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太太在院子里种了几株紫苏,她种植紫苏的目的是用叶片当做菜的佐料,枝干当药材用于冬天泡脚和泡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院子里的土壤肥沃,太太种的紫苏疯长,几株变成了十几株。高高低低,密密麻麻,挤挤挨挨。阳光下,嫩叶迎风起舞,似乎远远就可以听得见它们窃窃私语。原本是种在黄皮树旁的紫苏,我们将其收割后,来年它仍然复活,而且还把其“势力范围”扩充至鱼池边和盆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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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紫苏。

珠三角的春天来得早,立春刚过,这些复活了的紫苏点缀在青青翠翠院子里。个儿小小的紫苏,叶儿香香。一阵微风吹拂,紫苏的叶子随微风沙沙翻动,叶子的正面与背面便在深紫和浅紫之间层层叠叠,呼应着天光云影的调子。细细的紫色叶脉间,似乎流动着天清气朗的遥远消息。下雨时,雨水滴到它们的张开的笑脸上,却更有一股特殊的淡淡的清香弥漫在雨中,飘散在空气里,凝聚在我家院子里花木树草丛中。

一个黄昏,我下班回家,准备清除紫苏周边的一些杂草,紫苏的叶片和花儿散发出的清香扑鼻而来。我蹲在茂盛的紫苏旁边,一边锄草,一边静静地让紫苏的清香钻进我的五脏六腑,浸润我的内心。

夏天,烈日炎炎,我每天在给花木盆景浇水时,也会给紫苏浇水。它们一点点长大,柔嫩的四方菱形渐渐变得粗壮,细长。它们悄悄地将自己隐藏着的一串串铃铛一个个挂上,再从铃铛里吐出浅紫的细小娇柔的花瓣,吸引着风,蝴蝶,蜜蜂为它们身留恋,凝守,飘摇。当夏雨淅沥地拍打着它们已经宽厚肥大的叶子,清清地声音仿佛在叩敲着我关注的心,那么轻悠。

秋天,秋阳高照,秋风四起,小小的花朵儿渐渐谢了撒落在根畔,白粉粉的一片片籽儿一点点成熟,把小小的铃铛胀得饱满,在秋阳的照耀下爆破,随风飘落挥洒至四周,甚至更远,为来年更扩大自己的领地。深秋时节,白露凝结成霜,扑到紫苏的叶上,将叶边绣成一沿儿银色,将叶子蜷缩成皱形,她渐渐地干枯,却依旧倔强地挺立。

庭院中的紫苏。

一岁一枯荣的紫苏,为一年生草本。紫苏,别名桂荏、苏麻、水升麻,紫苏古代则称荏,在中国已有2000多年的栽培历史。李时珍《本草纲目》:“苏乃荏类,而味更辛如桂,故《尔雅》谓之桂荏。”紫苏的食用和药用价值,古籍中有不少记载。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苏子雀甚嗜之,必须近人家种矣。”同一棵紫苏,种子分别为三茬。枝丫顶部的最早开花结籽,枝丫中间部位的随后开花结籽,植株根部的叶柄处最后开花结籽。最后开花结的籽,干瘪,瘦小,焉巴巴的。最先开花结的种子,颗粒饱满,圆润,繁坨坨的。李时珍在《本草纲目》 曾云:“紫苏嫩时有叶,和蔬茹之,或盐及梅卤作菹食甚香,夏月作熟汤饮之。”意思是,鲜嫩的紫苏叶和蔬菜一起吃,有的也可以用盐渍或是酸梅卤渍后当作佐菜吃十分鲜香,在暑夏月份里还可以煮熟冲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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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紫苏。

紫苏,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它是儿时艰苦时光的见证,连着一份吃鱼、感冒的记忆。那时候,村里的空隙地和田园河滩常见有野生紫苏,母亲在自家的自留地边也会种上几株。父亲是捕鱼的高手,河里、田里,只要他一出征,准有收获,每次都能够捕捉几斤鱼,多的时候甚至有几十斤。父亲捕获来的鱼,大部分被母亲拿到集市上去卖,用以补贴家用。只有少量鱼留给我们打打牙祭。母亲烹制鱼类菜肴,有好几道,除了辣椒炒鱼、红烧鱼、煎炸鱼干等,还有一个紫苏叶水煮鱼。缕缕香气, 鱼不腥膻,味道、口感都不错。她在锅中放入油,将鱼头,鱼骨煎好备用,加入水煮沸,在鱼快煮熟之前,将新鲜的紫苏叶与切好的姜丝撒进去。这时,一股浓烈的没有腥味带着紫苏香气的鱼香扑鼻而来,惹得我们几兄妹馋涎欲滴。尽管烹制很简单,但味道十分鲜美,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但一想起母亲烹制的紫苏叶水煮鱼,我的牙缝里似乎还残留着鱼香味。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看病主要是找村里的赤脚医生,但是一般诸如普通感冒之类的常见病,许多村民都会用传统的土方治疗。“苏杆”也即紫苏干枯的枝杆,是村民治疗普通感冒的药方。每到冬天,紫苏只剩下干枯的枝杆,母亲找到这些紫苏,就会把它们连根拔起叩去泥土,洗干净晾干,然后捆成小捆放在楼上的一个角落里。每当我们这些小孩感冒时,母亲就会将“苏杆”剪成一节一节,放入沙罐和着井水、红糖、姜片熬成“发水”让我们喝下去,这样我们的感冒就被治好了。

紫苏平平凡凡,没有高大的身材,没有富贵的基因,也没有遗传的雍容,但柔嫩的菱形叶片,细碎的米粒般大小花朵,却能释放出与众不同的清香与气息,也带给我家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