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刚刚更名为蜜橙生活一天，同程生活便宣布申请破产。
同程生活
这场被成为“社区团购第一案”的余波仍在继续。在华南地区颇有影响力的同程生活千鲜汇，有大量没有按期拿到货款的菜农、小商贩乃至大中型供应商被殃及，拖欠的货款从数万元到几百万元。7月8日，同程生活第二大股东尹祥曾回复记者称，公司将在一周内还清欠款，对于拖欠供应商货款的问题，公司也将合理安排。
不少供应商向记者反映，为了追回欠款，他们从广州赶到苏州同程生活的总部“要账”，最终争取来一份艰难的协议：按照合同约定，自合同签订14日以内，他们会收到第一笔30%的货款，30日以内收到第二笔30%的货款，剩余40%货款自动放弃。面对现实的一地鸡毛，不少供应商只能签署协议，然而截至8月1日，仍有部分签署协议的供应商未收到退款。
从2018年起步逐渐成为社区团购的头部品牌，到如今光速跌落。同程生活的“猝死”意味着社区团购的赛道竞争日趋白热化，在这场属于“巨头”的游戏下，或许并没有最后的胜者。
崩塌：被挤垮的同程生活
公开资料显示，同程生活是同程集团生态平台孵化资本的项目之一，2018年8月正式运营。其以生鲜非标品为切入口，瞄准下沉市场，生鲜品类占比达70%，其他品类涉及居家用品及周边服务，主要采用“上游规模化源头直采+下游社区自提”的模式。
在社区团购作为电子商务新业态的起步期，同程生活曾经是被资本看好的明星企业，与十荟团、兴盛优选被称为社区团购“老三团”。
成立至今，同程生活共获得8轮融资，投资方包括腾讯、金沙江创投等。最近一轮融资发生在去年7月，由襄禾资本领投，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BAI)、元禾资本等跟投，投后估值10亿美元。
借助资本的力量，同程生活先后与千鲜汇、邻邻壹、考拉生活等区域品牌合并，在华东、华南珠三角、西南等全国多范围扩张。2020年，同程生活GMV（成交总额）接近100亿元，行业地位仅次于兴盛优选。同程生活掌门人何鹏宇曾放言称，2021年同程生活GMV将达300亿-500亿元，公司实现整体盈利。
然而，随着2020年下半年互联网巨头纷纷入局社区团购行业，社区团购进入了激烈的价格战时代。同程生活作为老牌巨头，却再未获得任何融资，在与资本巨头的竞争中日趋败退。
今年4月有报道称，因战略性调整，作为同程生活最重视的市场之一的湖南区域暂停运营、团点关闭。而单量下滑带来的资金紧张积压了同程生活的现金流，由此带来的供应商欠款问题层出不穷。
作为广州千鲜汇的鸡蛋供应商的梁先生告诉记者，作为同程生活旗下品牌，千鲜汇从4月份开始拖欠货款，到现在还拖欠239万元。也有多名供应商反映，同程生活苏州总部近几个月正逐步变卖资产，贱卖仓储存货。
进入7月后，随着同程生活宣布破产的消息传出，仍未收到货款的供应商们陷入恐慌中。7月7日，网上传出供应商包围同程生活苏州大楼，要求“还钱”的视频。
“如果没有供应商们的挤兑，同程生活还能多活几天！”在采访中，同程生活第二大股东尹祥说。
现状：日益白热化的价格血拼
6月6日凌晨，同程生活创始人兼CEO何鹏宇在致公司员工的公开信中表示，在2020年年中，同程生活已经开始进入一个良性发展阶段，前端履约已经打平，已经开始走出一条社区团购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但从2020年9月开始，社区团购行业风云突变，行业从“拼创新”“拼执行”变成“拼资本”“拼补贴”，美团优选、多多买菜和橙心优选的涌入，打乱了创业公司的步伐，依靠巨额补贴，巨头们抢走了大部分用户和订单量。
