把北元一举端了,蓝玉二字也将在这片荒漠留下不世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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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吧,蓝玉,去追逐伟大吧。

目标:捕鱼儿海。任务:杀人。

距离目的地四十里,不见人烟,功业未成,怎能打退堂鼓。

到达捕鱼儿海,四下无人,鱼儿的踪迹在东北方,明骑衔尾杀了过去。

大风扬沙,目不可见,真是天助我也。

这些蛮人,以为明军不熟悉水源的位置,不敢深入,一点防备都没有。这就是不读书的下场,你但凡读点春秋鬼谷子孙子兵法什么的,死的可能就是蓝某人了。

当第一个骑兵出现,抬起高高的人头,元军正准备向北撤走。太尉蛮子抵抗了一会,然后被当场杀了。任务完成度+1。

太师哈剌章的大营在十几天之后被破,中央禁军的头头?只是功劳簿上一个有名有姓之人。

脱因贴木儿,地方主力?土鸡瓦狗。

北元吴王,呵,一个稍微大点的鱼儿。

可惜最大的鱼儿带着他的太子跑走了,留下他的后妃和子民,不过无伤大雅。

七万七千多的俘虏,四万七千匹战马,四千八百四十头骆驼、十一万二千四百五十二头牛羊、三千余辆各式车辆……

蓝玉下令俘虏脱下盔甲,堆成一个又一个小山,然后放火焚烧。蒙古铁骑的威名也在这滔天的火焰之中灰飞烟灭。

北元完了,就像匈奴,就像突厥。

卫青、李靖、蓝玉,放在一起多么顺眼。

所以当他北征而归之时,半夜敲击喜峰口的城门,关吏没有及时开门。他直接纵兵破关而入。

北元都在我的脚下,小小关隘竟敢阻我,蓝玉显然没有把很多东西放在眼里。

骄兵傲将,大摇大摆进了城。

水叫的越来越响,离烧开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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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心里,想着另一番伟大。

他的眼前掠过一个又一个恢弘又长命的王朝,大汉的豪迈,大唐的繁华,大宋,呃,小宋的富饶。

这是每个开国皇帝最深的野望:一世,然后二世,二世然后三世,世世不竭,乃至万世。

万世一系,千秋万代。

图 | 朱元璋历史画像

老朱何许人也?一只真正来自底层,也拱到了真正的白菜的猪。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他以布衣而君临天下,从社会最底层而跃居其尖顶,本该是傲然睥睨的强者,可其内心对此总是觉得意外与恍惚。

“吾微时谓终为村氓,虽遭乱寄身行间,冀以纾祸,不意今日至此”。

无可凭恃的家世使他总有一种淡淡的自卑,这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人呐,越缺什么,就越喜欢讲什么。尽管朱元璋一再不在意地宣称“朕本淮右布衣”、“匹夫”、“农夫”云云,但你可曾见过别人说过此话,还能有个好下场的?

因此,朱元璋事必躬亲,凡是朝廷内外的大事小事都要亲自过问,除了阅读奏疏,批示公文之外,还经常微服私访,亲自考察,了解实情。

他之所以不辞辛苦地这样干,一是防止大权旁落,二是他不放心下属官吏。

图 | 源于《朱元璋》电视剧朱元璋扮演者——胡军

他就像是一个魁梧矍铄又显露老态的农汉,手里拿着带血的铁叉,浑浊的双眼一刻不停地盯着朱家这块地。

西边冒出一只野猪,呵,原来是宰相胡惟庸,一叉子下去,捅出一个造反集团。

东边出来一个黄鼠狼,哟,户部侍郎郭桓,又一叉子下去,捅进一个贪污团伙。

南边飞来一群苍蝇,都是些欺上瞒下的害虫,又一叉子下去,捅出一个空印案。

叉到之处,屡兴大狱。株连之人,成千上万。

勤奋、忧虑、猜忌、迷权、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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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对他的这块地,已经达到了偏执狂般的地步,恨不能每一寸土上爬着多少只虫子都规划好,而不容许别人的插手。

士农工商军,每个苗都呆在自己的区域,不许交头接耳。

官僚们好好听话,别搞那些小动作。

你看,那永世不朽,可比汉唐的伟业不就成了。

朱元璋紧盯着任何出现在自家庄田上的动静,不曾一丝丝放松。

永世不朽的第二步,自然是系在下一任皇帝身上。

太子朱标。

小朱十岁做世子,十三岁做皇太子,二十二岁监国治政。

怎么说呢,他的人生道路比飞机场还要平坦,比德芙还要丝滑。

图 | 朱标

他自幼随大儒宋濂学习,就这样还嫌不够,老爹几乎把一起扛过枪的兄弟都拉进了东宫辅导名单中。

来简单报个菜名:李善长,徐达,常遇春,冯胜,胡美,廖永忠,李伯升,赵庸,王溥,杨宪,傅瓛,康茂才、张兴祖,顾时、孙兴祖,吴祯、耿炳文,邓愈、汤和,刘基,章溢,文原吉,范显祖。

不认识名字不要紧,你只要知道他们的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位高权重!

