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日本防卫省发布了《令和三年度防卫白皮书》,在这份白皮书中,日本自卫队公然将"西南事端"、"台湾事务"等纳入自卫队周边事态处断范畴,并预备在冲绳列岛一线部署自卫队的专门作战单位,加强原先已经部署在冲绳本岛的日本空自第9航空团的力量。这一举措从战略角度来说,自然是粗暴干涉中国内政的越界行为,从战役角度来说,则是日本军事力量前所未有的、大概是从中日甲午战争前后再一次将"冲绳"、"台湾"连成一片,对于中国东南门户的觊觎之心可谓已经是溢于言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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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何止台湾本岛跟日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连琉球群岛都和日本没有一毛钱关系:早在明洪武五年(1372年),明帝国就向琉球派遣使臣并发布上谕,将琉球王国正式纳入古代中国朝贡、羁縻体系的管辖范围,随后在整个明帝国存续期间,琉球古国与明帝国往来频繁,多次遣使入贡,而每次琉球古国国王即位,也均由明帝国派人册封,与中原王朝形成了古典中华体系中的"宗藩"、"外藩"关系;在明帝国灭亡后,清帝国于康熙元年(1662年)再次遣使前往琉球王国,琉球"尊奉新主",以新兴的清帝国作为自己新的宗主国,继承了明帝国对琉球的羁縻关系,因此,一直到近代之前,琉球古国实际上都属于广义的"古典中华帝国体系"的范围,而且是关系相当密切、甚至能够比肩当时的朝鲜和越南的"外藩"。

转机发生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后,从大历史的角度看,明治维新意味着日本开启了民族国家化、近代化的进程,并在周边地区开始实施近代式的殖民扩张,琉球群岛、朝鲜半岛包括台湾只不过是日本实施侵略扩张的"第一站"而已;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迟迟停留在古典帝国层面上、无法完成近代化和近代民族国家化转型的清帝国,以及对周边宗藩控制依然停留在松散的"羁縻"和"朝贡"层次上的古典中华帝国国家体系;更不必说,1872年的清帝国已经在连续两次鸦片战争的打击下,在国内连绵不断的太平天国战争、捻军之乱和西北、西南叛乱的打击下风雨飘摇,单单一个向西北地区的用兵已经掏空了清帝国几乎全部国库,根本无力去管琉球古国一个小外藩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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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从1871年到1879年,经过连续不断的政治操弄,完成了将琉球古国从古代中国国家体系中剥离、削弱并彻底灭亡琉球古国本国既有的国家体系、将琉球全国"废藩置县"设立冲绳县的工作。至此,在古代中国国家体系中作为羁縻存留了200多年的琉球古国不复存在,而是被日本以直接领有的方式纳入了日本国家行政建制范畴,"日本人"的认同在随后的漫长岁月中,逐步取代了古典时代模糊的"琉球人"认同。

总的来说,清帝国在从古典国家向现代国家转型之际,没有将琉球群岛从"羁縻"转为"实控",而且还听凭日本将琉球从古典中华国家体系中切割了出去,这一行为引发了极其严重的后果。从国家体系的角度来说,琉球古国从古典中国国家体系中的剥离、并被明治维新后的日本领有,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古典中华帝国"圈层"式的国家体系的彻底崩坏,也意味着古典中国对周边羁縻政权影响力的逐步丧失。除了琉球,接下来还有巴达克山,还有尼泊尔,还有缅甸和越南,还有朝鲜半岛,让一切原本有可能跟上"古典中国"转型"近代中国"步伐的周边政权,最终都和近代中国失之交臂了。

而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说,无论是琉球,还是朝鲜,还是台湾,在地缘政治角度上都是"枢纽地带":对于古典中国政权来说,朝鲜、台湾和琉球群岛,是大陆型政权"由陆向海"、"向海图强"的必经之路,只有领有了如上几个区域,大陆政权的海军和商船队,才能畅通无阻地向太平洋深处、向南洋进发;同时,如上枢纽地带的存在,加上可以部署在如上枢纽地带的海军基地、陆军部队,以及前出舰队的活动半径,本身就是对大陆型国家最好的前出掩护,这也正是所谓的"战舰是流动的国土,舰队是海上的长城"的要义。