记者梳理发现，2019年到2020年，社区团购类领域共发生26起投融资事件，兴盛优选、十荟团相继被京东和阿里收编。如今随着同程生活的崩塌，社区团购的赛道也进入了“巨头时代”，拼价格、拼团长返佣成为常态，整个行业陷入了无意义的“内卷”中。
记者随机打开几款社区团购平台发现，界面充斥着新手红包、限时抢购、签到福利等内容，平台上所售卖的水果、蔬菜、生鲜价格，显著低于社区生鲜平台。
而疯狂的价格竞争背后，却是社区团购日益走低的利润率，以及整个行业的巨额亏损。据同程生活前高管向媒体透露，在“巨头”进场前（2020年9月以前），像同程生活这样体量的平台单月销售额在8亿元至12亿元之间，毛利在20%左右。“巨头”进入后，伴随对消费者的巨额补贴和对“团长”的争夺，平台每月营收降幅最高达80%以上，毛利直接变为负数。
亏损并没有阻止巨头们继续烧钱的脚步。公开报道显示，今年一季度，美团经调整净亏损达38.92亿元，美团在社区团购业务的投入约为100亿元，预计今年会达到200亿元。一季度，拼多多毛利润下降至49.74%，拼多多在多多买菜投入约为60亿元，2021年还将加大投资力度。
余波：谁来收拾“一地鸡毛”
近年来，随着互联网企业采取“下沉”发展策略，试图瓜分底层消费市场。
在社区团购领域执行“下沉”策略时，各企业操作模式不同：美团、京东、拼多多等大型互联网企业选择自行搭建供应链，建立仓储、供货系统，招聘员工来拓展市场；另一类如同程生活千鲜汇，选择投资并购地方社区团购企业来打开区域市场。
目前，千鲜汇配送的社区在苏州覆盖了5000个，同时还覆盖浙江、广东、江西、福建等地。有媒体曾称，千鲜汇一度被视为华南社区团购“黑马”。从广州起家的千鲜汇，是广州社区团购的“领头羊”，在佛山配有仓库，目前已遍及佛山五区。
而随着千鲜汇的崩塌，平台遗留下的庞大市场版图，对上下游产业链和消费者造成了巨大风险。记者了解到，目前在该企业总部登记拖欠货款的供应商多为南粤地区的农产品企业，其下游是众多抗风险能力差的普通农户。而在广州、佛山等地，陆续爆出千鲜汇门店关闭、消费者储值卡无法退还的问题。
这种风险也在近期上市的两家生鲜电商股价上有所表现。6月，国内生鲜电商领导品牌每日优鲜和叮咚买菜先后登陆美股市场。然而，每日优鲜上市后持续破发，叮咚买菜上市前临时将股票发行规模缩减了70%以上，上市后股价大涨后大跌，股价目前几乎回到原点。
社区团购“九个不得”
对于社区团购的风险，监管部门已有警惕。2020年12月，市场监管总局联合商务部组织召开规范社区团购秩序行政指导会，对阿里巴巴、腾讯、京东、美团、拼多多、滴滴等6家互联网平台企业提出了社区团购“九个不得”。今年3月，美团优选(深圳美团优选科技有限公司)等5家社区团购平台背后的运营主体因涉嫌不正当价格行为被罚150万元。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中心研究员、副教授朱巍表示，同程生活的破产可以看作社区团购暴雷的前兆。“如今网络社区团购行业补贴很大，融资较为简单，但面临的风险也很多。一旦平台方出现问题，公司业务就如烫手山芋难以找到接盘人，最终受损的是供应商和消费者。”朱巍认为，对于社区团购，应该尽快建立健全协同监管机制。
同程生活的风波还未过去。而在7月底，又有媒体爆出社区团购的品牌食享会疑似崩盘，位于武汉的公司总部人去楼空。
这场洗牌，也许刚刚开始。
【记者】吴扬 徐勉
【实习生】单连新
【作者】 吴扬；徐勉
南方探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