这不仅仅是在教授小朱,更是在给小朱搭建人脉。

在这个长长的名单里,开国武将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这就是一套无敌的班子,哪怕老爹哪一天嗝屁了,地狱里的陈友谅、张士诚再杀了出来,朱标也能轻轻松松应对。

世上最大的道理,也大不过拳头。这点老朱不会想不到。

所以老朱还给小朱留下了几把枪。

首先,小朱与常遇春之女常氏结婚。常遇春,位列开国功臣第二,其子常茂、常昇都是领过兵的将军,可以说常氏家族在军中的地位无人可撼动。这是一杆老枪。

其次,蓝玉的姐姐是常遇春的妻子,也就是太子妃的生母。横扫北元的大将军蓝玉就是小朱亲爱的舅舅。这是一杆新枪。

双枪在手,天下我有。

布置到这里,老朱终于可以大声对小朱说:“看,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这江山永世不朽的重任,就快要到你身上了。

美中不足的是,有一杆枪特别的桀骜。

正是咱们冲关而入的蓝玉。

图 | 源于《朱元璋》电视剧蓝玉扮演者——曾昂

自从蓝玉感受到此生的伟大之后,便日渐恣意骄横,不仅蓄养了许多庄奴、义子,还强占东昌民田。

被御史查问,他也不放在眼里。我是太子舅舅,又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你算什么东西?

当初,朱元璋本欲封蓝玉为梁国公,因其太过嚣张,便将梁字改为凉,并命人将那些过失刻于铁券之上。

事实证明,一心作死的人,就像必然到来的星期一,你是拦不住的。

蓝玉西征返回后,被封为太子太傅,蓝玉不愿位居人下,说:“我难道不能做太师吗!”

大明,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吗?

看在儿子的份上,老朱忍了。

人算不如天算。

洪武二十五年,明朝政坛落下一颗核弹——朱标病逝。

历史的一个小小偶然,有些人的梦碎了。

年近七十的朱元璋感到无比的疲惫和挫败。

“兴废有数,只得听天。惟愿鉴朕此心,福其子孙。”

很难想象一生要强的爸爸会说下这种话。

图 | 源于《朱元璋》电视剧朱元璋扮演者——胡军

可朱元璋是谁?是要胜天半子的男人。短暂的伤痛之后,他看着年幼的皇太孙,又看了看那群魁梧的武人,有些想法开始酝酿。

这些人都是给太子留的,现在太子死了,还有我老朱可以镇住。如果老朱再死了,这群人不就是那些史书里拳打皇帝,脚踩忠臣的外戚。

这群人里面,有一个身影还就偏偏傲然独立,是那么的显眼。不就是咱们亲爱的舅舅,蓝玉大人嘛。

大明,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洪武二十六年二月,锦衣卫指挥蒋瓛告发蓝玉谋反。二月八日,蓝玉被捕,二月十日,处斩。纵横漠北的蓝玉,啥遗言都没有留下,就像是一个破垃圾,被扫进了垃圾桶。

然后就是全国范围内搜捕“蓝党”,势如疾风骤雨,日夜捕杀。

在众多供词中,短短20天内,一共有600余人多次进出蓝玉家中。平均算下来,这位大将军一天要好酒好菜接待七八十人,他们相互不碰面,却都在商讨一件大事——造反!

比如,一个名叫蒋富的人,说蓝玉出征回来,请他吃酒。在酒席间,蓝玉说:老蒋,你是我的旧人,有句话要给你交代。如今我要谋大事,已经和众头目商量好了,要下手的时候,你就过来,日后一定抬举你。

这个蒋富是谁呢?蓝玉家打渔的网户。

又一个张仁孙,也是同样的蓝玉出征归来,请他喝酒。在酒席间,蓝玉要他置办武器,若是大事可成,必定给一个大官坐。

这个张仁孙,原来只是一个染匠。

这般供词,实在是破漏百出。

一个半月后,《逆臣录》颁布天下,熟练的有点不像话。

名列逆臣者,一公,十三侯,二伯。仔细一瞅,大都是朱标的武人班子。

可怜的蓝玉,但凡再多读点《史记》《汉书》什么的,看看那些拥兵一方的外戚的故事,也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老朱一番操作,回头一看,开国功臣们差不多死光了。

至少可保皇太孙的平安。只要自家不起内讧。

但愿吧。

《明太宗实录》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

蓝玉私下对太子说:“殿下觉得陛下最爱哪个儿子?”

太子说:“无如燕王。”

蓝玉趁机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观察燕王朱棣在他的封地,得到了军民的归心,大家都说他有君王的气度。我找过人望他的气,有天子气象,殿下一定要小心!”

因为《明太宗实录》是永乐朝主持修订的,这故事没有多少真实之处。但也可以看出太子与朱棣之间尴尬的关系。

图 | 朱棣

若是太子不死,蓝玉多半不会伏诛。

蓝玉若是不死,开国武将们还会遭到清洗吗?蓝玉若是不死,朱棣是否还能夺取天下呢?蓝玉若是不死,明朝会成为第二个外戚专权的东汉吗?

这就是历史的可爱之处。

历史大势,如大江大河,浩浩汤汤,仔细一看,充满了偶然与不确定性,就像是一个又一个涟漪,或左或右,摇摇摆摆。

活在其中的人们,怎么知道下一波浪潮从哪里拍来。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图 | 清可QINGC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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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图片来源于《朱元璋》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