但对于日本这种海洋型政权而言,朝鲜、台湾和琉球群岛,同样是日本试图"由海向陆",向东亚大陆"登门踏户"的必经之路,尤其是朝鲜半岛面对的中国东北平原,台湾岛面对的中国东南腹心,分别是近代中国资源禀赋和经济禀赋最为丰富的地区之一,在日本领有琉球群岛的情况下,等于让日本获得了一块向东亚大陆继续前行、且直接威胁中国腹心部位的跳板;即使无法完成"由海向陆"的任务,这一系列密布在西太平洋上的群岛和岛屿,也可以成为钳制大陆海军和商船队活动的锁链,也即是成为所谓的"大陆锁钥",这就是目前大家耳熟能详的"第一岛链"、"第二岛链"的由来。

日本领有琉球古国、并"废藩置县"改名"冲绳县"后,成功地迈出了由海向陆的第一步,很快,日本在1894年到1895年的鸦片战争中击败清帝国,实现了对朝鲜半岛的实际控制和殖民统治,还从中国手中攫取了台湾岛及其周边的多个附属岛屿,拿到了中国周边几乎所有的"枢纽地带"。这些地缘政治动作有效地铸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东亚地区的地缘政治态势,如果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由海向陆"的战略彻底失败,真不知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还能恶化到何种地步。而日本的"大东亚战争"尽管以失败告终,但由于诸多因素,对日本的战争罪行清算并未到位,这导致了琉球地位到目前为止依然属于日本领有,也导致了日本当下尽管"由海向陆"无法实现,但以日本本岛、琉球群岛与台湾本岛之间的联系,足够做到"闭关以自守",极大地阻遏了中国向太平洋方向拓展影响力和战略防卫纵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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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琉球群岛(冲绳列岛)的战略地位如此重要,既是古典中国国家体系崩坏的起点,也是近代中国地缘政治环境恶劣的一大难点,这样一个已经离去多时的"东海捧出的明珠一串"(闻一多先生语)能否回到中国的怀抱,当然是大多数人比较关心的问题。我们认为,起码在当前的情况下,谈论"冲绳回归"和"冲绳重新改名为琉球"是没什么意义的,原有如下两点:从法理的角度而言,与辽东半岛、台湾本岛不同,琉球在古典中华帝国体系中,仅仅是"羁縻"的存在,如果古典中国在向现代中国转型的过程中能够成功对其完成领有、实控,那么在法理上能够做到"强宣称",但在它抢先一步已经被日本收入囊中的情况下,我们谈论"琉球领有",在法理上的宣称是比较弱的。

而从实力的角度而言,琉球群岛当下作为美日联军第一岛链上的主要军事基地和战略支撑点,其本身就部署有大量的美日两军军事力量,诸如美国空军航空兵的第36联队,日本空自西南方面队的第9航空团等,可谓兵强马壮。我们要谈论让琉球群岛回到祖国的怀抱,最先需要考量的,就是如何击退部署在岛上的美日联军力量,这是最为现实,当然也是最为难办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我们当前奢谈"琉球回归",只具备象征性和战术性的意义,不具备全局性的战略意义。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琉球所代表的第一岛链,又是中国海军和中国必须实现突破的锁钥。尽管从法理和实力的角度而言,让我们实现对琉球群岛的完全领有比较困难,但我们完全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入手",退而求其次,从琉球的民族主义与民族认同出发,帮助琉球人民选择适合他们自身的发展道路,并将琉球从当前美、日两国联军的军事基地,随时有遭到大战的危险,变成真正的繁荣之岛、和平之岛。从而让琉球不再成为中国奔向西太平洋的障碍,从而让东亚地区真正成为"东亚人的东亚"。